《销华》陆时影

8、小叙（下）

　　“若我是被逼的呢！”他用一种隐忍又焦急的语气问道。
　　只见无华淡定回道:“不管是谁，只要犯我天界，我就有义务将他擒获，然后让他受天罚。”
　　也是，无华能这么想，也是为了众生考虑，想要挑起战端的人，不管怎么样，都是罪人。
　　“上神，我能跟你讲一个只能你我知晓的秘密吗？”
　　无华笑着道:“当然，你讲，我在听。”
　　“我往后恐怕不能做一些让你顺心的事了，因为……”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知道，姜谢空。”
　　“您知道？”姜中露出非常震惊的神情，转而又变疑惑。
　　“嗯……这么说吧，姜谢空的野心很大，我知道也不为过。”
　　仙录有记载，天元二千三百年春，本该是平静且安好的春天，万水河却因为他挑起的战端而不得安息，无华知道，姜谢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我万年前便认识他，想必比你都清楚他的为人，不过，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所以，你跟着他干了什么错事，我都会认为是他逼你做的，并不是你的本意。”
　　他不曾想她会如此说。
　　“你怎的如此相信我？”
　　“直觉。”
　　一个直觉，让他觉得，就算自己做了错事被眼前人杀了，也值了。
　　“上神，你放心，若有一天我真要与你为敌，我也甘愿死在你手里。”
　　无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这么说，这才哪跟哪啊。”
　　只有无华知道，若真有与姜中为敌的那一天，她不会手下留情，她要以大义为重，可事后，她会念及情谊，不顾法则，强行将他从九幽拉回来，这是可能的。
　　姜中现在心里其实很不舒服，想说的却不能说。
　　两人的沉默很快就被闲逛而来的箫玉打破了。
　　看到眼前一抹黑白身影，倒是般配。
　　他走上前，对着无华上神行了礼，撇了一眼她身旁的姜中。
　　“这不是姜殿下！好久不见。”
　　无华表面平静，内心却有些慌乱，不知为何。
　　姜中上前一步，挡在无华身前，无华看不到他，自然不是很舒服。
　　她温柔地推开姜中，缓缓开口:“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此时的姜中有苦说不出，有点醋意，却也不敢动。
　　“承蒙上神关心，在下在这谢谢您了。”
　　“不必一个您一个您的，像姜中一样，用你就行了。”
　　他站在一旁，好像被人遗落了千年似的，双臂抱于胸前……
　　“你倒也不必，用您称呼上神，确实比较合适。”
　　箫玉紧接着说道:“嗯，用你更亲切不是吗，都是天界之人，何必那么疏远！”说完看向无华。
　　这话好似在挑衅姜中不是天界之人，姜中听了自然不舒服。
　　“我还说呢，何事把箫殿下都吹到这里了？”
　　“怎么，我来母神这里看看不行啊。”
　　箫玉往瑶台下的无穷海施了施法，出现了奇观。
　　本来无色的海，刹那间闪着极光，美丽至极，天下无双。
　　看到无华上神看着，姜中多少有些不屑一顾了，站在一旁看着天。
　　“无华上神，你看……是不是很美。”
　　“确实不错，你哪学来的？”她笑着看着他。
　　触及她那温柔的目光，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姜中喜欢缠着她了……
　　他赶忙回答：“我……我之前学着母神学来的，毕竟这无穷海她最熟悉。”
　　“呵，来了这这么久，都不见你母神，不会连有魔气都感受不出来吧。”
　　箫玉撇了一眼他。
　　“我母神在闭关你知道吗，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谢谢姜殿下了！”
　　“你！”他心里现在很是生气，可是不能在此时发挥出来。
　　“得了！你们别吵了。今日我是陪姜中来的，若有天界的人阻拦，也无惧。”
　　无华的神灵之源能净化魔气，可能他们都不知道。
　　而她的神灵之源便是在化生盅内炼出来的，可保自身不受魔气侵染，也可在危险之地立足自身不被夺了神识。
　　箫玉与姜中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半个字。
　　“你们两个，都不是小孩了，还是如此吵来吵去，为了什么？”
　　两人都没有开口。
　　“罢了，对了箫玉，你的人间历劫之日可要到了？”
　　“还早着呢，等我五千岁的时候。我现在还差四十岁呢。”
　　无华点点头，便不再过问，继续在瑶台边闲走，身旁的两人也跟着移动。
　　姜中心里想着，无华上神怎的问起这种小事了，没想到上神也开始管闲事了，这对姜中来说，不是好事。
　　箫玉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箫玉你在干什么呢！”把无华扯到了他自己的左侧。
　　“干什么。”无华疑惑道。
　　“没什么……”姜中立马回道。“你还是站这比较好。”
　　无华点了点头，好似听懂了似的。
　　“呃……我只是在找朱雀神罢了，之前我听母神说它日日在此地修炼？怎的我今日突然想起好像从来不曾见过他……他去哪了呢。”
　　姜中听到这话，心头一震，人也跟着停住了，好在无华与左顾右盼的箫玉并未意识到。
　　也好在无华上神说的话帮他解了围。
　　“朱雀神以高傲自居，这万年来确实不知所踪，想来定是又在某个地方独自修炼了吧，他的性格，也能理解理解。”
　　朱雀神辉煌的故事，被无华上神轻描淡写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中算是松了口气。
　　“箫玉，今日我们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去你殿中喝喝酒？”
　　“好啊”他懒散地说道。
　　无华又想到了那日醉酒之态，感觉脸烫烫的，摸了摸，还是没有用。
　　姜中看着她这个样子，嗤笑出声。
　　“上神，放心！你不与我俩喝酒没关系，权当去他殿中坐坐？”
　　“要不我还是走了吧，你们二人比较般配。”
　　她正准备施法，左手却被姜中牵住，箫玉在一旁不屑的看着，心想这个人竟可以这么无耻。
　　“别，你答应我的，可别食言！”
　　“行，那我便陪二位吧。”她无奈地启唇，笑了笑。
　　不知为何，在箫玉殿内的三人，聊的很尽兴。
　　无华聊了自己从前的光辉事，也说了自己的糗事。箫玉则谈起了他的小时候，让两位都发笑，好久他没有在人前这么云淡风轻了，从他醉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很高兴。
　　许久殿中没有这么欢快的气氛了，都说天界有权有势的人都过得像人间宫闱里的“笼中雀”似的，确实如此。他们身不由己，不能一直显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像别人的一颗棋子一样，有时候甚至连棋子都不如，身不由己，在这里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我跟你说啊，这上神之位，我早就厌倦了！若不是因为成青天！我早就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了！”无华用手指指点点，头脑里天昏地暗。
　　姜中不像这二人，他饮酒不醉，非常清醒，听到无华这么说，便凑近开口问：“成青天是谁？”
　　无华盯着他。
　　“自然是！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摇头晃脑，不知道什么了，一下就倒在桌上。
　　姜中摇摇头，看到一旁的箫玉还在给自己灌酒……
　　他夺过箫玉手里的酒瓶，呵斥道：“此酒刚烈，不要再喝了，差不多得了！”
　　“你怎么没醉啊，老子的蟠桃酒这么烈！你给我喝！”
　　他把桌上未启封的酒递到他面前，“喝啊！”
　　见他如此，姜中很无奈，把酒推给他，任他喝，真的喝醉了也就不闹了。
　　两个时辰，醉倒两人。
　　无华此时醉了，可是她做了一梦。
　　“无华……你还我岁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成青天……”
　　“无华，就算你是上神又怎样！上一世我终究是看错了人，把自己玩死了！我恨我自己，当然也恨你！”
　　她抱着头，很绝望，就像一个任人踩踏的蚂蚁一样，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你还我命来！无华！”
　　“对不起，我如今进退两难，换做是从前，我定会将那个你拉回来，可是现今你坠魔了！我不能帮你，自然也不能赎罪！若你改邪归正，我定会渡你！”
　　“哈哈哈，渡我？以前的我你不珍惜，现在的我你也不珍惜，就算我变换成何模样，你应该永远记得我最初的模样！当然，我也无需你助，你的那份愧疚，我都觉得恶心，哪来的悔改？不过是害怕罢了！我在此尊敬的称你一声无华上神！上神，你是怕我我把你的位置推倒吧，这样你就不能坐拥天兵万千了，是吗？”
　　无华一个劲的摇头，“不，不是的，万年来我不知道过得有多隐忍，那些术法我全都尝遍了！可就是没有一个能救你，如今你在这世间，我便已经很欣慰了！我无需惧怕，你若是敢轻举妄动，那便是你的得不偿失！就算我不灭你，三界之中也总有人要打你的主意！听我的……好不好，我不会欺骗你了！相信我！我不想让你误入歧途再离我而去！”
　　这些话很长，但是两人都能耐心听完了，也许万年时光，想说的……远不止这些。
　　成青天轻蔑一笑。
　　“也是，待我养精蓄锐。”等他养精蓄锐完，便要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摧残光，因为上一世她便是这么对他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管在梦里，还是幻觉中，无华看到的都是他要报仇的样子，这样的他真的是让她越来越愧疚。
　　心痛至极的时候，她醒了。
　　她早已在自己的床榻上了。
　　“醒了？”
　　闻此声应当是箫玉，少年感十足。
　　看着无华一直看着自己，便调侃道：“怎么，你怎么一直喜欢看着我，是我脸上有花吗？”
　　他放下碗，摸了摸脸。
　　“什么也没有啊……”
　　“你怎么在这。”
　　箫玉递碗给她，“先喝着，醒酒的。”
　　“嗯……”
　　“还不是那姜中，自己千杯不醉，我都喝醉了！他还不放过我！千方百计把我弄醒让我带你回去。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不是那么喜欢你吗！现在跑的倒还挺快的……”
　　无华轻咳两声，被呛到了。
　　箫玉伸手想要帮她拍拍，可是不知该不该去帮忙，总觉得有些尴尬……
　　他还是伸出了手，在无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事，姜中他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看她也好了，他便将手收回，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左顾右盼。
　　“你没事的话就走吧，看你待在这里好像很不自在，确实，这里太压抑了。”
　　看到她有些许不寻常，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应该那么说姜中的。
　　“我现在不走啊！再在这看一会儿……”
　　“咳咳……”她听到了他所想的。
　　“不是，我没有责怪你，只是我梦中有些难过罢了，不关你的事。我真的无事，箫玉你随便走走吧，让容影进来就行了。”
　　他有些隐隐的担心，却又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只得去外头叫来了容影。
　　他示意她进去，表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容影当即会意地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