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30、第 30 章

　　牛车经过学堂，夏遇瞧见里面有灯光闪烁，停下车，从车上跳下来，低头挑好路走。
　　踏上青砖地，他原地跺了跺脚，又跳了跳，瞧着鞋底粘的污泥尽数甩去了，笑笑敲门。
　　笃笃笃——
　　“谁？”宋知手执一盏明灯，走到门前。
　　“我。”夏遇倚靠在门上，扬起声音，“方便进来么？”
　　细雨沙沙，落在瓦檐上，顺着弧度而下，滴在地上溅散开来。
　　夏遇凝眉注视着这场景，于极静中，听到脚步声，轻踏在水中，发出轻微踩水声，这声音在静谧的夜晚越来越大，于停下的一瞬，夏遇转过身子，看向大门。
　　咯吱——
　　门从内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极沉静的眼，顾不上看别的，夏遇已被这双眼吸引了全部视线，他弯起眼睛：“宋知。”
　　宋知注视着倚靠在门边的人，蓑衣斗笠都在不断淌水，显然不久前刚经过雨水的洗礼，视线移到藏在斗笠下的脸上，湿润润，饱含水汽的模样，他看了看天色，对上夏遇弯的好看的眼睛：“今晚回来很晚。”
　　夏遇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唇角微微上扬：“是啊，镇上发生了一件事。”
　　他没有立马说发生了什么事，微微笑着注视着宋知的双眼邀请：“要现在来我家吗？”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股凉意，宋知看夏遇轻轻跺了跺脚，温声道：“稍等。”
　　等待的过程中，夏遇又将视线移到檐下雨珠上，他甚至上前两步，从滴着水的蓑衣中伸出手接落下的雨滴。
　　滴答——
　　夏遇微微笑开，五指合拢，张开，反复数次，从中得了乐趣。
　　“这么好玩？”
　　夏遇偏过头笑：“好玩啊，宋知，我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下雨天。”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夏遇微尖的下巴，在月色下，更显得莹白，宋知转身关门：“可以理解。”
　　夏遇跟上宋知脚步，他走的很慢，夏遇踩着他的脚印走，恍然生出一种宋知在等他的错觉，他摇摇头，将乱飞的思绪甩开，盯着宋知高大的背影问：“哦？”
　　宋知牵了大黄，停了一瞬，等夏遇走至身旁，方微微侧头看他一眼：“雨天很好。”
　　夏遇试图看清空中飘飞的雨丝，在将要到家门口时，转头注视宋知的侧脸，可惜被斗笠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大半，他只得盯着没被遮住的唇鼻看，看着看着又心满意足起来。
　　到了门口，夏遇自觉快步几步上前开门，他推开门，转身，这下看到了想看的眉眼，弯着眼睛：“可是，很多人不喜欢雨天，尤其是现在的下雨天。”
　　连日的雨坏了地里的庄稼，还会带来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宋知牵着大黄熟门熟路的走进牛棚，给食槽里添草料，给水槽里添水，做完这些，他转身走出牛棚。
　　停了脚步，看向厨房门口的夏遇：“怎么不进去？”
　　夏遇举了举手中的灯：“为你照路。”
　　宋知斗笠下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接过夏遇手中的灯，进了厨房，将灯放在桌上，看向夏遇：“过来坐。”
　　夏遇上前两步，弯起眼睛看着宋知的眼睛：“吃什么？”
　　宋知都可，昏黄灯光中，他注视着夏遇忙碌的身影。
　　晚饭做了番茄鸡蛋面，冒着蒸腾的热气，一口下肚，浑身都暖了。
　　宋知抬手将夏遇鬓边的乱发别到耳后：“今天辛苦了。”
　　夏遇抬眼看他，眼里含着笑意：“没什么辛苦的。”
　　吃了两筷子面，夏遇说了今早镇上发生的事，末了面上带了几分忧色：“这事不太妙。”
　　宋知安静的吃，安静的听，闻言，抬眼看了夏遇一眼，看到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他笑着安慰：“不必担忧，有我在。”
　　夏遇听了停下筷子，弯着眼睛看过去：“宋知。”
　　“怎么？”
　　夏遇看着他只是笑，乐此不疲的唤他：“宋知。”
　　宋知很有耐心的应他，看了眼他碗中的面，提醒：“面要坨了。”
　　夏遇一边吃面一边笑，这一刻，笼罩在心头的阴云被心底的阳光驱散，小麻雀抬头看看天色，扑棱着翅膀快乐的飞翔。
　　饭后，宋知洗碗，夏遇单手支着下巴倚靠在桌边看。
　　“宋知。”
　　“嗯？”
　　夏遇另一只手勾起鬓边的长发缠着玩：“晚上回来看到许多萝卜头回家。”
　　宋知将洗好的碗擦净水分，放到碗柜里：“那会儿雨小，来接的人多些。”
　　“哦。”夏遇伸手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连日下雨，我以为村人不想将孩子送来。”
　　宋知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看向夏遇：“连日下雨，地里庄稼坏了，村人闲着无事只能呆在家，一两天还稀罕孩子，四五天只剩烦了。”
　　夏遇点头，明白了，这就叫做远香近臭。
　　雨又下大了，打在屋顶震天响，倚门看外面，除了雨，什么也看不清。倚着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一层衣服都湿漉漉的，夏遇回身，靠着宋知坐下。
　　“这雨真大。”
　　烛光摇曳，宋知就着烛光看夏遇，微微一笑：“是你喜欢的吗？”
　　夏遇抬头和宋知对视，弯着眼睛点头：“是啊，我喜欢雨天，大雨也爱，小雨也喜欢，最喜听雨。”
　　宋知点头，一时无话。
　　世界安静下来，除了雨声和两人的心跳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
　　一阵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听雨声，需得凝神细听，方听到沙沙沙。
　　宋知穿上蓑衣，戴好斗笠，转身和夏遇道别。
　　夏遇送宋知到大门口，目送他进了学堂，听到落栓声，方收回视线，转身回去，拴好门，踩着月光前行。
　　不经意间瞥到檐下躺椅，想到多时没躺了，索性歪身一躺，重量驱使躺椅摇摆起来，夏遇蜷在躺椅中发呆。
　　又过了几日，镇上粮铺也搜罗不出余粮卖了，贴了告示纷纷关门。
　　有人不信，趁夜砸开粮铺大门，想偷得一斤半点，却大失所望，果然寻不到一点儿粮食。这事一出，立马立案，不出一天，就逮了这人。
　　拘到公堂问话，对砸粮铺行径供认不讳，知县问起砸粮铺缘由，只说家里存粮有限，又不相信粮铺无粮的说法，一时想差了，才做了这起子事。
　　知县见他认罪态度诚恳，兼之只砸破粮铺大门，并未伤人姓名，酌情打了三十大板，命他照价赔偿，就放他归家了。
　　镇上有人将这事作为笑谈，惹了不少人笑。
　　夏遇听了这事儿想的更多，他知道越往后，这种事就会越频繁发生，甚至，到时候今儿这事儿只能说是万幸了。
　　笃笃笃——
　　有人敲门。
　　夏遇和赵清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来，自从仙记关门后，除了开头几天有食客不清楚仙记关门的消息会来晃悠，后面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这会儿，谁会来敲门呢？
　　夏遇看向门外，扬声问：“谁啊？”
　　“是我，对面开烧饼铺子的。”
　　夏遇闻言略放下心，看了赵清清一眼，赵清清会意，拿了根胳膊粗的棍子藏在门边，夏遇见状，慢慢往门边走。
　　咯吱——
　　夏遇打开小半扇门，疑惑的问：“怎么了？”
　　门外，烧饼铺子老板面上闪过诸多情绪，小声问：“能不能进去说话？”
　　夏遇几不可察的瞥了赵清清一眼，见对方手里棍子握的更紧了，又不经意的看向烧饼铺子老板：“什么事儿？”
　　就见烧饼铺子老板又为难又期待道：“家里粮食快没了，能不能卖点粮食给我？价钱都好商量。”
　　夏遇不动声色的瞧了他几眼，没看出不对，给了赵清清一个眼色，打开门放他进来：“不瞒你说，我铺子里也没多少粮食了。”
　　烧饼铺老板笑道：“价钱都好商量，一斤我愿意出这个数。”说完，伸出一个手指头。
　　夏遇故作惊讶：“一两？”
　　烧饼铺老板点点头，夏遇故作为难，装出一副既舍不得粮食又财迷的样子，看向对方，眼见对方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夏遇小声惊呼：“二两？”
　　对方点点头。
　　夏遇咬咬牙，伸出三根手指头，快速道：“三两一斤，我卖你两斤，其他多的没有了。”
　　烧饼铺老板：“成交！”
　　夏遇带着人进厨房装粮食，故意让他看清缸里的粮食，作出一副十分肉痛的模样：“一手交钱，一手交粮，快些拿走，再晚我怕我后悔。”
　　烧饼铺老板接了粮食，将走之际，又伸出五根手指，夏遇都将人又带进厨房了，又狠狠心咬牙赶人出去：“你快走吧，剩下这点儿粮食再卖我就要饿死了。”
　　将人推出门外，夏遇砰一声关上门，也不管人走没走，背靠着门拍了拍胸口。
　　坐到桌边，接过赵清清递来的水，小口喝了，听他夸道：“演的棒极了。”
　　夏遇深呼一口气，也露出一个笑容：“这种事儿，希望不要再有第二遭了。”
　　赵清清：“希望如此。”
　　烧饼铺老板被夏遇推出门后径自回了自家铺子，恭声禀告：“大人，仙记也没有余粮。”
　　“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仙记老板爱财，小人一斤粮食出了五两的高价，他虽心动却狠心拒绝了小人，小人看了他家粮缸，粮食委实不多。”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