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渊》舒悦凌

50、美人渊50

　　比起早就淡出大凉朝堂的风云人物淮阳王，这位前年刚上任的兵部侍郎冯右为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因为兵部尚书赵宁忱遇刺重伤一直为好，所以兵部的大权，实际上已经归冯右为掌控。

　　自从魏王下江南之后，兵部之内便开始划分派系。
　　即便太子被幽禁一事泰安帝明确下旨禁止私下讨论，但六部之人尤其是兵部，已经暗自划分党派。
　　一派以兵部侍郎冯右为为主，一派谁也不站。

　　明里暗里的斗争一直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连带着，包裹预备营和京畿之地的军事防御以及边军将士流言。
　　这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一个物件——问天玺。

　　卫燃那天带程凌和陆凛风去见了一个人，久居深宫的蒋雪，也就是蒋林口中的十一妹。

　　蒋雪是泰安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是在蒋成烽驻守边关的时候，从流寇手中所救，认为义女的。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也是因为泰安帝下了禁令。

　　九鹿山大战，是大凉的痛，也是泰安帝心中的一根刺。他本意是敲打蒋成烽和程封在军中的势力，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变成那样。
　　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猜忌，竟会让那么多人丧生。

　　程凌和陆凛风从蒋雪口中知道了当年程封战死的真相，以及江南陆家在程封死后变成世家大族的原因。

　　*

　　看着眼前陪自己喝酒的人，程凌思绪万千，最后化为一句：“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程封的女儿？”
　　“也不算早，”卫燃夺过她手中的酒杯，眉眼一笑，仰头而尽，“果真是好酒。”

　　“那您为什么还要一直让我待在身边？”
　　“因为阿凌很有趣啊~”

　　油嘴滑舌！
　　程凌拿回自己的酒杯，倒了酒水后泼在地上，又重新倒了一杯才喝。
　　“阿凌这是什么意思？亲都亲了，还嫌弃本王？”卫燃对程凌的这种行为表示震惊，以及内心深处莫名觉得眼前人有些可爱。

　　又是一阵沉默。
　　泠鸢阁内充斥着酒色靡音，程凌皱眉，酒已见底，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她内心深处此刻有些迷茫，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被卫燃轻易让人告知，程封的死，程韫的死，以及九鹿山大战的一切。
　　他轻而易举便击垮了她心中一直执念的事情，连同那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沦的心。

　　问天玺的来历，也是卫燃主动告诉她的。

　　脑海中关于那个陌生男人以及男人所下的命令，程凌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围绕“程凌”的一系列事情似乎都已经结束，那她自己呢？
　　她本能地抗拒着男人的命令，不愿意去调查问天玺一事。

　　“王爷如此信我，就不怕有一天我会伤害你吗？”程凌抬眸，眼睛裹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他对自己掏心掏肺，可自己却是带着目的来的。

　　卫燃轻笑：“阿凌不会的。”
　　程凌哂笑。
　　或许会的，因为我本就不是程凌。

　　“阿凌明日陪我去看一出好戏，”卫燃起身，拉着程凌一块儿，“等好戏结束后，我再告诉你为何喜欢你。”

　　出泠鸢阁之前，泠鸢阁的掌事姑姑见了程凌一面。
　　卫燃一直守在大门前，最后看见程凌面无表情抱着衣裳出来。

　　*

　　大凉京都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大红喜庆的绸缎如长风一般悬挂在兵部侍郎冯右为的府邸内外。京都官员携带家眷前来道喜，恭祝这对新婚夫妇。

　　“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显得温婉了些许。”卫燃一把抓过程凌的手，扶着人下马车。
　　杨生瞧见刚想说什么，就被杨寒揪着后脖颈子给丢到一边。

　　“首领？”杨生眼巴巴望着卫燃和程凌走进去。
　　杨寒一巴掌拍他脑门上：“看什么看，王爷说了等你再大一点，就送你去军中历练，然后给你找个好娘子。现在，给我滚，王爷交代的任务，要是办砸了，我亲自剁了你！”
　　“哦。”杨生伸长脖子，又瞥了一眼卫燃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着：王爷大哥放心，杨生一定帮您拿到药。

　　兵部侍郎之子冯子湛迎娶淮阳王之女周燕燕，庄重又充满喜庆的乐声，从卫燃他们进入这里，就从未停止过。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满庭宾客举杯推盏，遥祝这一对新婚佳人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哼，还真是一个敢娶，一个敢嫁。”卫燃喝着喜酒，拿起果盘上的东西准备递给程凌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

　　不多时，大厅来了一群舞女助兴。
　　卫燃准备离开寻找程凌时，发现舞女中领舞的那个人眉眼简直和程凌如出一辙。

　　他来到领舞的舞女面前，一把拽下对方的面纱，熟悉的面孔露出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卫燃抓着程凌的胳膊，“本王会帮你报仇，只是今日这场合不可乱来，本王——”

　　程凌拨开卫燃抓着自己的手，语气有些冷淡：“恭贺新婚，王爷自己空手而来，我可不行，总得给新人一点祝福。”

　　不知道为什么，卫燃总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程凌，仿佛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一样。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大厅内跳舞的程凌。

　　宾客以为只是简单的一支舞而已，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领舞的女子抽出腰间隐藏的软剑，杀了其他几位舞女，还打翻了烛台。
　　凌厉又天真无邪的眼眸望向卫燃，语气却是冷冰冰。
　　“厉王当年杀害韩大人一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妾这一般狠厉无情？”

　　直到此刻，卫燃才明白这支舞是什么。

　　这话刚一落，卫燃还来不及思考，便瞧见这庭院内外，皆被墨羽营的人包围。
　　与此同时，李牧骞手上高举圣旨，看着满堂宾客大声道：“奉陛下旨意，厉王卫燃，残害朝廷命官，出卖大凉军情。即日起，废为庶人，交由墨羽营和三司会审。”

　　李牧骞手下一人，在卫燃未曾注意的时候，准备悄悄将程凌带走。
　　只是轻轻眼神一扫，那名墨羽营的人，便觉得卫燃这笑里藏刀的眼神着实可怕。眼见计划败露，他所幸直接拉着程凌来到李牧骞的身后。

　　有他家大人撑腰，量他厉王也不敢在这众人面前伤害他。
　　站到李牧骞身后，他还特意向卫燃轻哼了一声。

　　此刻的程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卫燃，那人却是低头浑身颤抖着发笑。她害怕地收回视线，求助一般抬头看向身边的李牧骞。
　　“牧骞哥哥，我怕……”
　　李牧骞摸摸她的脑袋，宠溺一般柔声细雨着：“乖，阿凌不怕。今日哥哥抓了这坏人，你便从此脱离苦海。”

　　与满堂宾客的震惊相比，卫燃此刻却平静的很，他望向程凌的方向，只是轻声笑了笑。而后看向李牧骞，眼神阴鸷：“少掌使大人，莫不是忘了你师父的下场。”
　　那个让很多官员都头疼的墨羽营掌司魏信。魏信被泰安帝下旨，贬为庶人，流放慈州。

　　“我师父的下场，”李牧骞挡住卫燃看向程凌的视线，接着道，“承蒙厉王昔日赐教，给了我历练的机会。若不是你，我如今也不会得到陛下的信任，成为这墨羽营的新任掌司。”

　　卫燃冷哼一声：“如此，那恭喜大人了。”转头扫视了一遍满堂宾客，大笑道：“诸位大人看见没，掌司大人升官发财发财死师父，看来掌司这上任后是打算拿我开刀啊。”

　　李牧骞手下见他这时候气焰还如此嚣张，随即出手点了程凌的穴道，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厉王与其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如跟我们到我们墨羽营坐坐如何？”

　　“放开她。”李牧骞转头呵斥自己手下。如今程凌愿意帮自己，他可不愿见她受伤。
　　手下却不为所动，目光看向卫燃，手中暗暗使劲，程凌白皙的脖子被他掐出痕迹，连带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事情没有如卫燃预料的发展，杨寒和蒋林也不见踪迹。
　　此时此刻，卫燃的心猛烈地纠结着。看来，还是被反算计了。
　　若是他一人，他大可以不在乎这些墨羽营的人，拼死也能闯出去，只是程凌……

　　他原本，是想等今日结束后，就与程凌相认的。
　　那个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没有认出她，傻傻地以“程凌”的身份活着。

　　墨羽营和三司会审，他真的，大概是这段时间踢到魏王的那根硬骨头了，否则那家伙也不会这么着急就跟自己翻脸。
　　自从魏信倒台后，魏王就暗地里拉拢李牧骞。这是长公主卫静通过红园寺女官处理魏信家女眷得到的消息，算是做个顺手人情送给他。

　　原本今日就可以和他的姑娘相认的……
　　卫燃心有不甘。

　　人群中吏部侍郎岑大人眼神诡异地看了一眼卫燃，随手招来一个下人，附耳言语了几句，那下人便匆匆离开。
　　岑大人是刘贵妃的表兄的结拜兄弟。
　　直至此刻，卫燃才想明白，可为时已晚。

　　双拳紧握，心口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随即，卫燃便疯魔一般杀到程凌跟前，一掌直击她的心口。强大的威压和内力顿时逼得墨羽营等人无法接近两人。

　　被内力镇压的程凌，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卫燃以血为引，牵动程凌体内的子蛊，子蛊受此影响，从程凌心口处爬向右手臂，最终被卫燃划破手掌逼出体内。

　　而他内体母蛊察觉子蛊危险，瞬间搅乱卫燃的气息，导致他遭受反噬，当场吐血重伤。就在卫燃准备去拿地上子蛊的时候，李牧骞一脚将子蛊踩死。
　　卫燃的心，在一瞬间被狠狠刺痛。

　　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他瘫倒在地，看着李牧骞的手下将昏迷的程凌带走，霎时间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卫燃倒地，好累，好累……
　　他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幻想的却是小时候偷偷溜进军营，见到那个被程封罚站的小姑娘。

　　“大人……”墨羽营的手下看着重伤昏迷的卫燃，看向李牧骞。
　　李牧骞瞥了一眼程凌，虽不知这人对程凌做了什么，但看样子，程凌无碍。

　　“不是说请本王去你们墨羽营坐坐的吗？”卫燃忽然睁开眼睛，讥笑般的眼神望向李牧骞，“怎么，难道你们墨羽营的茶水现在连狗都不喝吗？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李牧骞低头看了他一眼，冷道：“带他走。”

　　出了兵部侍郎府邸，程凌和卫燃被分开。
　　卫燃知道，以李牧骞的性子，不可能再让他见程凌。锁链脚镣加身，他甚至被墨羽营的两名手下连架带托着走，上囚车之前，他还是挣扎着回头，痴迷地忘了一眼他心中的姑娘。

　　“对不起，应该早点和你相认的。”

　　此间地狱至黑，他不愿他的姑娘一直陷在里面。若深渊无路，那他便一人独坠无间，与那妖魔鬼怪斗上一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