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共赴》江寒不知水暖

3、枪声

　　洛影在医院等待了整整一个月，枪伤已经痊愈，终于等到顾辞营回来。
　　在顾辞营回来之前，秦深已经知晓了洛影的住址，并说会时常去看望他，洛影也答应了。

　　这日顾辞营来，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小盒子，摆到洛影面前。
　　洛影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把黑金的小手 枪。
　　“喜欢吗？”
　　洛影点点头。

　　此前顾辞营只送过他一把普通的防身用的手 枪，而这次的手/枪外观精致，似是经过精心雕琢，大有他顾辞营的风格。

　　洛影不同于顾辞营，向来朴素，不喜欢这些华丽的花里胡哨的物件。
　　而顾辞营从来是大手笔，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就算是钢笔也得镶上几块金才满意。

　　“谢过顾先生。”
　　“你在医院待了也有一月了，今日就可以离开了，我去给你办手续。”
　　洛影点点头，看着顾辞营离开自己的病房，便低下头开始把玩那把手/枪。

　　办手续不是那么快就能结束的。
　　洛影对着那手/枪端详了一会，又想起秦深，也不知他今日为何没来。
　　洛影看了看窗外，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兴许是有什么事吧，洛影这样想道。

　　又过了会，顾辞营回来了。
　　洛影已将病服换下，顾辞营对着他浅浅一笑，问道：“伤已经好了吧？”
　　“好了，如今正常活动也都无碍了。”
　　顾辞营点点头：“今晚有酒会，你和我一起去。”
　　洛影习惯了这样的任务，顾辞营这么一说他便会了意。

　　这次的酒会规模不大，大多是顾辞营平日里经常往来的人。
　　洛影全程跟在顾辞营身边，很少言语，只是偶尔在需要的时候敬两杯酒，客套两句。
　　洛影始终站在顾辞营身侧偏后方的位置。

　　洛影不知道，每次这样的站位，顾辞营的余光都是始终停留在他身上的。
　　酒会到了一半，在没什么人来交谈时，顾辞营突然转身。

　　顾辞营身长与秦深一般，比洛影高出小半个头。
　　这样一转身，距离蓦地拉近，洛影将视线微微上移，对上了顾辞营的目光。
　　“今后的酒会，你要自己去和那些人打交道。多结识些你认为对你有利的人，别总跟在我身后。”

　　洛影避开了他的目光，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也带了些许不情愿与无奈：“我明白，只是希望顾先生多给我一点时间……”
　　还没等洛影说完，顾辞营便又开了口：“这件事我前几次酒会就和你提过，你该有自己的人脉。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你身在这个环境下，不可能不与这些人打交道。”

　　洛影不回答，顾辞营往后退了一步，结束这过于亲近的距离：“我希望你想清楚，整个青山会我为你谋划的最多，但若是你执意拒绝，我也无能为力。”
　　这压抑的距离总算是结束了，洛影叹了口气，重新对上顾辞营的目光：“多谢顾先生赏识。”
　　顾辞营看着洛影，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后半场酒会两人几乎没有交流，洛影依旧只是跟在顾辞营身边。
　　待到酒会结束，两人也没乘车，只是一同走回洛影的住处。

　　“记得第一次我带你来酒会，那时候你胆子很小，就一直跟在我身后，一身不吭。”
　　洛影也记得很清楚，顾辞营少年老成，那次酒会上还有人把他当成顾辞营的儿子。

　　但实际顾辞营长得并不老，甚至可以说是很年轻。
　　只是从小经历的事情过早地将他的稚气抹去，那次酒会上分明十九岁的年纪倒是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后来那么多次酒会，你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对别人的问题都可以大方地应答了。”
　　“还是顾先生栽培的好。“
　　“哪里。你很聪明，做什么都聪明。”
　　是很聪明，只是性格……太不争不抢了些，顾辞营这样想道。

　　他既希望洛影能一直在他的掌控下，又希望洛影能多为自己争取一点。
　　毕竟……宁愿是洛影将他手中的东西全部夺走，他也不希望是任何别的人。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洛影住处门口，洛影才先开了口：“谢谢顾先生今天送我到这里，这么晚了，顾先生早些休息吧。”
　　顾辞营不好再说什么，也不便留下，便道了声好好休息，离开了洛影的住所。

　　回自己府邸的路上，顾辞营依旧没有乘车，只是一路走着，一路想着。
　　想什么呢？想自己和洛影这么些年，从未有过争吵。
　　在洛影十七岁前，似乎都是顾辞营对洛影训话，洛影只是低头听任他责怪，训话后倒还反过来嬉皮笑脸地继续跟他扯东扯西。

　　而自从那次回来后，两个人的关系变了很多。
　　洛影很少再与他打打闹闹，占据两人交流最大空间的便是公事。
　　顾辞营不明白，怎么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淡，甚至偶尔有些尴尬。
　　就当是孩子大了，拴不住了。顾辞营时常这样宽慰自己。

　　不过好在洛影还是忠诚地帮顾辞营做事的。
　　只要立场还相同，日子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这样想着，顾辞营心里也舒缓了点。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躺在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过去的洛影，就如同这沙发一样。不管在外有多疲惫，回到家后永远有这么一个人等着自己，一直贴着自己。
　　有了这么一个人，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散作云烟，挥挥手就过去了。
　　“还是死的东西好啊……”顾辞营感慨一番，在沙发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还是老时间，秦深敲开了洛影家的门。
　　来开门的人正是洛影。秦深对着他笑了笑，洛影转身关门，与秦深一起走向了热闹的街道。
　　“吃早饭了吗？”
　　洛影摇摇头。
　　“跟我来，靠近城外有家酒馆早饭好吃。”

　　洛影依着秦深的，跟他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最终穿进一个很窄的巷子，里头只有一家大的酒家。
　　这个点人不多，两人直接在大堂坐下。
　　“秦少爷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店小二算了算时间，估计道：“这个点……是早饭还是午饭？”
　　“早饭，我朋友起得晚。”秦深笑着，转头又问洛影：“想吃点什么？”

　　洛影冲店小二笑笑，也不对秦深说自己起得晚的事做反驳：“一碗清汤面就好了，谢谢。”
　　“好嘞！”店小二转身对着厨房吆喝一声：“一碗清汤面！”之后便听到厨房里响起了煮面的声音。
　　洛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可以在私底下和秦深坐在一个饭桌上吃早饭，还是秦深主动邀请。

　　洛影脸皮薄，被秦深一直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他想找话题缓解尴尬时，酒馆门口枪声响起。
　　方才的店小二竟不惊慌，而是警觉地走到门口，一只手放在了藏在腰间的手/枪上。

　　馆内人手不多，而后厨的几位竟也都不动摇，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秦深坐在大堂中央，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动静。
　　只见门外几个身着不同军装的人缠斗着，刚才被打响的手/枪被扔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扭打的众人纷纷倒下，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走进了酒馆。

　　店小二给那男人倒了壶茶，男人走到秦深面前，鞠了一躬：“少爷。”
　　语毕，他看了看洛影。
　　秦深知道他把洛影看作外人，才有所避讳，便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您让属下去查的事属下已经查到了。”
　　他伸手递上一份文件，“资料都在这里，还有些照片。属下已经找人核实过，保真。不过惊动了些人手，方才已来向属下讨要，现已被属下解决。”
　　“好，办得好。你先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男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待男人走后，方才去了门外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走了回来，手上拿着那些人用的枪，交给秦深。
　　秦深看了看，微眯着眼，又很快恢复神情，转头对洛影说：“本想和你出来逛逛，可惜这帮人太煞风景。”

　　看着洛影微蹙的眉，秦深复开口问道：“你看出些什么了？”
　　“在下不才，没看明白。”
　　秦深笑了笑：“鄙人冒犯，看洛先生住处气派，猜测先生家底不薄，在上海应也是个有身份的。毕竟上次的舞会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不是？”
　　洛影看着秦深，一时竟编造不出什么理由。

　　他能理解秦深不相信自己，况且自己的身份又确实可疑，便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只是个帮别人做事的，上次的舞会也是帮朋友去。秦先生想必也清楚，像我这样帮别人跑腿干这些事的，过得也挺体面。”
　　秦深点点头，好像相信了洛影的话似的：“原来是这样，那改天我有什么事可否找洛先生帮忙？”

　　见秦深不再追问，洛影放松了些许：“自然是可以，上次便和秦先生提过，有什么事大可以找在下。先生的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秦深指了指洛影面前的面，笑着说道：“你呀，还是先把眼前自己的事做了吧。”

　　待洛影吃完，两人便一同走出酒馆。
　　“走吧，送你回去。”
　　洛影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回洛影的住处。
　　送走了洛影，秦深又回到了酒馆。店小二正在大堂中来回踱步，等候秦深回来。

　　秦深进入酒馆，又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等店小二倒好茶便问道：“刚才我带来的那人，你看怎么样？”
　　“属下刚想问您。您看似相信他，但好像又不相信他，那人是什么来路？”
　　“他就是那日舞会上救了我的人。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他说自己帮别人做事，我倒觉得他是帮一个固定的人做事的。”
　　“嘶……”店小二吸了口气，又在秦深面前走了两步，疑惑地道：“既然他是帮别人做事的，他当时为什么要救少爷？他上头的人不会怪罪吗？”

　　秦深笑笑：“这也是我疑惑的点。我都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怎么又当真了？”
　　店小二拍了拍脑袋，也跟着笑起来：“属下愚钝，只觉得少爷说的就是对的。不过刚才那些东西，被他看到了真的没关系吗？”

　　“我没阻止你们，就是要让他看到那些东西的。”
　　“少爷英明。刚才那把枪……”
　　“青山会。”
　　店小二点点头：“少爷在国外的时间，属下替老爷做事，也接触过几次，他们的子弹和国内的不同，像是洋人的手法。”
　　秦深点点头：“你有什么消息了记得知会我一声。”
　　“是。”

　　秦深回国时间不长，却也能察觉到国内局势变化之大。
　　青山会绝不是普通的商会，不过好在浙江当铺的线索又接上了，线索指向的，又是这个神秘的青山会。

　　这一天灰袍男人汇报时，秦深的余光就一直在观察洛影。
　　直到店小二把手/枪献上时，他的神色彻底发生了改变。
　　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敏锐地被秦深捕捉到了。
　　洛影……会不会也和这青山会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