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30、寒蝉寺

　　神州西极为一片高原地带，这片高原比起蛮岭来，还要险峻偏远得多。越往西行，地势越高，渐渐便会进入一片雪山地界，而天乾山便是这神州西极众多雪山中最为险峻的一座。
　　虽然条件恶劣，却也还是有不少躲避战火的人，在这西极寻得几处地势相对较低的所在安居，只是比起中原地带，却显得人烟稀落，百十里地难得瞧见一户人家。
　　从并州前往西极原本要过青州，云蝉却偏偏带着梦鲸和哈哈僧北上，从青州与虹鹿川之间绕行，问起缘由，云蝉腆脸说道，此前去少城戴氏拜师不成，偷偷潜入府中干了些偷摸之事，于是不好意思再走青州过，怕被逮住受辱。
　　梦鲸摇了摇头，说道：“君子应懂取之有道，今后还是不要再做这般偷摸之事的好。”
　　云蝉厚着脸皮笑道：“其一，小爷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怎样快活便怎样活。其二，也不想想，要不是小爷偷来的神雷符，你这呆子怕早被那老鼠精给吃掉了，怎的现在却得了便宜还卖乖？”
　　气得梦鲸又想拿剑鞘去打云蝉，哈哈僧却只是静静看着二人打闹，然后在旁边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云蝉怀揣着小炸，哈哈僧携着海兽连理镜，还有梦鲸，三人便这般一路打打闹闹着前进，十余日后便开始进入了西极的高原地带。
　　越往西行，气温便越低，据说天乾山所在的雪山地带，即便是盛夏时节，也会突如其来地下上一场暴雪。
　　哈哈僧有一定的修为，而云蝉也是在野外住得惯了，只有梦鲸，虽得了尸道人的一部吐纳修炼的书，到底刚开始修行不久，也没有师长指点，所以功力还极弱，受不得夜间的寒冷岚风，所以三人夜间还是尽量寻找人家借宿。
　　这一日，眼见天黑，三人便加快了脚步，所幸在一处山坳，竟有一处小村落。
　　三人进村投宿，路遇一妇人，听闻后妇人笑道：“这村里家家户户都极简陋，三位若是想要借宿，不如行到村后，从那条山路行到半山，去寒蝉寺投宿。”
　　“寒蝉寺？”哈哈僧好奇地问道，“这里有寺庙？”
　　妇人笑着说：“是啊，那寒蝉寺的主持苦轮大师可是个有着法力的大好人呢，我们这村子在这西极苦地，原本土地贫瘠很难维持生计，可是这苦轮大师却能呼风唤雨，让我们年年丰收。而且这寒蝉寺在苦轮大师的主持下，也是庙产颇丰，每逢口粮不足，不需我们去布施，寺庙倒率先接济我们呢。”
　　说话间，身后一个男子带着一名年幼的男孩向着村后走去。
　　“你们瞧。”妇人指着这一对父子说道：“苦轮大师在我们这里颇有威望，即便不是家里养不活孩子的状况，也有村民将幼子送去出家，拜在大师门下呢。”
　　云蝉点了点头说：“如此说来，这还真是一片世外乐土呢。”
　　妇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乐土倒也算乐土，如果没有那后山时常下山吃人的罴，那就真的是比中原还要好了。”
　　“罴？”云蝉好奇地问。
　　“是啊，这些罴可凶狠了，而且时不时便要从山下下来，偷偷掳走村里的小孩吃掉呢。”妇人脸上露出了悲容，“我那幼子，便是前年失踪……想来也多半……”
　　梦鲸问说：“那苦轮大师竟不去对付这罴？任其作恶？”
　　妇人收起了悲容，复又笑着说：“一来大师是出家人，不杀生。二来这罴狡猾得很，村里倒是由一帮男人组织了猎罴的队伍，但却总是抓不住它。”
　　告别了妇人，三人便朝着村后走去，云蝉笑着说：“寒蝉寺，这寺名竟也有一个蝉字，看来是与我有缘了。”
　　梦鲸并未理会云蝉，而是瞧见身边的哈哈僧一脸少见的困惑模样，于是问道：“小师父，怎的这幅表情？”
　　哈哈僧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小和尚是在想，这里真的有寺庙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云蝉笑着说：“我说你这小和尚，斗鬼驱魔的时候法力甚高，但毕竟从小生活在庙里见识少了，这里虽偏僻，有座寺庙又有甚奇怪之处？你瞧，这不就是了吗？”
　　三人望去，果不其然，村后的小山半山便立着一座规模不算太大的山寺，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寒蝉寺”三字。
　　这寺庙虽规模不大，但看得出来主持并不是清贫之人，红墙琉璃瓦，比起村子里的那些民居要气派得多；寒蝉寺旁有几处菜地，有几个身着僧衣的小和尚正在劳作。说也奇怪，在这寒冷地带，这菜地里的蔬菜瓜果竟长得比那热带的蛮岭还要茂盛。
　　“哟，快看，好多你的同类。”云蝉调笑着哈哈僧。
　　梦鲸则迎上前去，向着看起来年纪最长的一名小和尚鞠躬施礼后说：“小师父，我等三人西行赶路，今日已近向晚，想在寺中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那小和尚正在采摘瓜蔬，被梦鲸突然前来搭话，先是一惊，抬头看见三人后，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惊慌的表情，瞬间又换上了一副嫌弃的嘴脸，低声说道：“小寺没有空房了，不借宿不借宿！”
　　梦鲸方想继续说话，一边的云蝉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声骂道：“我说你这个小秃驴怎么这般无礼？刚才经过山下村落，村子里的人都是对你们师父的夸赞之词，怎的偏生你这般无礼？借不借宿还不是你说了算，快叫你们师父出来答话，小爷懒得和你争！”
　　听到云蝉这般说法，小和尚也怒了，方想开口喝骂，此时却从庙里传出来一阵慈祥的老者声音，说道：“元智，不可无礼，快请诸位施主进来。”
　　听到老者声音后，这名叫作元智的小和尚便立刻乖乖埋下头，低声回应：“是，师父。”
　　云蝉坏笑着看了一眼元智，讥讽道：“这才对嘛，怂货秃驴。”说罢便大摇大摆地向着庙里走去。
　　梦鲸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向着元智略一施礼，也跟了进去。
　　走进寒蝉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禅师正立在佛堂门口，冲着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老禅师看起来已经年近古稀，长眉垂下，与银白的胡须顺在一起，泛着银光，看起来极其和蔼可亲。
　　“想来这位便是苦轮大师了，我等三人途径此处，天色已晚，还请大师行个方便，留我们三人住上一晚。”云蝉也不管什么礼数，冒然便前去给苦轮大师打招呼。
　　苦轮大师却也不生气，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唤道：“元慧可在？”
　　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和尚走到苦轮大师面前，低声回应道：“元慧在此。”
　　苦轮大师便吩咐元慧带三人前去客房，并让元慧给三人安排了晚膳。
　　这寒蝉寺果然庙产颇丰，就连香客借宿的厢房也修整得很好，虽不似中原地带那般奢华，却也朴素高雅。
　　三人安顿好，云蝉便将小炸从怀里抱住放风，而哈哈僧也将钱未芸寄灵的海兽连理镜取出放置一旁。
　　梦鲸瞧见哈哈僧一路沉默不语，很是反常，于是问道：“小师父，今日是怎么了？”
　　哈哈僧答道：“小和尚有些事参悟不了，故说不明白。”
　　云蝉在一旁打趣着说：“莫管他，这小和尚定是在自己的庙里住习惯了，到别人寺中觉得不自在吧？”
　　梦鲸白了云蝉一眼，方想说他些不是，厢房的门突然开了，原来却是元慧给诸人送来了晚膳，馒头蔬果之类的颇为丰盛。
　　诸人谢过，元慧便退出房间，似未曾走远，有人便拉住元慧在门外窃窃私语着什么。
　　梦鲸正觉好奇，云蝉已经偷偷潜到门口，然后猛一拉门，然后大声骂道：“好啊！你这秃驴，你师父都已经让我们借宿了，你还在这里和你师兄弟叽叽歪歪，是何居心？”
　　梦鲸望去，原来却是方才在庙外差点与云蝉吵起来的元智，此时正拉着元慧在门口密语着什么，二人见被云蝉撞破，均大惊失色。
　　元慧率先稳住了神情，然后替元智解释道：“施主莫怪，师兄本无恶意，只是方才在厨房取膳时候，师兄便叮嘱我嘱咐诸位夜间要小心，别随意出门，只是我觉得无甚要紧，便给忘了。方才师兄守在门口，怪我不曾告诫诸位而已。”
　　“怎的？为何不能夜间出门？”云蝉好奇地问。
　　元慧叹了口气，说道：“施主不知，这山里有会吃人的罴，可怕极了，师兄是怕诸位施主不知，晚间出寺游玩，受了其害。不过这罴虽也害过村人，但它是绝不敢进寺的。不过师兄谨慎了些，非要我告知施主夜间能不出门便不要出，不要独自行走，我倒是觉得不必如此过虑的。”
　　“这罴如此可怕？”云蝉冷笑一声说，“小爷我刚好是连精怪都敢宰的狠人，希望它别撞到我手里。”
　　一旁的元智总算按捺不住，说道：“施主莫逞强，此前在寺里借宿的不乏有那些会剑法的仙门弟子，也有被害了性命的，万不可大意啊！”
　　一只罴竟连会剑术道法的仙门弟子也能加害？云蝉觉得有异，方想细问，云智已拉着元慧急急离开。
　　向晚时分，日光西沉，远处已能看到高耸的雪山，那山峰顶端的白雪被夕阳映照，泛出一片瑰丽的色彩。
　　云蝉望着那片霞光，心里却隐隐地有些不安了起来。
　　似乎夜幕下垂后，在那漆黑的夜色背后，正潜伏着一头凶猛的巨兽，用饥渴的眼神偷偷瞄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