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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真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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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受到……”钱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凄楚无比,却又透出无限的怜爱,“那边的可是秋郎么?”
即便是围坐钱夫人四周的活人,受着神器指引现身的钱夫人的魂魄尚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更别提被哈哈僧佛光映照出来的,立于一音楼结界门口,怀抱着凤翎锦瑟的钱韦秋的淡淡魂影。
但即便看不见这魂影,钱夫人却隐隐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从一音楼的门口传递过来。
虽然身已惨死无法落泪,但是钱夫人的神情看起来却比那泪流不止的模样还更加悲伤。
钱未芸轻轻点了点头,说:“父亲为了守护母亲的魂魄,震碎了元神,与这凤翎锦瑟合而为一,设下这结界……而元神已碎的父亲,只剩下这道浅浅的魂影,似已失去了五感,对这世间的一切已是……”说到最后,钱未芸悲从中来,再说不下去。
钱夫人缓缓向着钱韦秋的魂影移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那温暖的气息指引着钱夫人一步一步地靠近。
钱夫人轻轻举起了手。
云蝉和梦鲸皆觉神奇,不论是钱夫人还是钱韦秋,此时都无法看见更无法触碰到对方,但是钱夫人双手却似握住了钱韦秋的手一般,而钱韦秋原本怀抱着古瑟僵硬难改的身姿,竟在钱夫人凑近的一瞬间,轻微晃动起来。
尽管钱韦秋的魂影依旧紧闭着双眼,但是他的手却随着钱夫人的双手的靠近而缓缓抬起。
在云蝉等人看来,两人竟似执起了对方的手。
“我……”钱夫人转过头来,望着钱未芸,声音温柔如水:“我牵住了秋郎的手了,是吗?尽管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
“是的!”钱未芸强忍住泪,猛地点了点头。
钱夫人对钱未芸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那笑似乎已经放下了生前的恩怨,竟是如此的好看,不带半点怨气。
然后,钱夫人转过头,面向着钱韦秋的方向,虽然见不到眼前这挚爱的秋郎,但是她知道,秋郎就在面前。
“秋郎……我从未误会过你,不管是何时何地,我对你都只有那一种情谊。”
钱韦秋的魂影紧闭着双眼剧烈抖动着。
“我只是被锁在了阁楼上,所以不能下楼来陪你。”钱夫人轻轻抬起手来,虽然她看不到,但是手却轻轻地抚在了钱韦秋魂影的脸上。
“秋郎……你累了,放下吧,我们该走了。”钱夫人的手开始泛出淡淡的光,那道光渐渐萦绕钱夫人的魂魄全身,继而将对面的钱韦秋的魂影也卷进了光中。
钱韦秋的魂影抖得越来越厉害,忽然光华一闪之间,那血痕之上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口中忽然大喝一声:“蒲丛湘,你杀我妻儿,灭我族人,害得我好苦啊!”
声音悲壮无比,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吼将旁边的诸人俱惊了一跳,而钱韦秋喊出来的这个名字更是让云蝉和梦鲸无比的震惊。
蒲丛湘?
便是那梅城云中阁里天下人皆都敬仰无比的仙宗蒲丛湘?
真凶怎会是他?
惊惧中,众人复又向着钱夫人和钱韦秋的魂影望去。
那道白光越闪越烈,忽然之间,将眼前的世界照耀成一片不能视物的白茫茫光景,而钱夫人和钱韦秋则已经褪去了浑身的血污模样,两人执手立于众人面前,面带微笑。
钱未芸想要问话,却又欲言又止。
钱韦秋则微笑着对女儿说道:“我与你母亲的误会已解,就要携手共赴轮回,容我最后再唤你一声乖儿,从此便是永别了。”
一旁的梦鲸已然按捺不住,此时不问恐再无时机,于是也顾不得太多,慌忙问道:“钱门主,请问灭了一音楼满门的真的是仙宗蒲丛湘吗?到底是何缘由?”
钱韦秋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语气平和地答说:“率众前来灭我门者乃蒲氏管家蒲向东,而他则是受命于蒲丛湘。如今我族已灭,虽有血海深仇,到底放下才能解脱,这一世的血仇,我已不愿再报,而蒲氏自己种下的恶因,必将承其恶果。”
钱韦秋身侧的钱夫人唐越宣说道:“我与秋郎皆已放下血仇,只不过小女与满城冤魂的度化还需仰仗诸位了。我本不愿告知你们仇人面目,皆是怕你们再赴险境,现如今你们也已知晓,去舍随心,不管是怎样的选择,都需谨慎,平安最好。”
梦鲸方想继续追问,钱氏夫妻二人似已放下了对这尘世间的一切眷恋,两人回首相视,执手转身便向着白茫茫的光中走去。
钱未芸想要再次呼喊父亲母亲,却又怕阻了他们前行,总归还是拼命忍了下来。
这一对神仙眷侣,就这般执手向着白光中走去,越走越远,只留下一阵阵旷古幽深的瑟音,还有钱夫人如云中雀鸣的歌声。
二人渐渐消逝在白光之中,而随着二人身影的消逝,那白光也渐渐变得稀薄,继而消失不见。
“总归……还是不知道蒲氏为何要痛下杀手啊!”云蝉捏紧了拳头,想着这般惨祸竟是由那人人敬仰的仙宗所为,心里便愤恨无比。
“至少……知晓了凶手的身份吧。”梦鲸有些疲惫地说,心里想着,也不知忘川的家门惨案,是否也是由这道貌岸然的仙宗所为。
“这仙宗突然对一音楼痛下杀手,灭了满门,而之后不久仙宗便暴毙,少主蒲杏渔失踪;而我们又在不尽木遇见蒲杏渔的亡魂,他又将我们引到这一音楼……一切还有太多谜团未能解开。”云蝉摸着脑袋冥思苦想着。
“还有那个贼首蒲向东离间钱夫人和钱门主的话语……”梦鲸也在苦想着。
“家父绝不可能背着母亲行苟且之事!”钱未芸愤然打断了梦鲸的话。
梦鲸方觉自己失语,忙向钱未芸致歉,并说道:“那是自然,刚才那番场景我们都已看到,钱夫人与钱门主这般的眷侣真的是天下难有出其左右的,只是那流言造成了如此大的祸事,断不可能只是空穴来风,看来还有好些事我们尚不能明了。”
“至少,蒲丛湘是幕后黑手之事已经明了……”云蝉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至于他为何要屠杀钱氏一族,还有为何暴毙,蒲杏渔又为何而死,他又为何如此执念于一音楼,看来只有前往梅城,到那云中阁里去一探究竟了!”
梦鲸方想答话,云蝉又一拍梦鲸的肩膀,带着微笑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天乾山,我担心我那小徒弟,而且小和尚也要带着这些亡魂去找前辈超度……呆子,你放心,虽然钱门主已放下血仇,但是你的家仇,我一定替你报!”
不知为何,云蝉脸上的笑容让梦鲸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暖意,不觉脸一红,慌忙低下头掩饰,并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一边的哈哈僧对钱未芸说道:“施主,还请用灵器收起这血海之境,现出城中亡灵,然后一同随小和尚前往天乾山。这满城亡灵数目太多,小和尚一己之力是无法度化的,所幸在风谷得前辈指点,在天乾山的前辈定有大法力度化众生的。”
钱未芸满眼哀怨地望着哈哈僧,低语道:“昝郎,你……”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咬牙,怀抱着海兽连理镜便向着一音楼的高处疾步而去。
云蝉、梦鲸及哈哈僧也随着钱未芸身后向着楼顶奔去。
站在一音楼顶,俯瞰整片死城,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血海,以及血海之上的血雾与愁云,让整个世界依旧深陷于一片地狱景象之中。
钱未芸将海兽连理镜举起,口中开始默祝。
不多时,便刮来一阵腥味扑鼻的风,这风虽然难闻,却还算温柔,不过渐渐地风势便开始猛烈起来,而那些漫空的血雾便随着这越来越烈的大风被吸入镜中。
风势越来越强劲,渐渐的,血海之上便现出了龙吸水般的场景,猛烈的龙卷风将血海的海水卷起,犹如一条条从海里升腾而起的血色巨龙,卷入空中后纷纷向着镜面冲来。
从一音楼望去,血海的浩荡声势着实吓人,那些随着龙吸水被刮入空中的血海中的各路异兽,也纷纷发出狰狞可怖的吼叫,看去直比地狱还要恐怖几分。
但是不管是血雾还是异兽,在被卷入镜中的过程中便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穿越镜面的刹那间,望上去就如蚯蚓蚁虫般大小,看上去虽然丑陋不堪,却并不吓人。
想着之前自己曾被这些此时看来蚁虫般的异兽的袭击吓得够呛,云蝉不禁哑然失笑。
虽然那片血海看上去无边无际,但随着龙卷风将海水吸入镜中,渐渐的也就将那海水吸尽。
回望镜中,却能看到里面水波荡漾,偶有异兽游过,甚是神奇。
海水血雾被吸收殆尽后,钱未芸也脸色越发苍白,虚弱无力地跌坐下来,气息微弱地说道:“血海已收尽,而我依托于灵器之上的魂魄也耗去太多元神……接下来就要拜托各位了。”
没有了血海萦绕与血雾笼罩的一音楼,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花开静好的世界。
虽然,城中的房舍皆已损毁倒塌,但是阳光总算穿透云层照射了下来,山壁上的野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一切都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而那些房舍中,便立着许许多多妇孺老少的亡魂,此时都如一道道淡淡的影子般,立在自己往生时的所在,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钱未芸不觉又泪洒当场。
“小师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梦鲸在一旁问道。
哈哈僧双手合十,答道:“钱施主的魂魄依附在灵器之上,与一般亡魂不同,只需要藏于镜中随身携带便可;而这满城的亡魂,则只有小和尚代为收纳了,阿弥陀佛。”
言罢,哈哈僧闭眼默念经咒,不多时,摊开手掌,从掌心竟生出一朵金莲来。
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立于死处的亡魂,此时便如纸人般轻飘飘飞起,纷纷向着金莲飞来,最后一一立在金莲的莲蕊之中。
这金莲看来不大,竟将城中成百上千的亡魂收纳其中。
等到亡魂皆已落入莲蕊,金莲便瞬间闭合,化作了花骨朵的模样,哈哈僧一合掌,金莲便消失不见。
云蝉和梦鲸方想感慨哈哈僧的佛法高强,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望去时才发现哈哈僧也是满头大汗,似是耗去太多元神内力。
此时,从云蝉的怀里传来了吱吱的叫声。
云蝉胸前的衣襟一阵乱动,然后小炸便钻出了头来,冲着云蝉和梦鲸吱吱叫唤着。
虽然知道火光兽乃是神兽,不会轻易受伤,到底还是怜惜它的娇小,所以此前云蝉一直将小炸藏在胸前的衣襟之中,叮嘱它不许出来。
此时一音楼的事已完结,小炸便忙不迭探出头来,似在提醒着什么。
“别急别急。”云蝉温柔地对小炸说道:“我们这就前往天乾山,带你去见我的小徒弟。”
言罢,云蝉又转过头冲着梦鲸笑道:“你说是吧?小炸它娘。”
梦鲸脸一红,没好气地瞪了云蝉一眼,嘴里轻声骂道: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