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佑]红尘浊浪》xiaoku

29、十九 激战

　　钟孝礼觉得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即使是当年连云一夜之间被倾覆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慌，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决心退出这个圈子就必须付出代价，就像现在，没有同伴，没有后援，硬生生闯进敌人的地盘，随时都可能倒下。
　　佑和，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钟孝礼躲在一排纸箱后面，微微闭了闭眼，飞快的给手中的机枪换了一个弹夹，然后猛地站起来开始扫射。火舌到处，一片哀嚎。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他还要杀多少人，这里的一切之于钟孝礼来说都在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信念，救出于佑和，他要把于佑和就出来，只此而已。至于期间的杀戮都不过是他的本能而已，几乎都是本能的开枪，杀人，不断向仓库的深处前进，机械的重复着，周围震耳欲聋的枪声慢慢变小了，子弹在小腿处擦出一溜血珠子，并不是很疼，战斗中，人类对疼痛的反应似乎总是特别的迟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鲜血的魅力。
　　又射光了一个弹夹，钟孝礼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重新躲到了箱子的后面，随手一个手雷丢出去，趁着对方在爆炸中的一片混乱中再次更换弹夹。他甚至有时间在心底盘算着剩余的武器，三个手雷，五个机枪的弹夹，还是一把手枪以及配套的子弹。这些武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他记得火鸡曾说过，这个仓库虽然生叔有些日子没有用过，但是还是有一批劣质手雷和枪支没有转移，如果自己能找到那个地方就可以补充一些武器。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猛地震动，钟孝礼一怔，没想到他的手机还没有坏掉，他拿出来，发现屏幕已经碎掉了，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虽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是这种时候雪上加霜无所谓，若是雪中送炭却是不容错过的。
　　“喂，我是镪水，你现在还在那个仓库里？”镪水的声音嘶哑。
　　钟孝礼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嗯，我还没有找到于佑和。”
　　“我在警局里，很快警方的人就会过去，你最好带着于佑和快点跑，新界飞在警局里安排的卧底也跟去了。”
　　“你公开身份了？”钟孝礼一愣。
　　“是呀，等洪兴社他妈的滚蛋了，我就去加拿大陪我老婆儿子。”
　　钟孝礼无声的笑了，“多谢。”
　　挂掉电话，钟孝礼把电话随手扔到一边，再次扔出一颗手雷，爆炸的余韵过去之后，他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向仓库深处走去，“于佑和！快出来！”

　　当于佑和听到钟孝礼的呼喊时，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勉强回过神来，听到枪声中那隐隐约约的呼喊，他知道钟孝礼在找他，可是身体却僵硬的走不动，血液似乎都被冻住在了身体里，直到枪声越来越近，他才慢慢走出来，捡起地上的手枪，深吸一口气，继续向枪声最密集的方向前进。
　　第一次亲手杀人的震惊还没有过去，可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拿起了枪，于佑和想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
　　墙壁上映着闪闪烁烁的光，是开枪的瞬间出现的火花，于佑和静静的看着，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要把枪抵在自己的头上了，渴死的冲动和理智搏斗着，他还是走了过去，双手紧紧握住枪，人太多的话，他没有再次失去武器的余地。
　　右手因为用力而感到压迫的疼痛，那种痛反而让他觉得心安，他还活着，会痛会流血的活着，他不是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
　　转过最后的拐弯，于佑和正巧可以看到那些小混混如何掩护在墙壁的后面开枪，人数不少，各种各样的武器把昏暗的仓库照的发亮。他静静的看着，混乱的枪战中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看到有人倒下，看到鲜血淋漓的地面，看到死去的人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于佑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这一刻，明明还在内疚与迷茫，下一刻看到有人即将扔出手雷仍然会本能的抬手开枪，不再有曾经的疼痛，这一次他的心里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杀人原来也是可以习惯的，沾染了血腥的手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钟孝礼呢？
　　呵，这样也好，他们一样脏，一样该死！
　　手雷在那人的尸体旁爆炸，连带着死了更多的人，于佑和本能的闭上眼，为什么要这样悲惨？
　　角落里的火焰还没有熄灭，那群小混混愣了好久才开始向于佑和开枪，于佑和顺着来路后退，子弹尽数打在他脚边的地上，忍不住开始奔跑，越跑越快，即使这样他其实并不想死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随时都会从胸腔里蹦出来，耳边可以听到自己浓重的呼吸，身后响起的枪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那一瞬，他深切的知道，自己不想死！
　　“佑和，趴下！”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钟孝礼的声音。
　　于佑和或许并没有听懂钟孝礼说了什么，他只是感到心里一松，随即倒在了地上。孝礼，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钟孝礼射光了最后一个弹夹，随手扔到手里的枪，把倒在一旁的于佑和拉了起来，那个人满身的灰尘，不似曾经的俊朗从容。
　　“快起来，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钟孝礼知道于佑和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定然是吓着了，低声在他的耳边说着，双手把人抱进怀里。
　　“孝礼……”许久，于佑和慢慢回过神来，任由钟孝礼牵着手把他拉进一个角落里。
　　钟孝礼坐在地上，然后把于佑和拉到身边，他能感到那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衬衫，眼神也是散乱的，带着一种茫然。
　　他心里一痛，拥抱住于佑和的身体，轻拍他的后背，“没事了，佑和，没事了，我们都活着，已经没事了。”然后他便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
　　于佑和哭了。
　　钟孝礼浑身一僵，然后又装作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喉头发紧，忍不住抬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除了用尽力气去拥抱于佑和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来安慰于佑和。
　　“孝礼，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于佑和喃喃的自语让钟孝礼一阵心惊，这样的口气太过于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安慰，“死了很多人，我也杀了人，孝礼，是我错了……”不断重复的支离破碎的句子，于佑和全身甚至开始jingluan，钟孝礼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继续抱紧了他，喃喃着；“错了也不要紧，错了的事情我们一起扛，我们一起赎罪，要是非要用命来抵罪，我们一人半条命，剩下的命和在一处再活上十年，好不好。”
　　钟孝礼隐隐知道于佑和所谓的错，那个人不是他，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坏，自己的自私，自己的狠。可是佑和啊，你这个傻瓜，没有人永远不会犯错误啊，比起很多人，其实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人了啊，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严格呢？
　　“妈的，他们在那里！”凌乱的脚步声，枪声再次响起。
　　钟孝礼低咒了一声，拉起于佑和飞快的向出口跑去，该是撤的时候了。
　　一边回头开枪，一边推着于佑和快跑，随时找到可以掩护的墙体，他并没有发现于佑和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已经跑不掉了吧。于佑和这样想，手枪里剩下四五颗子弹，他在想该怎样使用。
　　“那个生叔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作？”虽然知道不是时候，但是于佑和还是忍不住开口，派出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却只是为了要杀他们两个吗？
　　“这是新界飞搞得，妈的，我他妈的非卸了那个小子。”
　　“为了夺洪兴社？”
　　“废话，想夺洪兴社的人多了去了。”
　　于佑和无声的笑了，孝礼，你看，明明都是我的错啊，我自以为计划妥当，这一次就算被抓只要你去求情或者借助你的人马一定可以把我救出来的，可是却没想到人的贪婪可以到达这种地步，孝礼，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你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冲出去吧。”于佑和问。
　　钟孝礼皱了皱眉，一把抓住于佑和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于佑和定定的看着钟孝礼，“人犯了错误，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对吧，孝礼。”
　　甩开钟孝礼的手，于佑和冲了出去，抬手，开枪，几乎只是一瞬，例不虚发的子弹，穿透每一个人的脑袋。
　　腰部好像中弹了，于佑和不是很肯定，从杀了第一个人开始，他对于疼痛的感知都变得麻木起来。
　　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看到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于佑和听不清钟孝礼在对他说什么，只有焦急的目光看的清楚。
　　他拉住钟孝礼的手，出口就快要到了，傻瓜，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