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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 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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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仓库的大门,光线刺眼,钟孝礼才看清了于佑和的伤势,腰部中弹,上衣被血染了大半,可是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疼,脸色苍白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直接冲向和火鸡泊在仓库旁边的车子,那辆车于佑和是认识的。
火鸡早早的打开了车门,待钟孝礼和于佑和一上车便一个转弯拐上了大路。
“去医院!”钟孝礼一边大吼着,一边使劲压住于佑和腰部的伤口,血根本止不住不断的冒出来,渐渐沾染了他的衣袖,整个汽车里都是那一股子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
于佑和勉强靠在钟孝礼身上,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迅速冷下来,头很晕,手脚冰凉,肌肉开始忍不住的jingluan,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但是至少这一刻他已经觉得很安心了。
“孝礼,你去按照这个地址找周律师,我有东西存在他那里,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去找他,那里面有我们最后的退路,知不知道?”于佑和觉得很累,睁不开眼睛,从口袋里拿出写着地址的纸条塞在钟孝礼手里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挣扎着不愿意睡着,他努力的抬头,仔细看着钟孝礼。
大大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都很亮,两个酒窝显得整张脸都很温暖,薄俏的嘴唇明明是薄情的象征,但是更多的时候这个人都会那样定定的望着自己,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深情。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啊。
他抬手去摸了摸钟孝礼的眉毛,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们马上就可以幸福了不是吗?那个人也已经妥协了,愿意和他一起去温哥华了,所以应该已经没事了啊,可是自己也许就快要死了呢。真的真的很舍不得啊,孝礼,对不起,好像连累你了。
钟孝礼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把于佑和的手攥紧,放在他的脸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以至于到了最后成了低低的啜泣。
于佑和的血沾了他一手,然后又通过于佑和的手抹到了他的脸上,混着热泪,说不清哪一样更烁人。
钟孝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撕心裂肺的感觉和眼泪了,“我答应你,去温哥华,我们一起去,我去找周律师,拿了东西,我们就一起去温哥华,好不好?”
于佑和笑了笑,却说:“好像我在想什么,你总是知道。”
在周律师手里存放着的其实就是他写好的遗书,也或者那根本不算是遗书,那个信封里写明了他在温哥华几个私人帐户的密码,一份护照以及机票,那是他为钟孝礼准备好的,去温哥华的机票,这是他很早就开始着手准备的给那个人留下的后路。做什么事他总是喜欢先想好该怎样撤退,做最坏的打算。甚至连他在香港的公司都已经安排好了接替的人。想来也算是自己早有预感吧,这一次也许真的不能活着离开香港了。
钟孝礼抱住于佑和,想要笑,眼泪却先一步滴到了于佑和的脸上,“如果你想的每一件事我都能猜的到该多好。”
佑和,我也后悔了,我早该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只是佑和,你肯不肯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呢?佑和,我害怕,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到了温哥华又有什么意义。
离开香港,小TOMMY就死了。
可是如果离开于佑和,钟孝礼也会死的啊。
佑和,你不希望我死的吧。
从码头到医院的路并不远,钟孝礼却觉得这一段路好像走完了他的一生,一遍一遍的唤着于佑和的名字,不肯让他失去意识,于佑和也很费力的撑着,不肯让眼睛闭上。可是免不了的,散乱了的眼神,带着一点茫然,他紧紧抓住钟孝礼的衣襟,尽量的想去靠近生命里最后一点温暖。看啊,孝礼,我也在努力啊,努力的活着,不肯死去,努力的想要去走我们还没有走完的路。
火鸡一个急刹车,到了医院。
“TOMMY哥到了。”
钟孝礼把于佑和抱下车却没有向医院走去,他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把于佑和交给了火鸡,“你帮我照顾他吧,我不能留在医院里,这是我私宅的钥匙,里面藏了五十万的现金,你去取出来吧。他如果能活下来,你就告诉他到温哥华去找我,如果他死了……你就什么也不用管了。”
火鸡一怔,随即失神的点了点头。
深深的最后看了一眼于佑和,钟孝礼回到车里发动了汽车,佑和,我听你的话去温哥华,而你也一定要活着知道吗?
钟孝礼在当天便找到了周律师,拿到了护照和机票,去了温哥华。他没有再和香港任何人取得过联系,所以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洪兴社便被镪水倾覆,新界飞,三叔等人入狱,连生叔也受到了牵连,有不小的损失。
而他那那一刻正在遥远的温哥华的机场里,有些茫然的发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他觉得如今的他真的成了过客,而香港的一切似乎已经恍惚在了记忆里,成了昨日黄花。
提着少的可怜的行李走在温哥华的街道上,钟孝礼静静的打量着这个有些慢节奏的城市,这个就是于佑和执意要带他来的温哥华吗?
很美很繁华,却也只是如此而已,之于他钟孝礼不过是一个异乡罢了。没有于佑和,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他在温哥华等了于佑和整整一年,没有消息,他也不愿想办法同香港取得联系,只是整日茫然的在温哥华游荡,英语学了一点,加上肢体语言勉强可以和当地人交流。
没有朋友,没有娱乐,自然也没有欢喜,钟孝礼只是平静的走过异国的大街小巷,不去思考为什么于佑和还是没有来找他,就这样虚度了一年,钟孝礼觉得这一年似乎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于佑和笑着说出的话,身上流出的血,似乎都还是昨天的事情,而他还是那个不知所措的在陌生城市的机场里坐了整整一天的人。
第二年的时候,钟孝礼决定开始旅行,于佑和留给了他足够的钱,他就用这些钱开始满世界漂泊。
他去看过了北欧的万里冰雪和极光,去看过了许许多多的异国小镇,那种慢慢的节奏,模糊的调子总可以让人变得简单,让他相信,于佑和也许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生活的很好,他也许已经回到了温哥华,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快乐,心里的痛会少一点,思念会轻一点。
他开始写信,从各地买来不同质地的信纸,写下关于每一个到过的城市的感想。他喜欢把每一个城市和香港做对比,不管罗列出多少优点,最后的最后他总会说:“虽然如此,佑和,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住在香港,它或许不够悠然,不够干净美丽,但是那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我们的记忆,对吧。不知道现在你还在香港吗?过的好吗?佑和,你要答应我,不管在那里,都要过得快乐啊。”
这样的信每天都有一封,当钟孝礼积攒了整整一个背包的时候,他觉得他该回到温哥华了,去那里继续等待,等着于佑和有一天想家了或许就会回到温哥华了吧。
回到温哥华自己的房子里,满眼都是灰尘,心里终究是有小小的失落,钟孝礼自嘲的笑起来,还在奢望什么呢?希望他在自己旅行的这段时间回来吗?
收拾房间,更换衣物,去超市买来了新鲜的牛排和调味料,孤独的生活几乎侵蚀了钟孝礼说话的能力,他的声音多是低哑落魄的,加上又是东方人,总惹的超市里的售货员狐疑的看着他。
这些琐事对他来说自然是麻木的,停止旅行,回到温哥华,重新过会平淡的生活,钟孝礼恍惚的想到或许他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于是越发想要苦笑。
那天他正在吃午饭,牛排和蔬菜沙拉,虽然他更想念瘦肉粥和港式的各种点心,但是显然他并没有那个烹饪的天赋。
敲门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钟孝礼并没有当回事,一个人独处,他经常会幻听,有时候是敲门声,更多的是于佑和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他习惯并且期待。
直到敲门声越来越响,钟孝礼才明白是真的有人在敲门,那一刻他盯着那扇门竟然不敢动了,颤抖的站起来,却发现敲门声突然听了。他飞奔过去开门,正巧看到于佑和失望的侧脸,真实的,于佑和的脸。
那种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钟孝礼不知道该做什么,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于佑和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喜悦,嘴角勾起的灿烂弧度让钟孝礼觉得刺眼。
“你想一直让我站在外面吗?”于佑和低声问。
钟孝礼深吸了一口气把他让了进来,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手却已经不听使唤的攥紧了于佑和的手腕,温热的依旧是那般消瘦的身体,很熟悉,熟悉的就像一个梦。
“你来找我了?你终于肯来找我了?”他喃喃着,有些气愤,又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于佑和噗的笑了出来,“你以为那么重的伤会那么容易好吗?我的身体本来就差,伤养好了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飞回温哥华啦,谁知道你又跑去旅行了,我就去找你,结果每到一个地方你都那么快就走了,总是只差一步。”
原来,那个人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脚步,陪他看尽了这个世界的美景,原来,那个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坚守着想要他们的幸福和希望。
钟孝礼忍不住抱紧了眼前的人,“佑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于佑和笑起来,追寻了这么久,挣扎过,绝望过,犯过错误,付出了代价,可是有了这样的相拥,也许已经值得了。至于那些追寻的路途,再回首便是美好的记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