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噬心 ...
-
第七章：噬心
青衣公子只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人便稳稳的落了地，忍不住眨了眨眼，心里感叹——原以为瞧着这人的打扮，像个大隐隐于市的游侠浪客，不曾想他不仅武功卓绝，遇事更是临危不惧，颇有些大侠风范。
他轻咳一声道：“在下云舒，多谢这位……”
忽然，从别人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穆白心头一颤，抱着那人的双手紧了紧，惹来对方一阵激灵，立马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
“……沐，沐少白。”穆白说道，收敛起心绪，随后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目光落在自称云舒的公子身上，疑惑之色似乎更重了些。
虽然不知道穆白在看些什么，青衣公子倒是一脸泰然，他又没干什么坏事，让人看上几眼也少不了几两肉，一脸淡定地说道：“多谢沐兄。”
穆白看了半天，目光最终落在他的左手之上，许久，才移开目光，颔首道：“不必。”
注意到穆白的目光，云舒将自己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往后身后藏了藏，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然后又抬头看了穆白一眼，脆生生地说道 ：“白日一别，没曾想这么快又见面了，足可见在下和沐兄是有缘了。”
穆白本不欲与陌生人打交道，白日里才有意避开了这人，没成想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碰上了，这好好的一位富家公子，深更半夜的不在家中温香暖玉睡着美觉，往这人迹罕至的琅玕峰上跑险些做了孤魂野鬼，着实透着些古怪。
方才那处悬崖峭壁，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能上的去。
只见穆白目光一转，说道：“云公子好雅兴，深更半夜的，不在家中安寝，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赏月不成？”
云舒眉眼一弯，从身后摸出一把折扇，在胸前扇了扇，穆白觉得他脸上那副自命风流的模样，像极了某个江湖中的风流浪子，抬头望了眼乌漆嘛黑的天，只听他笑道：“哪儿来的月亮？”
穆白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乌云盖顶，别说是月亮了，就连半分星光都没有，便觉得自己方才那是多此一问。
不知云舒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一扬，一双天真无邪的含情眼望着穆白，啪————收起了手里的折扇，说道：“沐兄呢？难不成也是跑来赏月的？真是好兴致啊！”
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穆白此刻总算是明白，瞧着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那动合见微薄的双唇，可是厉害的紧。
东方天色渐明，穆白瞥了站在不远处的云舒，不愿与他在赏月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开口说道：“这里已经安全了，这位云兄若是不想赏……欣赏日出美景，自行下山即可。”
云舒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穆白心中一愣，面上却波澜不惊地反问道：“什么？”
云舒抬头望了眼身后的琅玕峰，低语道：“有趣……真是有趣，我竟是不知有人愿冒生命危险跑来这琅玕峰，是为了游山玩水赏月观星的……”
他伸手磨蹭着下巴，颇为不解道：“像沐兄这样一位武功卓绝之人，定然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大半夜往这山上跑定然是寻什么重要东西。”
穆白默不作声。
云舒自顾自点点头，接着说道：“让我来猜上一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找的定是生长在这全崖峭壁之上的屠术。”
穆白继续沉默不语。
云舒转过身瞅了一眼他的脸，看了半天，接着锲而不舍地说道：“可我不明白，你要找这屠术做什么？这屠术可不是一般的草药，是得了什么疑难奇症？竟然要用上这位药？沐兄瞧着也不像是身患重病的样子……”
穆白抬头看着渐亮的天空，凉飕飕地说道：“云兄既然知道屠术，何苦在这里耽搁在下的时间。”
这屠术必须赶在日出之前采摘药性最佳，他的时间有限。
云舒不急不慢地说道：“岂敢，岂敢，在下只是想说，沐兄想寻那屠术，那可真是不巧了，琅玕峰上唯一的一颗屠术不久前正好给在下挖了，怕是翻遍整座琅玕峰也难寻到第二棵了。”
穆白一愣，没想到自己寻的草药竟被人抢先一步捷足先登了，厚着脸皮冲云舒伸出了手。
云舒不明所以地问道：“沐兄，这是何意啊？”
穆白慢慢吞吞地开口道：“谢礼——屠术。”
如此明目张胆的所要谢礼，云舒还是第一次碰上，握着折扇的手轻轻推了推穆白的手，说道：“沐兄想要这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告诉我，你要这药做什么用。”
穆白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起老周头的情况，只道：“云兄把药给我便是。”
他还急着赶回城中救人，可没时间和这人磨嘴皮子。
只见云舒从身后摸出一株草药，说道：“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会用这药吗？”
穆白愣住了，练剑杀人他还有两手，论起用药救人却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比不得大夫，伸手取药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云舒笑了笑，将手里那棵屠术收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勉为其难跟着沐兄走一趟，瞧一眼这位需要用屠术救命之人，究竟身患何病。”
穆白道：“就你？”
云舒点点头，脸色平淡得很，好像并没有看见穆白眼中怀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别看我这副样子，怎么说好歹也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穆白道：“我这位朋友的病，寻常大夫治不了。”
云舒打开折扇，扇了扇，不以为意，嗤笑道：“哦，是吗？说不定小生就是一位不治寻常病的大夫，也未可知。”
穆白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一脸的严肃，对云舒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云兄跟在下走一趟便是。”
穆白带着云舒来到安顿老周头的医馆，此时天空已经大亮。
还未踏进医馆的大门，便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阵阵嘶吼声，云舒脚下的步伐顿了顿，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惊的，张嘴问道：“沐兄，我竟不知这医馆里什么时候还养起了凶兽。”
穆白听着医馆里传来的动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闯了进去，只见医馆的大夫和两个年轻的小厮正用着浑身上下吃奶的劲儿，死死地压着躺在榻上不停挣扎着的老周头。
他立马飞身上前，点中老周头身上几处大穴，人立马昏睡了过去。满头大汗的大夫跌坐在榻旁，抬起袖子抹了抹额间的虚汗，开口道：“这位大爷，幸好你及时回来，不然光凭我们几个，怕是压不住他……”
老大夫一副快要虚脱的模样，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想到临老了，会碰上一个像是重了邪的病人，真是倒霉到家了。
云舒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老周头，淡淡地说道：“沐兄，你这位朋友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穆白愣了片刻，问道：“云兄，何处此言？”
云舒来到床榻边，伸手搭在老周头的手腕上，半晌的功夫，小声嘀咕道：“嗯——你这朋友可了不得，得罪的定是一位不一般人物，居然中了失传已久的噬心。”
“你说什么？”
穆白眉头皱起，一脸诧异。
云舒一字一顿地说道：“噬——心——”
他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好像对这种江湖上早已失传多年的药十分感兴趣，瞧着老周头的目光忽然变的和善起来，像是见到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穆白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像之感，问道：“你确定？”
云舒十分笃定，说道：“自我行医以来，还从未看错过，此人身上所中的定是那噬心。”
穆白也曾听闻过噬心这种药，原以为是江湖杂谈，早已在武林中失传了，没想到今日还能亲眼见到，自言自语道：“若是噬心倒也解释得通，为何老周头会如同失了心智般到处袭击他人，云兄既然识得噬心，可有办法能够医治？”
云舒翻了翻老周头的眼皮，只见双眼一片通红，仿佛只要轻轻碰触一下随时都会爆裂一般，志得意满道：“这人的运气还不错，有的救，要是再晚上个几天，那可就不好说了，你恐怕就该为他找块墓地准备身后事了。”
然后他转身走向医馆存放草药的药柜，动作娴熟地从上面挑选出了几味药材放在油纸上，回头看了眼站在床榻边的穆白，说道：“准备好热水，浴桶和银针，噬心的药性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得了的，少说也要十几日才行。”
言罢将手中抓好的要丢给穆白，凑到医馆的小厮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跟着小厮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也不管穆白会不会用手中的药。
穆白看着手中的药苦笑着，既然云舒没有明说，这要□□是用来内服的，想明白了，便顺着方才两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云舒跟着小厮来到后院的客房，瞧了眼还算干净的大通铺，也不嫌弃什么，直接躺了上去，拽过角落的被子，哼哼着：“折腾了一夜，可真累死我了！”
穆白经过门外，恰好听见从屋里传来的声响，摇了摇头，云舒虽然古怪了些，可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才经历了这么些事，便累得不行，果然是娇贵得很。
穆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冲着院里打扫的小厮问道：“这位小哥，熬药的地方在哪儿？”
扫撒的小厮指了指不远处的后厨，那里搭了一个简易的架子，上上下下放着十几只用来熬药的罐子，下面都还温着火。
“多谢。”穆白向着药炉的方向走去，寻了一只空着的罐子熬药。
等一服药鼎沸，给老周头服下，都未见云舒醒来。穆白忍不住瞧了眼那房门紧闭的房间，这人也太能睡了些，过了大半日还未醒。
只听他喃喃低语道：“这姓云的公子哥，莫不是猪投胎，这都睡了多久了，总该睡醒了……”
被人如此念叨一番，云舒这觉必定是睡不安稳的了。
服了云舒开的药，老周头的情况确实比之前稳定了不少。这也是穆白为何耐着性子蹲在后院里‘守门’的原因，他咬了咬含在嘴中的麦秆，这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吱嘎——
紧闭了大半日的房门缓缓打开，云舒扶着门框走了出来，目光直愣愣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向穆白，说道：“沐兄……找我可是有事？”
他面色有些苍白，黑白分明的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叫穆白已经到了嘴边抱怨的话，又深深咽了回去。
瞧他这副模样，方才定是没有睡好。
云舒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虽然早已入了夏，此刻他的汗水却透着一股冰凉：“不好意思，让沐兄见笑了。”
穆白将嘴里的麦秆取了下来，说道：“无妨，比你昨晚的样子强些。”
“……”云舒一愣，抽了抽嘴角，问道：“那沐兄看的可还满意？”
穆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逆光而站的云舒，那赤裸裸的目光，简直就想把人里里外外扒个遍，缓缓说道：“不错。”
就在这时，前院里传一阵凄冽的惨叫声，‘啊——’的一声，云舒只觉得那杀猪般的惨叫声掀翻了屋顶，震得耳朵生疼，耳鸣不断，眉头紧皱，抬手捂住耳朵。
穆白咋一听见，便脚下生风地从进了前院，只见几个人影交叠在一起。
而原本该躺在榻上昏睡着的老周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此刻正张着嘴狠狠咬住了前来看病的猎户的手臂，方才的那阵惨叫真是从猎户的嘴里发出来的。
他如同枯槁般的身体，一动不动的扒在猎户的手臂上，两眼泛着红光，不管旁人怎么拉扯就是不松口，生生想要从猎户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像极了那食人血肉的恶鬼。
穆白身形灵敏得很，几个转身，避开拉扯着的几人来到猎户的身边，运起掌力，对着老周头的肩膀便是一掌，将人震开出半丈开外，飞升上前，点住他的几处穴位。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云舒才从后院姗姗来迟，瞥了眼受伤的猎户，若有所思道：“噬心的药效果然霸道……竟是一点血腥味也闻不得。”
云舒扶着老周头，问道：“不是服了药，情况有所好转了吗？”
云舒站在门外，摇了摇头：“谁说服了药，情况便会有所好转了？我开的药，只是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药性……”
“你不早说！”
穆白瞧着云舒那眼下叫人十分想要揍上一拳的脸——果然，这嘴上无毛，办事总是不牢，自己真是叫那猪油蒙了心智，才会觉得这人有几分本事。
云舒大眼一睁，像是被登徒子轻薄了大姑娘般，满脸委屈道：“冤枉啊！沐兄你也没问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