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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让他承认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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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朝光的斜影拖在廊下,裴绪难得的起晚了,他将袖口扎紧,心绪却依旧有些飘散,他有多久不曾梦到过那些旧事了……难道是因为她来了吗?
裴绪看向窗上那株海棠,有些自嘲,他其实不敢去断定她此行的心意,却又忍不住期盼,明知不可,却又卑劣的希翼着那些故梦。
裴绪用凉水净了面,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将佩剑别于腰间,大步出了房门。
走到院子时,余光里,忽然察觉什么,侧头看去,赵熙元立在廊下。如今不过十月上旬,北境已有入冬之势,她素来怕冷,即便是在室内,也穿的比旁人要厚些,依旧是高腰曳地长裙,上身长衫换成了保暖的料子,还披上了一件绯色披帛,绕肩拽地。
裴绪下巴微微收紧。
赵熙元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黑色的厚锦军服,没有披风,也没有大氅。
“如今天气这般冷,你怎的穿的这样单薄?”
贺英忙转身去寻裴绪的披风。
裴绪出声制止了他,不曾看赵熙元:“我是习武之人,并不畏寒。”
赵熙元已经走过来:“你应当还未用朝食,我也不曾用,不若一道?”
裴绪右手暗自收紧,看着她明媚的双眸,冷声拒绝道:“不必了。”说罢又加重了语气:“郡主以后还是莫要如此的好,毕竟男女有别。”
赵熙元的笑意卡在脸上,她自幼娇宠,从未经过什么大的挫折,裴绪算是个例外。彼时裴绪虽也冷淡,实则是个孤傲别扭的少年,赵熙元仗着年少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多大的负担,再后来两人在一处后,裴绪虽也时时神情严肃,但赵熙元知道他只是面冷心热,他待自己算是宠溺了。
如今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人也就不大能舍得下面皮,同样是冷言冷语,但还是不同的,他此刻微微低头,俯视着自己,赵熙元从他的一双眼眸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沉静、冷淡、隐忍,以及,克制。
就在这一瞬间,赵熙元意识到,两人或许真的许久未见,久到她都会感到有些生疏……
脸上神情慢慢淡去,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劳大都护提醒,华阳受教了。”赵熙元说着退后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子。
裴绪双眼沉住,牢牢盯着她,她平素极少以封号自称,只除了极度客套或极度敷衍之时,
一时无话可说。
冷风吹过,赵熙元忍不住拢了拢衣襟:“既无事,我先回房了。”
说罢不待裴绪反应,便直直的进了屋。
贺英面上惊惶,急着向赵熙元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再转身看裴绪,只见他他低垂着头,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都护……”
裴绪默立半晌,自顾自的出了院门,头也没回一下。
裴绪策马去了军营,走入军帐,解了剑放上兵器架,顺手将马鞭搭在剑鞘上,走到窄榻边,顺势坐下。
常十三从帐外进来,就看裴绪一个人坐在那,拿着酒袋,在往嘴里灌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境天寒,他们习惯将酒袋带在身上,装满烈酒,冷的时候喝一口,身上很快就热乎起来了。
头儿不嗜酒,便只有腊冬时节身上才会带酒袋,常十三刚和何将军耍了一圈枪,后背都是热汗,吹了冷风才好些,今日是有些降温,却也不至于喝酒御寒。
既不是为了御寒,难不成是为了消愁?常十三不敢吱声,悄声挪步到一旁的胡几上坐下。
裴绪早就看到他,拧上塞子,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常十三连忙堆起笑,开口说:“贺兰昆今日便到,想问问头儿是否还是安排在都护府接连他们?”
北境有很多胡人部族,寻常他们来参拜大都护都是去北澜府,只如今北澜府多了个身份贵重的女眷,却又不算是北澜府的女眷,常十三自觉二人关系匪浅,所以特意来问一问。
裴绪放下酒袋,随口嗯一声:“照旧即可。”
常十三看看他神色,挪了挪屁股,到底没出去,干笑一声:“头儿这会儿怎么喝起酒了?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以常十三的观念,男人借酒消愁十之八九是为了女人,大都护虽不是一般男人,但那金贵蛋儿也不是一般女人,所以头儿若是为她发愁也是可以理解的。
“头儿可是因为那位?”
那位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裴绪看他,常十三笑得更干了,喉咙里声音跟被沙子磨着似的,小声说:“那什么,我早就觉得头儿跟那小郡主不一般,可是她同您生气了?”
常十三说着觑他一眼,见他没反驳,心道果然如此,又壮着胆子劝道:“头儿既对小郡主有意思,这黑着脸可是不行,小娘子同我们这些糙汉子不同,都是要哄的,特别是郡主那种高贵又貌美的小娘子。”
裴绪看他一眼,哄赵熙元?扯一下嘴角,只怕自己已没那个资格。
常十三没错过裴绪面上一扫而过的情绪,有些不可思议,头儿竟也会流露出这般神色……落寞。
常十三神色正经起来:“头儿既然这般在意这小郡主,那有何事是不能同她讲清楚的哪?”
裴绪冷声:“少废话,你不懂。”
常十三说:“哪里不懂了,我看的出来,头儿分明对她在意的紧,你多年孤身一人,既然钟意她,何不……”
常十三余下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在裴绪的注视下,常十三咬了咬后槽牙,起身告罪:“末将妄议上级,请大都护责罚。”
裴绪将酒袋扔到案上,看一眼常十三:“下不为例。”
常十三称是,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军帐,有些后悔了,没料到他竟反应这般大,头儿少有这般不近人情,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不成。
裴绪出帐不久,一个近卫到了跟前,向他禀报——
“大都护,高刺史传话,贺兰部族人已入了齐州城。”
他问:“都有谁?”
近卫报了名号。
他只点了下头:“知道了。”
北澜府,赵熙元坐在镜前,阿陶小心打量她的神色,心疼不已。
阿葵早就红了眼圈:“郡主为何执意留在此处,那裴绪着实非郡主良人。”
阿葵原是赵王爷部下的遗孤,会些拳脚功夫,这才跟着赵熙元来了北境,阿葵对她与裴绪的事知道的不多,只恼恨裴绪当年退婚,伤了她家郡主的脸面,郡主何等矜贵的人,从未如此屈尊降贵过,却被那般冷待,阿葵实在想不明白郡主为何偏偏执意于他。
“他虽是一方都护,可天下谁人不知北境荒凉,郡主不远千里至此,他却那样对您?”
“阿葵――”阿陶打断阿葵的话,透过镜子去看赵熙元的神色,轻声道:“郡主……”
阿葵也自知失言,出声请罪。
赵熙元转过身来,见阿陶神色担忧,阿葵则愧疚不安,赵熙元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
阿葵咬了咬嘴唇,神色越发心疼,却也不再说什么。
赵熙元问:“马车可备下了?”
“都好了,方都尉已在门外候着了。”
赵熙元点点头,站起身来,阿葵忙将赵熙元的大氅拿来,细细系上带子,再是帏帽。
“阿葵陪我出去便好,你在府上等我们。”
阿陶称是。
“你可是也同阿葵那般作想?”
赵熙元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阿陶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听她语气认真,与阿葵对视一眼,片刻后认真道:“婢子知道郡主所为都是有缘由的。”
赵熙元没说话,隔着帏帽,神色模糊,过一瞬,她忽然说:“我会让他亲口同我说――他后悔了。”
阿陶一怔,继而心如明镜。不是让他后悔,而是让他开口承认他后悔,这两者有很大不同,前者是为了赌气,后者则所求更多。
阿陶思绪飞转,笑道:“郡主定会得偿所愿。”
“那是自然。”赵熙元提裙出了房门,姿态万千,神采风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