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12、贺兰部来人

　　天阴沉，压着黑云。
　　都护府外,高荻并五六个官员穿着齐整的官袍等候着，还有几个胡人装扮的，三男一女，看衣饰便知是族中贵族。
　　裴绪下了马。
　　众人立即上前,向裴绪见礼，裴绪眼神扫过那为首的胡人：“刚到？”
　　“正是。”
　　青年回了话，又转头与常十三打招呼，他正是贺兰部的新首领贺兰昆。
　　常十三熟门熟路地与他们闲话了两句，笑道：“说来也是巧，我与大都护刚从贺兰部回来不久，今年来北澜府议事的恰好是你们贺兰部。”
　　贺兰昆跟着笑两声：“是，多亏大都护和常将军，族中如今稳定了不少，今年我贺兰部才得以来此议事。”
　　说罢又同诸人介绍他身后的三人，两个男子同贺兰昆年岁相近，二十五六岁，是他们部落贵族中最有出息的年轻臣子，女子则十六七岁，叫贺兰月，是贺兰昆的胞妹。
　　三人依次行了礼，尤其是贺兰月，眼睛看着裴绪，又快速垂下，笑的很是腼腆，也很是好看。
　　赵熙元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赵熙元自府门里走了出来，众人立时看了过去。
　　她头戴帷帽,襦裙曳地，看不清神情，裴绪不知她是否还如晨间在院中时那样白着脸。
　　阿葵自她身后走了过来，头也不抬的过车前将墩子放好了，又回头去扶郡主来登车。
　　“郡主是要出门吗？”高荻出声问。
　　赵熙元停下来，隔着帏帽对他福了福：“阿叔有礼，是要出去。”
　　高荻也不问她出去做什么，只嘱咐她天气寒冷，早些回来，莫要受寒。
　　赵熙元笑着应是，又同其他人颔了颔首。
　　贺兰昆一行人自是不知赵熙元的身份，见她从北澜府出来，以高刺史为首的官员又对她态度恭敬，暗道她莫非是府上女眷，却也不曾听闻大都护娶妻。
　　“贺兰首领有所不知，这是华阳郡主，奉陛下之命来北境视察。”
　　贺兰昆忙见礼，他虽不知这位华阳郡主到底是何人，却也明白她出身贵重，非寻常可比。
　　贺兰月抬眼看赵熙元，赵熙元被她盯着，不知她在看什么，遂撩来了帽纱，勾唇冲她一笑。
　　贺兰月愣了一下，接着也笑了笑，脸转开了。
　　“这是胞妹贺兰月。”贺兰昆忙介绍到，说完又拉过身边的妹妹。
　　姑娘跟着见了个礼，赵熙元受了她的礼，索性走到贺兰月面前，抬手拔下一根玉簪。
　　“今日同姑娘相见匆忙，这簪子是太后所赐，送与姑娘，算作见面之礼。”
　　贺兰月看那玉簪，簪身莹白，色泽温润，簪头雕了两朵流云，很是漂亮，而簪子的主人却更要漂亮不知多少。
　　贺兰月接过簪子，轻声谢道：“多谢郡主，这玉簪……阿月很喜欢。”
　　贺兰昆对中原贵族礼数不甚了解，只觉得这位郡主说话行事无不得体，也跟着道了谢。
　　赵熙元笑笑，朝他们点点头，便又落下帏帽朝马车走去。
　　路过裴绪时，赵熙元未曾停步，直直走了过去，阿葵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也跟了进去，方平冲裴绪抱了抱拳，便也坐到了车前。
　　“郡主既要外出，便让贺英跟着罢。”
　　裴绪终是没忍住。
　　车帘不曾撩开，车内只传来赵熙元低低的嗓音：“多谢大都护好意，不必了。”
　　马车随即走远。
　　裴绪下巴微收，常十三则默默叹了声气。
　　良久，裴绪转身回了都护府，余下几人心思各异，最后，也都跟着进去了。
　　阿葵坐在车上，只觉得解气，连带着情绪都好上不少。
　　赵熙元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葵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有些顾及车外的方平，遂往赵熙元身侧凑了凑，刻意压低了声音：“郡主为何让方都尉一道前来，郡主难道不怕他是……”阿葵停顿了一下，手朝上指了指。
　　赵熙元心道，方平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自然是今上的心腹，即便他如今随侍自己左右，却依旧是李贤的人。
　　“那郡主还……”
　　赵熙元靠到身后软塌上：“无妨，便是让他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阿葵似懂非懂，但对赵熙元一贯信服，索性不再多言。
　　守城官兵那日都见过官员迎赵熙元入城的景象，知她是京都来使，如今她出城，守卫们自是不敢阻拦。
　　是以马车一路疾驰，车外风声不断，赵熙元阖上双目，敛去了眼底的暗芒。
　　北境积弱多年，早年是因为战事，几州之力都用在了军需上，现今局势稍稳，北境若想崛起，一在强兵，二在富民，而这些若无巨大财力人力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
　　近来各州陆续有流民汇聚到了齐州，赵熙元有注意到，城外驻军之地比她来时新扩建了不少。对于那些青壮男子而言，从军的确是最好的归属，也是北境现今最好的选择，突厥虽与北境休战，可战事从来不会被那一纸盟约所限制。
　　组建强有力的边境守军是刻不容缓的，这其中最紧要的便是一支能抵抗匈奴马蹄的骑兵，但买马是需要银钱的，显然朝廷并没有给北境拨发军款的意思。
　　贺兰部是草原游牧大族，能够提供战马，所以裴绪先前才会如此看重贺兰部先前的内乱，只是赵熙元知道，仅靠贺兰部的马是不够的。
　　“那为何不多去一些其他的部族买马？”阿葵问。
　　“自然是没钱。”
　　赵熙元这话说的很是无情，毕竟戍守各个边境的无不是叱诧一方的藩王重臣，似裴绪这般拮据的大都护，整个大魏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阿葵眨眨眼，随后有些贼嘻嘻的道：“可是郡主有钱啊！”
　　赵熙元轻笑，不错，裴绪是没钱，但，她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