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五） ...
-
紫英和玄霄再回到酆都城时已是彤云满天。街上没有人，紫英和玄霄沉默着并肩而行。一路上玄霄看似不曾特别关注紫英的伤势，却明显放慢了前行的脚步。橘色的晚霞投照在街道的每一处角落，连同青年的白发和玄霄雪袍，都不能避免的染上了些许温暖的色泽。两旁覆着青瓦的屋顶，有炊烟袅袅升起，墨色石砖铺就的小路上，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街道转角，是几人昨日投宿的那家客栈，老掌柜一早起便翘首以盼等在门口，此时见两人回来，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那废宅中有鬼界法阵之事不宜太多人知道。于是紫英只拣了些能说的说与老人知晓并再三叮嘱那宅院千万不可再住人。
后来那老掌柜的又问起梦璃和天河，紫英便说二人去了城外办事。
他这一番话虽是滴水不漏，那老掌柜却仍有些将信将疑，还想再深究那鬼火来历，却被玄霄抛过来的冷眼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再问。
紫英将那那宅院中事做完了交代便准备启程，谁知安抚完了老掌柜去寻玄霄时，却见那人正往后院走。
“师叔。”紫英叫住他：“这便启程吧。”
“要走你自己走。”玄霄头也不回：“我可没有夜登蜀山的雅兴。”他语气中犹带轻讽，哪里肯承认原是担心青年伤势才要在此休息一晚。
紫英于这些事上，比不得平日铸剑修道的悟性，哪里能领会得了。看看外面确实天色已晚，也只得按玄霄的意思住了下来。
老掌柜要去给二人张罗晚饭，却被紫英拦住。没有云天河在旁，晚饭于他二人不过多此一举。何况他此时已是累极，更加没有胃口。
打发了那老掌柜，二人各自入房休息。
紫英早已筋疲力尽，精神陡然松懈下来，便觉伤处疼痛难忍。他从前仗剑江湖时，也曾受过重伤，但从未像如今这般，接二连三遭受重创。无论他修为如何，身体总有极限。进了房倒在床上，衣袍都未除下便已昏昏睡去。
只是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身上两处伤势不断作痛，到后半夜竟发起热来。可他真是倦极了，一直都未睁眼，只伸手拉过被子盖上，以汲取些许暖意。
玄霄在隔壁一直未曾入睡，鬼界诸般经历不停在脑中反复，让他莫名烦躁。本想静心打坐，然而黑暗中隔壁愈见粗重的呼吸声却异常明显。玄霄恐他有事，想也未想就起身出房。在他心中，不论二人今后是敌是友，今日鬼界之中，慕容紫英毕竟救了他一命。他是恩怨分明之人，自然不会任其自生自灭。
紫英房门只是虚掩，一推便开。玄霄走到床边，只见榻上之人面色潮红，伸手去试他额头，果然滚烫似火。
就如梦璃先前所说，修道之人也是人。修道之人未飞升之前，总也免不了生老病死。可是玄霄却不知道，自从紫英将元神封入魔剑，此生便已无飞升的可能。
榻上的青年额头的温度不断上升，冷汗却出了一层又一层，掩在被褥下的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玄霄恐是他伤势有变，只得将他身上被子拉开，衣袍尽数解去。
紫英身上两处伤势，一在肩头一在心口。心口一处掌伤位置虽险，却只有淤血凝积，青紫掌印看似可怖实则并无大碍；只有肩头早些时候留下的剑伤，经历今日一番折腾，再度裂开，不断渗出血水来。
紫英迷迷糊糊觉得有人靠近，但那气息是他所熟悉的，于是只睁眼看了一下，下意识叫了声师叔。
玄霄正帮他处理伤口，被他这一叫陡然乱了心智，手上力道拿捏不稳，略重了一些，紫英身子一颤，闷哼了半声，剩余的半声却被他硬生生咬在了舌尖。
玄霄对于这种所谓的隐忍不大感冒，冷道：“疼就出声，这里又没外人。”他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无意间竟把自己也排除出了外人之列。
紫英意识始终不甚清明，听见这一句话许久才明白过来，微微一怔，却依旧沉默。他这性子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玄霄纵看不过眼，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只好迅速处理好他身上伤口，将被子给他盖上，又寻出云天青从鬼医那里硬要来的丹药给他服下，这才拉过一把木椅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师叔，你……”床边的存在感实在太过明显，紫英躺在那里，总觉得不大自在，本想劝他回房去休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玄霄一口打断。
“休要多话。”玄霄连眼皮都不抬：“若是明日起不了身，蜀山之行你也不必再去。”
东海百年，见长的不只是视力，还有愈发精准的眼力。他这句话一出口，紫英便立刻乖乖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起身，紫英便觉身上轻松了一些。当然距离伤势完全愈合尚需不少时日，可是至少脸色已不似前一日那样苍白了。
他付清了房钱，便和玄霄一起出城。到了人迹罕至处正想召唤出魔剑，却被玄霄先一步按住了剑匣。他并不理青年诧异眼神，径自唤出羲和踏了上去，随后才对青年道：“上来。”
紫英又是一怔。
玄霄见他不动，双眉一挑，似是不耐：“你磨蹭什么？！”他行事总是如此，即便是好意，也不肯在言辞中透露出一丝一毫，定要用凶神恶煞般的面孔掩住了，方才觉得安心。好在紫英一向也不计较这些，思量过自己如今的状态，便依言踏了上去。他方站稳身形，玄霄便催动羲和，碧野之间只见一道长虹破空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