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默声处》尉格言

5、Hi s’tory 那个抠门的丫头

　　那个丫头长得水灵，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又弯弯的像月牙，惹人欢喜的紧。
　　不过嘛，她总拉着她那一帮子小伙伴来我的摊上薅毛，这一点就没那样讨人喜欢了。诶，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儿每次都差点被这帮倒霉孩子拔了胡子。
　　算啦算啦，用我家老婆子的话来说，“谁叫她们长得好看呢？”
　　嗯没错，是这个理。想当年老头儿我那可是芳草街有名的一颗俊草，我家门都被媒婆们挤破了好几次，若不是凭我这相貌，怎么能娶到我家的小花？又怎么能陪着我家的小花一天天的变成老小花、老小草呢？

　　话又说回来，那小丫头鼓起腮帮子一本正经装成小大人模样讨价还价，张牙舞爪地和一只小猫没什么差别，倒还蛮可爱的。
　　“老头儿，给我来一个糖人。”
　　“丫头要什么花样啊？这个小猫怎么样？”
　　“我要一个大大的满月。”
　　“啊，再加只小兔子如何？”
　　“不不不，不要花纹，就给我一个实心的圆，越大越好。”
　　“跟伙伴分着点儿吃，这么多别一个人全吃了省地牙吃坏了被你娘打屁股。好了拿着罢，三文钱。”
　　“啊，这么贵！就一文钱，不卖就走了。”她扭头撅嘴，气哄哄的，似乎对糖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到底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一点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小心思。那黑眼珠儿一个劲儿地往糖人上瞟，就差流口水了。
　　这么小个姑娘，他爹娘也真是大意，就这么放出来在街上，也不怕被人贩子拐去。
　　罢啦，就让老头子我暂时替她爹娘照看一下吧。
　　谁让我喜欢可爱的小孩子呢？

　　我没想到，答应那个丫头一文钱卖给她超大份糖人后，她拉着一群小伙伴几乎日日光临我的小摊子，美其名曰“照顾生意”，实则上蹿下跳，就差没把我摊子掀翻喽。
　　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帮小丫头片子捣腾啊，本来就没剩几根胡子……这下更加稀疏了。
　　有一天，她们正好遇到来给我送饭的老婆子，我家老婆子最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小孩子，这下可好，恨不得全抱回家，左一个“囡囡”右一个“心肝儿”的叫着，还把做给我的糕点都分了去。
　　哼，要不是看在这些小兔崽子还小的份上……老婆子还从来没叫过我“心肝儿”呢，我蹲在角落狠狠咬了一口烧饼，心里盘算着还差多少银两给老婆子打对手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她的爹娘总算是开了窍，把她拘在家里不让她出来。
　　诶，终于消停了，总算不会日日有人来我这个小摊子添乱了。
　　想是这样想，摆好摊子后第一件事却还是做一个满月糖人，留到黄昏。
　　她再没来过。
　　真是个小白眼儿狼，好歹我也算半个照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了。
　　吃了我那么多年免费的糖，也不懂分我颗喜糖吃吃。
　　果真抠门。
　　老婆子笑话我说：“人家都是个大姑娘了，自然有夫君疼她给她买糖吃，哪里轮得到她眼巴巴的到你这个糟老头这里要糖？”
　　我瞪眼，气得吹胡子，“再怎么样也得回来看看，不然我怎么知道她夫君待她好不好？那么白白嫩嫩的好闺女可别给我整得蔫了吧唧的！”
　　哼，以前成天“心肝心肝”的叫着，现在倒好，这么快就把她扔给臭小子了。
　　哼，有了夫君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
　　这个臭丫头。

　　“诶诶诶，听说了没？县令家的小儿子看上了绣娘的女儿，人姑娘不愿意，他就……”
　　“把人家一家子全抓进牢里？”
　　“对……”
　　“这有什么新鲜的？”
　　“不是，你不知道，那姑娘的姐姐不知怎么逃出来了，拎了把刀闯进了喜堂……”
　　“把那狗官儿子砍死了？”
　　“这才是我要讲的，姑娘家家的哪有这能耐？当场被抓住……那禽兽还想着姐妹二人一同娶进门……”
　　“然后呢？”
　　“两个人都不见了，连牢里的都不见了！”
　　“啊？难道见鬼了不成？真是可惜，差一点儿就能把那狗东西结果了……”
　　“结果了又怎么样？反正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谁坐那个位置都一样……那绣娘绣活还真不错。”
　　“是啊，特别是那兰花，像真的似的……”
　　我手一抖，糖人跌在地上，碎成两半。
　　我疯似的捡起来，努力想把碎片拼回原来圆满的样子，却徒留满手糖浆。
　　不会的，不会是那个丫头的，绣娘千千万，兰花绣的好的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呢？
　　我定了定神，重新做了个满月糖人。
　　她一定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夫君疼爱，子女孝顺，将来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
　　不要紧，老头子我一个人记住就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