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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穿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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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薇望着铜镜里的光,偶有夜风吹过便左摇右晃,她心里也似这晦明光线一时起来便难以平定。
今晚她是终于去了一次顾铭的墅院,短短几许时辰,也大致将他府上窥察了个遍,服侍的下人多是小厮,也有几个女侍,但都是为女眷近身侍候,不见有胡乱来的。
但就是顾铭身上湿的一片水,哪里能是瓷碗泼的,分明就是不知与人如何了沾上的,要是下人毛躁也还好,最怕是房里养了人,故意围护着不与人说。
等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将她头上珠钗尽卸,就伺候她去休息,可她瞥见桌上放着的一副字画,赶紧呼了贴身女侍彬儿过去拿了收到库房。
“这不是小姐寻了好久才得来的,怎么要收了?”
这幅字画是她费尽心力寻来,可她却不知其中竟然还有些缘故。
她今日去寺庙会见静明师太时,便顺带了它,毕竟是詈朝书画大家宴清之作,常人难得一见,而恰好静明师太对宴清的墨宝颇有研究,就想着一验真假。
谁知静明师太一见这字画倒先说:“这字贫尼前几日也曾见过,没想到竟是小姐珍藏。”
可这幅字画是昨日父亲晋升宴之时得宾客赠与,父亲知晓她喜爱字画,又寻了快两月有余,就给了她,她听得师太这么一说,就随口一问,“前几日还不曾到我手中,却不知是何人肯忍痛舍爱。”
师太双手合十,闭着眼静思片刻,“贫尼还记得清楚,是大理寺少卿大人。”
薛子薇扶着字画的手顿时僵硬,脸色微变,“原来如此。”
有些巧合一两回还好,可多了就会引人遐想。
她这半年来托京都各大古玩门铺帮她留意字画的事情也就三次,可每每得来的消息总是他刘杨要脱手卖出,前两回她不收是怕有心人知晓了传出闲话,坏了她的名声,但没想到他竟然借机直接送到了府上。
可想来她总归是要嫁入国公府的,这些未成气候的事早早杜绝了才好。
薛子薇瞧了那字画一眼,转身坐上了床榻,“难得的珍品,总要好好收着。”
彬儿才唤人进来取了送到库房,继而帮着薛子薇摊平丝被,静候她睡去。
“你今晚瞧见世子身上的水印了吗?他说是踩了接水的瓷碗泼的,可那满身的水哪里是一碗水就能够的。”薛子薇盯着床顶帷帐的暗纹,又想起此事。
彬儿沉想片刻,抬眼瞧她,“有件事想是小姐没留意,今晚世子从奴婢跟前走过时,奴婢闻到了一股异香。”
薛子薇道:“不过是熏香罢了,衣物上总要带些的。”
彬儿却沉声道:“可世子身上的味道不是熏香,奴婢闻着像是下人们沐浴用的皂角粉。”
薛子薇闻言直接撑起上身坐了起来,彬儿接着道:“小姐是千金之躯,平常用的是上好的猪苓香油,自然是认不出来,可这皂角粉的味道奴婢是闻惯了的,断然不会认错。这种香粉是参了劣质的油磨出来的,所以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油腥味,总要好几个时辰才会散去,今晚奴婢在世子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听了彬儿的话,薛子薇手上揪着丝被,面上闪过一丝慌乱,“那屋里就是真有人了。”
“小姐也别太担心,终归是见不得人的,国公夫人早晚知道了,肯定是要打发走的。”彬儿扶着她的背说道。
彬儿也是说到点上了,顾铭终是还未娶妻,又是国公府世子,就算是房里养了人,也是上不得台面,不过就是一时新鲜,她心里才有了些许欣慰。
“也是,京都官宦世家的公子里头,哪个房中没有几个侍妾的,哪怕最后得了身份,不过也是个扶上来的贱妾,还不消我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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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色将明未明。叶霂因记着顾铭的话就一夜未睡,生怕自己睡迟了。
等卯时一到,屋外响起更夫打更的梆梆声,阿若也到窗边唤她醒来,可她开门第一见到的居然是顺姑姑,身后还跟了几名女侍,手中端着铜盆,茶水等等。阿若在一旁对着她挤挤眼睛就转身跑了。
顺姑将手中置了丝帕的木托递给她,顺带着将她周身扫了一遍,见她穿戴齐整,发髻也梳得利落,眼中不免多了一丝赞赏,“你第一日上职,万事要小心。”
叶霂接过后应了一声,赶紧走到队伍里头站好。
这厢顾铭坐在桌边,透过窗纱隐隐约约见叶霂跟着顺姑走到门前,他朝着顾三微一点头后一众人鱼贯而入。
少见他穿着亵衣的样子,叶霂便低头不敢多看,只赶紧上前把丝帕递给他,就乖巧地躲在人后等着他离开。
谁知洗漱之后,顾铭在屋子里头转转悠悠,终是停在了她的跟前,顺姑见此就带着余下的女侍出了内室,候在隔挡的屏风外。
叶霂见人都走了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就像落入深水中时慌乱,微微抬头想要看他一眼,好像就会抓住浮木似的,可她只瞥到他露在外头的肩骨就已经红了脸。
顾铭见她耳尖通红,羞得不敢看他,只伸出了一双纤白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衣带,动作中能看出她微微发抖,等到解开衣带要将衣服敞开时,她连后颈子都眼见的红了一片,正应了窗外的朝霞漫天。
落在顾铭眼中,自然是妩媚动人,他故意握了她的手将衣服扯开,偏就要看她瑟缩的反应,“可别误了我的时辰。”
惊得她一颤,“是,大人。”
又转过身背对着她,等她将亵衣脱下,偏他二人的身前是一块半人高的铜镜,刚好将两人照了个完全,叶霂看向铜镜的眼睛恰好就与他的对上,匆忙间她连忙垂下眼眸,却又正好落在他结实的上身,平日里都藏在衣袍下的精壮被她一览无余。
叶霂额上蓦地就渗出些汗来,赶紧侧过脸去躲开镜上的模样,就势将他的上衣短衫从胳膊上褪了下来,可就是再小心,也还是难免碰到他。
虽然心事以致心绪难平,但头次对着一个赤膊的男人,叶霂还是差点连路都不知道如何走了,僵着身子从衣架上取了新的衣物,才又匆匆替他穿上。
半会儿的寂静,混着衣料相触的摩擦声,若再细听些,就是两人皆不平稳的呼吸。
等叶霂双手围上顾铭的腰身,将革带系好之后,才终于得以退却一步,离了那扰人心志的杜衡香和那眼前心上皆是的男人。
窗外天色已大亮,日光充盈,顾铭看着身前站着的人,浴在柔和的光下更是人面桃花。
他立府两年,一应事宜有管家和管事照应,还从未细心留意过女侍的衣物,藕色的上襦配着丹红的褶裙,穿在她身上正好。
顾铭往外走的脚步停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想再久些,“去把我的令牌取来。”
叶霂轻声应了,可脚上迈出一步就顿住了,“请问大人的令牌在何处?”
他手上缠着衣袖口,看着她朝他微蹲,“书架上,火字牌。”
起身后,她便缓缓朝着书架走去,在一排七张令牌上扫了几眼,微微踮脚将火字令牌从木钩上取下,抬手时衣侧紧皱,便将她纤细的腰全显了出来。
等她转身,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就见她惦着小步子走到他身前低着头将牌子递上。
“大人。”
她今晨是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对他时身上总要冒出来防备的小尖不见了,温顺又乖巧,一声声“大人”轻柔娇嗔,顾铭轻声一笑,想着莫不是他昨夜凶了些把人给吓到了。
顾铭从上自下地看她,却没有接过牌子,而是正了衣冠后从她身边绕过径直走了出去,“跟着。”
在门外静候许久的顾三终于等到顾铭出来,可比往常不同的是,这回顾铭的身后还带了一个小尾巴,手里攥着令牌,踏着碎步紧紧跟在顾铭身后。
墅院门前,顾铭翻身上马,看着叶霂把令牌高高举过头顶,她胳膊纤细,袖口又宽大,袖子就滑落到手肘处,露了一截玉白藕臂,他侧目扫过一旁俯首的众人,见无人能窥到她的模样,才赶紧伸手一握终于是拿走了。
自叶霂拿着令牌跟了顾铭一路并送他离去后,府中上下自领头女侍到洒扫丫头,看她的眼色无一不是带着令人不解的新奇。
顺姑自是知道这一切皆源自顾铭的反常,从不让人近身伺候穿衣,却叫叶霂帮着穿了,从不让女侍身后跟着,却叫叶霂跟了一路,可不是件十足十的奇事。
冷着眼将那些原地驻足打量的人都赶走之后,顺姑转头便见叶霂惶恐的脸色。
叶霂也是侯府千金出身,从前只要是哪个丫鬟与她头上的两个哥哥走得近些,其余人就是这样的反应,明面上阿谀奉承,私下里恨不得将你身上扒个干净,再等探实了口风,知你不过是狐假虎威,余下的就是不尽的冷眼欺怼。
她如今便是担心自己将要落入这般境地,顺姑也看透了她的心思,便轻声安慰,“你放心吧,除了昨晚打发走的那两个,府上的都是老实孩子。”
听了这话,叶霂不经感叹于顺姑察言观色的能力,“是。”
再见叶霂顺从的样儿,竟没有半分恃宠而骄,顺姑心里也更多了些赏识,也难怪顾铭会特意让她亲自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