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134、追逐就是你逃我追（上）

　　王威惊恐地睁大眼，第一次感到时间有迟滞性。
　　心脏的跳跃声“嘭咚、嘭咚”，声声如雷贯耳。
　　鹰爪缓缓探来，修长的手指成了死神镰刀，节节逼近。
　　“为何她，爱上人类？”魔咒之后，杀气蒸腾。
　　王威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抱着莲华急步后退。可是他身处密室，就算有神力护体、有妖怪护航，多退了几步也立即顶着墙根儿踮脚。
　　下一秒，有人粗暴地拽住他后衣领，凶狠地拖向一侧。
　　“莲华！”王威惊叫，眼睁睁地看着莲华脱手而去。阎烨笑了起来，他轻托莲华毫无量感的身躯，用阴鸷的目光追随王威横向飞开。
　　“阎烨！”阎青大吼。阎烨一愣，手里的莲华已经易主。
　　“对不起、对不起！”阎青抱着莲华狂奔，一路鸡啄米地点头哈腰。“这年头可别乱开玩笑啊，会吓死人的。哥，莲华由我接收了！”念完，他一本正经地把莲华塞进王威怀里，板着脸训斥：“别再弄丢了！”
　　“啪！”阎青的脸侧偏，厚脸皮上印了一枚五爪红印。
　　赤灯听见巴掌声便在战斗里抽空偷着乐：“活该。”
　　阎青很兴奋地凑上另一边脸，说：“最近想太多严肃的事，脸都板成木头了。既然打活了一边脸，干脆……凑一双吧？”
　　莲华从善如流地甩出第二巴掌，“啪”的一声，阎青状似陶醉地去了。月莲和珠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挂着一脸的黑线条静静瞅着莲华。“习惯问题。”莲华轻声申辩，“我本不想打，是他非要挨打。”
　　阎烨收回视线，一步一步地量出攻击和防御的界线。“莲华，”他笑声微扬，手上长剑唰唰不止地画出冰花。“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舍不下你啊。”
　　多么感人的告白啊……莲华不作声，但脸却白得透明。王威谨慎地抱着莲华后退了两步，让赤灯适时地横在中间挡住阎烨的视线。
　　阎青与赤灯一击掌，并排挡住阎烨。“王兄，算我求你了，收手吧。”
　　“收手？”阎烨困惑地看向弟弟。“为什么要收手？我只是要一个莲华……”话音不落，阎烨已经挥剑向前。阎青讶叫了一声，从轻松惬意的对谈里与凌厉杀气险险擦身而过。眼看阎烨一门心思地扑向莲华，阎青不得不提了长枪扫开阎烨。
　　“王兄！”阎青之后，是赤灯默不吭声地逼攻，终于把阎烨拦阻在五尺之外。“看看莲华！她受的苦还不重吗？”
　　“是我造成的吗？”阎烨质问。“只要她稍稍听话，会有今天？”
　　“狗屁！”赤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须臾，双方已经过招百来回合。空气里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幽光蓝影划过。每回都是阎烨想趁乱趋前，就被阎青与赤灯联手，以分毫之差隔挡在外。
　　“滚开！”阎烨大怒。
　　“该滚的是你！”赤灯毫不示弱地反吠回去，劲道稍软便吃了一记阎烨的神掌。或许是肩骨被拍碎了，赤灯踉跄了一步，又很快挡在莲华前面。
　　“带莲华走！”赤灯大喝。
　　王威连声都没出，径直在场边猫腰、弓身——
　　一抹红影飞快地闪到王威眼前。“小少爷，”珠离用缀了丹珠红的长甲划过耳边软发，冷冷地笑望王威。“留下来吧。”
　　“珠离……呀～呀～呀～呀……”另一团红影象皮球似地被掷过来。
　　珠离又惊又怒。“又是你！”她看着狼狈跌在地上的月莲，恨声低问：“你到底是站哪边？”
　　月莲怯怯地从下方仰望场地中央，被一红一白裹住的黑影正象飓风一般四处冲撞。偶尔目光相触，阎烨冰冷的视线令月莲不自觉地心颤。“我还有选择吗？”月莲低问，爬起身来正好成了王威和莲华前面极佳的防护墙。
　　珠离的神情中慢慢地渗出愤怒的绯。“贱人！”她低骂。“枉王爷真心疼你，临到关键时刻竟然背叛！”
　　月莲心一颤，嘴角开始哆嗦。“我没有背叛……”她强笑，珠离的十指丹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罩下来，月莲只能颤巍巍地闭上眼睛。
　　“月莲！”莲华在后面低喝，伸手带着冰凉的阴气护过来。
　　拜托，不要再有伤害……
　　“锵”的一声，意料之中的疼痛与月莲错开。
　　“臭丫头！”赤灯含了血气的话语悉数喷在月莲耳边。“这个时候还犹豫，想害莲华吗？”月莲睁眼，看见赤灯将珠离巧妙地带入战场中央。大妖怪临去前抛来意味深长一瞥，似笑非笑。月莲站在两边的临界点之上，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莲华！”赤灯奔来，眼疾手快地拎起莲华和王威跃开。“这是什么？”他嫌恶地看向小手指勾着的一片红绸。月莲可怜兮兮地望着赤灯。
　　“不准把她甩出去！”莲华把脸一沉。
　　赤灯忍了忍，终于左臂夹一个、右肩扛一个、手指上还勾着一个，极拖儿极带女的夺路狂奔。阎烨的长剑在他身后划出刷刷的响声，还有阎青在狂叫：“我靠你X的，想把莲华一起刷成红肉片吗？”
　　“有何不可？”阎烨带了笑意的清音让所有的人都沁出一背冷汗。“我把她劈成了一块一块，自然也能把她合成一个整体。”
　　“啊！”莲华惊叫。
　　赤灯回头，看见阎烨已经抓住莲华半边水袖。他怒：“放手！”
　　阎烨深深地瞅了赤灯一眼，眼看他就要大力回抽——
　　阎青屁颠屁颠地插进来。“真有你们的……”他摇头，一边使用阎氏抱怨口吻，一边轻轻拍开阎烨的手。
　　布帛碎响之后，阎烨踉跄退走两步。“阎青！”追逐成了一场游戏，让阎烨气红了双眼。
　　赤灯哈哈大笑，拽着莲华一伙扬长而去。
　　前世镜只会傻愣在场中央，不时发出“嗬、嗬”声，状似幸灾乐祸。
　　阎青横摆长枪，冷汗涔涔地回应阎烨。看清阎烨脸上的神情之后，阎青忍不住心头猛颤。他回忆起很多年前，不顾一切地带莲华走出阎宫时，阎烨脸上也曾有相似的表情——疯狂、痴茫、要与莲华和世界同毁于此！阎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不为吾有、便为吾毁”的观念，不仅能摧残他自己，也能令旁人倍感绝望。
　　“阎青？”阎烨的寒音宛如从地底冒出来的魔手，紧紧扼住阎青的心脏。然后阎烨狠绝一笑，咬牙切齿地说：“你还真是一个好弟弟。”
　　阎青呆了一下。阎烨说“弟弟”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听一次，都令阎青有不同的感慨。
　　“阎青！”赤灯在后面大吼。
　　阎青眨眼，眼睁睁地看着阎烨凌空扑来。是赤灯从后面一脚踹得他往前一扑，这才避开阎烨的长剑纵刺。一柄寒光宝剑，在阎青刚刚站立之处没身三尺。阎青扑在地上，通体冰寒。“王兄……”
　　“我没你这个弟弟！”阎烨大吼。
　　这一次，阎青头昏眼花，浑身虚软无力。“为什么你不懂呢？”阎青轻问，他一直一直仰慕的哥哥正高高在上地睥睨他，脸上是不屑的表情。这个人，当真是和他同父同母的兄长吗？阎青想哭，又想笑。
　　阎烨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听到阎青的声音。此刻，阎烨带着一种隔绝一切的表情高抬手臂，长剑在他的头顶发出婉转低鸣。
　　“阎青！”赤灯朝阎烨的脚边猛掷一块泥团。阎烨还没回过神，便听见脚边轰然巨响。下一秒，室内黑烟滚滚，令人呛咳不止。
　　“你们！”阎烨用风吹散黑烟，暴吼之后却发现室内已经空空如也——
　　前世镜仍然矗立在密室中央的位子。见阎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前世镜镜面水纹波动，它发出镜哼哼唧唧的声音说：“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