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6、抱歉

　　池帆彬曾经不止一次给过严书楠希望，然而这份希望只不过是虚无的假象。
　　严书楠是个理性且固执的人，既然一开始就得不到回应，他相信自己能掐灭心中的火苗，至少能做到从此以后不再打扰，可就在他打算整理掉自己的心时，池帆彬给火里添了一把柴，火苗窜起，轻而易举吞噬了他的心。
　　四月池帆彬十九岁生日，严书楠非常意外的收到了邀请，看见熟悉的号码出现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那一刻，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严书楠以为他或许想明白了。
　　池帆彬说生日那天晚上一起吃饭，严书楠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下来。
　　那几天严书楠一直在想到底应该送什么礼物，挑来挑去最后买了一套画笔。
　　当天晚上池帆彬在餐厅门口等他，他以为会有很多人在，但那一顿饭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吃的，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面对面坐着，这没办法让人不多想。
　　严书楠递上礼物，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接过去放在一边：“谢谢楠哥。”
　　他一口一个楠哥叫得亲切又热情，其余只字不提，那天他们不仅吃了饭，结束后还一起去看了场话剧，池帆彬说是家里给的票，坐下后不久他就睡着了，头时不时向严书楠的肩膀靠过去，他绷直身体不敢动，比当年高考还要紧张，根本不知道话剧演的什么。
　　结束后严书楠叫醒他，两人一起回了学校，两人先经过他的宿舍楼下，阿姨刚好要锁门，她认识严书楠，站在玻璃门内催促他快点。
　　他笑着说：“楠哥，谢谢你的礼物。”夜色中他的眼睛堪比天上星光，一闪一闪的发亮。
　　严书楠也笑，说：“你喜欢就好。”
　　那时严书楠想或许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严书楠到现在仍然想不通当初池帆彬为何要多此一举。
　　那之后池帆彬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身边的追求者几乎来者不拒，因为出色的外型加上多才多艺，哪怕他风流的名声在外，依旧有大把女生前赴后继。
　　池帆彬不像之前那样躲严书楠了，反而会大大方方的和他打招呼，每一次遇见严书楠看到他身边站着的都是不同的女孩子，就像他夸张的发型和发色，还有穿衣风格，变幻莫测，难以琢磨。
　　严书楠每次看见他都微微皱起眉头，池帆彬就会玩笑式的说别皱眉了，眉头熨斗都熨不平了。
　　二十九岁的严书楠什么都没有，在还没有喜欢上任何人之前，按他自己的设想，这个年纪的他应该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然后幸福平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就够了。
　　他是个追求安稳踏实的人。
　　人生如戏，有些事让人始料未及，池帆彬是严书楠中规中矩的人生里出现的最大意外，然后影响了他一辈子。
　　严书楠刚进门就接到奶奶的电话。
　　“到家了吗？”
　　“刚到。”
　　“那先好好休息。”
　　“好。”
　　电话刚挂，池老爷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书楠，没事吧？”
　　“我没事，爷爷，对不起，今天让大家见笑了。”
　　“没关系，书楠，爷爷相信你做什么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虽然我老说让帆彬学学你，你啊有些地方也可以学学他，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偶尔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
　　最后老爷子说：“书楠，相信自己的选择。”
　　严书楠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眼，有些事根本就容不得他来选择。
　　洗澡的时候手机一直响，他无心理会，半小时后出来看手机，是苏妙，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
　　正准备放下手机，电话又打来了，还是她。
　　“严书楠……”她有很多年没有连名带姓的喊过他的名字了。
　　“嗯。”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说：“干嘛这么绝情啊，书楠，我在你身边十一年了，你不是说可以慢慢来，不是说会试着接受吗？”
　　他抬手扶额，说：“抱歉，我做不到了。”
　　“还是因为他，严书楠，你明知道他不喜欢你啊，订婚，出国，这五年都杳无音信，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为什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他当真有那么好吗？”
　　他不好，一点也不好，但这改变不了严书楠喜欢他的事实。
　　她说：“严书楠，你这样能得到什么？”
　　什么都得不到，或许还会失去更多，可那又如何呢，难道明知前路坎坷，明知有一天会死，就不继续活下去了吗？
　　他不是没有试过，这五年时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勉强不了自己的心，也不想耽误苏妙。
　　“苏妙，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知道，没用的。”他很无奈。
　　苏妙泪流满面，去年她才听见严书楠松了口，说可以尝试着接受她的心意，她以为她终于等到了，她有信心可以一点点走进他心里，可她想错了，她低估了那个人在严书楠心中的分量，之前分明一切都好好的，严书楠的家人也接纳了她，可那个人一回来严书楠就方寸大乱，这么快就变了卦。
　　“书楠，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
　　“我知道了，严书楠，你真狠心啊……”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有些话说不出来。
　　“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苏妙擦掉眼泪，努力笑起来：“没关系，都是我自找的。”
　　挂掉电话后她抱住身边的助理小声哭着，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全花了，她顾不了那么多，心太痛了。
　　她彻底赌输了。
　　十一年的陪伴和等待犹如竹篮打水，换来一场空。
　　池帆彬下午被老爷子训了几句，他默不作声，回房闷头大睡。
　　林安安在楼下陪长辈聊天，这几年池帆彬和他们也不怎么联系，家里不清楚两人的感情状况，作为家长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早点定下来，可看池帆彬的样子不太想提结婚的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父母会尊重理解，没必要像书楠一样瞒着家里，自己委屈。
　　“真的没事，我们挺好的。”
　　池瑞华问：“那怎么不愿意结婚呢？”
　　“叔叔，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想这么早结婚，我们都刚回国，事业还没有走上正轨，过段时间稳定了就会考虑的。”
　　朱觅云握住林安安的手说：“安安，我们也是希望你们好，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你，爷爷也想早点让帆彬把你娶回家来。”
　　“阿姨放心，我不会跑的，这辈子我就认定这个家了。”
　　朱觅云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那就好，等你爸妈回来一起到家里吃饭。”
　　“好。”
　　晚上池帆彬没有下楼吃饭，林安安有事走了，朱觅云让阿姨熬了粥，她端上楼，敲门没人应，门没锁，她就直接进去了。
　　窗帘拉得严实，屋里漆黑一片，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池帆彬还躺在床上睡觉，朱觅云打开灯，叫醒了他。
　　“妈。”他从床上坐起来。
　　“酒醒了吗？”朱觅云放下粥，坐在床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我没事，那点酒不会醉的。”
　　她关心的问道：“儿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有没有妈还看不出来吗？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说出来，爸妈替你出主意，爷爷虽然平时对你严厉了些，心里还是疼你的，是画廊不顺利，还是……”
　　池帆彬伸手抱住她撒娇说：“妈，我就是太久没回来了，有点不习惯。”
　　朱觅云拍拍他的背，笑着安慰：“傻孩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