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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空对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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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有在沈况身边醒来了,以至于吴隽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沈况关掉闹钟看他还一副懵懵的样子,伸手把人捞进怀里。
“还没睡醒?”沈况脸埋在他颈边,声音闷闷的。
吴隽没说话,脸在他耳边蹭了蹭,抱着沈况往被子里陷得更深了些。
“怎么了?”察觉吴隽情绪不对,沈况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怎么,”吴隽松开手,揉了揉鼻子,“就是不想起床。”
“那你再睡会儿,我早上还有课。”沈况看了眼时间,替他掖了掖被子,先起床去洗漱了。
吴隽一动不动地躺了会儿,突然开始琢磨自己现在到底算是沈舒然还是吴隽。
软绵绵的被子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吴隽抓了把头发,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厕所门口,凑进去一个脑袋。
“起来了?”沈况拿着牙刷,一手撑在白色的洗漱台上,声音含含糊糊的。
“嗯,睡不着了。”吴隽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总觉得脚下踩着的地不怎么实。
有些事情很难彻底接受,比如每天路过镜子的时候,对着反射的日渐熟悉的面孔还是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虚幻的梦。
还好门铃及时响起,不然沈况估计又会看出来他莫名其妙的心情低落。
吴隽搓了搓脸,慢吞吞地走过去开了门,那句已经到嘴边的“谁啊”却说不出口了。
平蓉又看了眼门牌号,犹豫地问:“沈况在吗?”
“在,”吴隽回过神来,退开一步让两人进来,“在的。”
沈亘边进门边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沈况的?”
“……朋友。我是他朋友,”吴隽紧张得有点不自然,结结巴巴地解释,“昨、昨天吃饭喝了点酒,太晚了…就借住在这儿。”
沈亘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平蓉见状睨了他一眼,看起来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吴隽搓了搓手,扯着嘴角假笑:“你们坐,他刷牙呢……我、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也不等两人说话,他就直接转身进了厨房,原地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水壶还在客厅茶几上,瞬时太阳穴突突的疼。
吴隽以前也见过沈亘和平蓉,大学的时候沈况还会被他们叫去吃饭,差不多一个月一次,用沈况的话说就是用饭局提醒他别忘了还有对父母。
但沈况并不买账,把这当任务一样完成,简单吃完饭就回学校,也不会带着吴隽一起,只是有几次沈亘开车送沈况回学校的时候在寝室楼下碰见过,远远的打过招呼。
沈况听到沈亘的声音就把脸擦干走出来了,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开门见山:“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相当疏离,不过平蓉还是好脾气地说:“恰巧路过,就想着上来看你一眼。”
“哦。”沈况点点头,不再多问,把他们当空气一样晾在一边,转身去找吴隽了。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沈况看他。
“我紧张不行吗?”吴隽干巴巴地说,“一开门就看到你爸妈,给我直接吓清醒了。”
“出来,”沈况拉着他往外走,“去刷牙吧,我订的早餐快到了。”
吴隽路过客厅的时候又冲沈亘和平蓉尴尬地笑了笑,还没等他走进厕所就听到身后平蓉若无其事地说:“小况,不介绍一下你朋友吗?”
“哦,”沈况语气也很平淡,刚起床还不太有精神,靠在墙边打了个哈欠,“这我男朋友。”
“……”吴隽半只脚已经踏进厕所了,另外半只这会儿顿了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震惊地回头看了眼沈况。
平蓉倒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看了眼沈亘:“你看,我就说他不喜欢女孩的。”
沈亘皱了皱眉,眼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喜欢就不喜欢。”
听到这儿吴隽才把脚迈进去,挤了牙膏慢慢刷着,侧身靠近门继续听外面在说些什么。
“你们就过来看一眼吗?”沈况又问,却是有点赶人走的意思了。
沈亘坐着没动,不答反问:“那孩子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几岁了?”
“二十或者二十一吧,”沈况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随口打发,“不清楚。”
沈亘刚要发作,平蓉拍了一下他胳膊,抢先开口了:“小况,你谈恋爱我们没什么意见,只是还是应该谨慎一点,不要……”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沈况最后一点耐心也没了,干脆地打断道,“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出门了,你们应该也有事吧?”
吴隽吐掉嘴里的泡沫,被沈况对亲生父母的态度惊到了,不过想到要是自己爸妈也丢下自己不闻不问一个月才管顿饭,恐怕他会语气冲得从头呛到尾。
他往脸上泼了把水,听着外面门开了又关的响动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
沈况以前有没有告诉过爸妈自己谈恋爱了呢,有没有哪一次他也在场的时候悄悄指着他说这是我男朋友呢?
在沈亘和平蓉眼里,吴隽是沈况一个不幸死掉的朋友、邻居、同学,还是一个相爱很久却过早离开的伴侣?
吴隽不知道,沈舒然也不知道。
但沈舒然现在是沈况的男朋友了,是勉强能算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吴隽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头发长长了一些,险险停在眼睛上方,白色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是稚嫩年轻的二十岁出头的面孔。
他小声嘀咕:“我怎么还有点嫉妒你啊……”
平心而论吴隽觉得自己不是怯懦的人,甚至有些时候勇敢过了头,还没弄明白状况就敢冲上去跟人打架,做过不少不动脑子直接动手的事。
现在却像是被桎梏在这具新的身子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觉得别扭,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太怂了……”吴隽拿手戳了戳镜子,轻叹一口气。
十一月早上已经挺冷的了,两人把猫送到闫淼店里,到学校后在教学楼下分开。沈况走前捏了捏吴隽的手,然后跟着人群一起走进教室。
吴隽抬头看了眼学校的银杏树,有片叶子刚好随着风落下来,他没多想就伸手接住了,很嫩的黄色,觉得做成书签应该会好看,可以夹在沈况的书里。暂时没地方塞,他只能先把那片银杏叶放进口袋里,看了眼沈况停在树下的车,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
今天早上他也是有课的,但这会儿不想上,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窝起来,埋进被子里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如愿的喟叹。
“昨晚怎么没回来啊?”郝文去而复返,敲了敲他的床沿。
“过门禁就住在外面了,”吴隽抬起头,头发乱七八糟的遮了半张脸,“你怎么又回来了,翘课啊?”
“没,就好奇回来问你一句,”郝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你是不是住在沈老师家了啊?”
吴隽顿了顿,半晌才说:“嗯。”
“上回我听到了一点,就说你喜欢男生什么的……”郝文慢慢说道,攥着床边的杆,“你跟沈老师是那种关系吧?”
“是。”吴隽看着他,发现没有什么否认的借口。
“哦…我就是问问,没什么事,那你接着睡吧,一会儿点名我帮你喊。“郝文点点头,松开手插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哎,郝文,”吴隽从床上坐起来喊住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这事你别说出去啊,要是有意见可以单独跟我说。”
“我没什么意见,喜欢谁是你的事,想多了你,”郝文冲他笑着摆摆手,“封口费,请我吃顿夜宵。”
“可以可以,那你快去上课吧。”吴隽松了口气,看着他关上门出去又重新倒在床上。
“啊……”吴隽把脸闷在被子里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为什么明明都是应该开心的事,但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呢?”
缺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阳台门没有关紧,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冻得吴隽打了个哆嗦。
他把胡乱遮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拨了拨,这么安静地吹了会儿风之后才掀开被子走下床,整理了一下情绪,在手机上约好了车。
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学校路上没什么人,吴隽出门前随手扯了件外套,拉链也没拉好,顶着一头乱飞的头发走出了校门。
司机已经在门口路边等着了,见他上车确认了一遍:“去松泊四中,对吧?”
“嗯。”吴隽关上车门,把冷气隔绝在外,只发出一个寥落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