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萧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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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帮大掌柜的套车，送他去老王住的地方。”萧老板吩咐道。
“大掌柜的，请您等一等，老板吩咐了，让我送您去崆佟巷。”小朱办事真麻利，我刚走出门口没几步，他就赶着车在后头叫上了。
“这是老板的车吗？”我停下脚步，向小朱询问。
“不是。老板吩咐了，我今后就是您的车夫了，这车也就归您用了。”小朱向我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我受宠若惊。
“大掌柜的，请上车吧。”小朱彬彬有礼。
“好。”我跳上了马车，坐在了车厢内。算起来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坐马车了，这几个月不是步行，就是骑马，今天再次坐上了马车，感慨万千。
一路摇晃，来到了崆佟巷。
“大掌柜的，到了。”小朱撩开帘子请我下车。
我跳下马车，向二门走去，一个老伯在院中扫地，我向他询问：“请问有没有一位姓王的大哥住在此处。”
“有啊，就在那屋。”老人指给我看。
“老人家，多谢您了。”我言谢后朝老人所指的那扇门走去。
“请问老王在家吗？”我敲了敲门，询问道。
“老子知道你是谁，别烦老子！”老王在里面怒气冲冲。
“我听老板说王大哥待人和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连客人前来究竟是何意图也没有问清楚，就将客人拒之门外，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我用了激将法。
“你以为老子真是傻子，你用激将法也没用！”老王的火气丝毫未减。
“既然您知道我用的是激将法，可见也是个聪明人。可是这聪明人怎么也犯糊涂呢？”只要你答茬儿，我就有话讲。
“这话是怎么说的？”他有了回应。
“您今天这么撒气跑了，老板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命我来和你清一下清账。”我一本正经地道。
“那好，你等着，我来开门。”屋内一阵骚动，老王把门打开了。
“恭喜你啊老王，荣升掌柜的了。”我一进屋，就拱手道贺。
“什么？你疯了吧，谁荣升掌柜的了？”老王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还不知道吧？萧老板可是已经聘请您做他的二掌柜的了。”我继续煽风点火。
“二掌柜的，你不会是在说笑吧。”老王以为我在骗他。
“我可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我表情严肃起来。
“那如果我是二掌柜，这大掌柜的是谁？”老王又问。
“我呀。”我认真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要是大掌柜的，怎么可能亲自跑来请我这二掌柜的走马上任呢？”老王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定定地看着他，对他道：“你觉得呢？”
老王仔细端详着我，看出我并不是在说笑，神情变得更加紧张了。他一字一字地问道：“您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神色平静地回答。
“那您也不会是萧老板的少东家了？”他接着问。
“我都是大掌柜了，那就暂时不会是少东家了。再说你和月莲小姐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的，至少现在不会。”我的语气依旧平和，心中却想：“当然将来也不会，只是不能说而已。”
“小人真是有眼无珠，还望大掌柜的海涵。”老王跪倒在地，向我请罪。
我一边将老王扶起，一边对他道：“二掌柜的客气了，这是老板的恩典，若不是他老人家念及往日情份，也不会做出此举。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意让你与小姐定下姻缘，只是还在观察你，不料天不帮你，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呀!我初来乍到，今后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还需要你的帮助啊。”
“大掌柜的，您真是客气了，生意上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王顺势站了起来，感激涕零。
“送你回皮货行的车已经在门外了。老板说这是给我的车，我本来是要推辞的，毕竟无功不受禄。可我又觉得这其实是老板他想把您请回去才特地派来的，他总不能就请您这儿掌柜的和我这无功之人一道走回去吧，于是我就搭着这顺风车来了，您不会介意吧。”我笑着道。
“这……这您叫我怎么好意思呢？”老王激动不已，他抹去脸上的泪花对我道，“请大掌柜放心，我今后一定帮您、也帮我自己多赚红利。”
“好，请！”我让他先行出门，然后跟在他后面。
“大掌柜的，还是您先上车吧。”走到马车前，老王谦让道。
“我都说了，这车实质上是老板为你准备的，你就不必谦让了。”我保持着谦让的态度，老话说得好‘礼下于人必有求’，毕竟今后很多实事都是要有他来办的。
“可这车终归还是您的，您就别再为难我了。”老王急出了一头的汗。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没有踩上马凳，而是一步跨上了马车。谦虚是需要的，可威也是要立的，这些可都是我在宫里学会的。自己上车后，我又把老王拉上了车，对他道：“以后可别再老子、老子的了，你可还没老哪！”
听了我这句话，老王哈哈大笑，连连称是。就这样我和老王在车厢里面对面地坐下，小朱在前面赶车。
“王大哥，您能不能把我们皮货行一些盘子比较大的同行的消息说给我听听。”我开始收集资料。
“您也应该知道，这罗城中现在最吃相的是布行生意，其次才是皮货行。而这皮货行中，最主要的有三家一家是我们萧记，还有两家分别月盛缘和复古天，人称三足鼎立。那两家都是做布行发家的，后来资金充裕了才涉足皮货行业，所以一心想要挤兑我们萧记。而我们萧记的生意，在他们两家的联手挤压之下一天不如一天，老板见布庄生意红火，所以想要从那里谋取利润，来支撑皮货行的生意。谁知这月盛缘和复古天里管事的早有准备，联络了各家相与不和我们做生意。后来经过多方周旋，我们皮货行要让出一部分生意给他们两家，他们也各自让出一部分布庄生意给我们。”老王卖力地说着。
“双方各得其所，只是好事啊。”我见他说得挺累的，又刚好又可以插话的空档，就借机让他喘口气。
“是啊，这好不容易开了一道口子，可谁知他们推荐给我们的相与竟是一些不讲信用之人，拖欠我们的货款，导致我们连年亏损。老板当然不会开心，可他也不甘心，所以这几年来我们也苦苦支撑。可是这月、复两家却是不依不饶，讨走我们的客户，已经算是把我们逼上了绝路，后来居然还抬高月薪，想要挖走我们的人。就我过去带出手的那些个伙计，已有一大半被这两家给挖走了，我苦苦劝说，却终究给不了他们实利，再阻拦人家，不是挡着别人发财嘛。您说这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吗？”老王长吁一声道。
“难怪老板会这么生你的气，原来是觉得你没能为他留住人啊！要是他早些让你做掌柜的，现在的情势可能要好得多呀。不过好在你终归还是留下来了，收复失地就有希望喽。”我看着窗外瞬息万变的景象道。
“老板也是亏得太厉害了，所以心里头焦急，又不知该如何如是好，所以才会将气出在我这心腹身上的。”老王微微一笑对我说道。
“那这月盛缘和复古天的东家和掌柜的你都见过没有？”我继续探问，企图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这两家的东家和掌柜的我都见过。月盛缘的东家姓周，叫周贵邺，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继承了他父亲的家业，试图将家业发扬光大。他们大掌柜的姓郑，叫郑桥山，念过书，却迟迟不能高中，后来就从了商，为人处世还算光明磊落。二掌柜叫水建新，算珠绝技，独步罗城。”老王向我解释。
“那复古天呢？”我追问道。
“复古天的东家叫蒋清寒，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却迟迟不肯把家事交给儿子，所以他的那个儿子就自己到外面去闯荡了。现在的少东家是他的孙子，叫将子诚。想来这将老头是贫苦出生，穷怕了，得了点银子就怎么都不愿意撒手。”老王说到这里，眼中透着蔑视的光芒。
“这也难怪嘛，还有谁能跟银子过不去吗？生存之本啊！”我拍了下榻的大腿对他道。
他冲我笑了笑又接着道：“这家的掌柜姓贾，叫贾行，人如其名，做事就是假模假样的，尽骗人。和周家月盛缘联合起来压倒我们的主意多半就是他出的。”老王咬牙切齿地道。
“只可惜，商场如战场，签错了合约，也只能自认倒霉。”我平静如常。
“大掌柜、二掌柜，皮货行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小朱撩开帘子向我们汇报。
“我们先下去吧。”说完我先下了马车，然后扶老王下来。
一进店门，众人议论纷纷。我和老王站了下来，我拱手对四周的伙计道：“我以萧记皮货行大掌柜的身份宣布，这位就是我们萧老板让我请来的二掌柜的。”我把老王往前一拉，老王朝众人拱手，我接着道：“老王，诸位都应该认识，而且绝对比我熟悉，我就不多做介绍了。”话音刚落，伙计们先是一阵议论，随后开始鼓掌。
我对老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进后堂。他又对我回做一手势，我便走在了前面，他则跟在了后面。
“老板，老王来谢您的恩来了。”一进后堂，我就表达了对萧老板的祝贺。
“哦？”萧老板本来正在看后堂上的扁，听我这么一说就转过头来。
“老板，您代我入生生父亲，而我却一时赌气，差点儿铸成大错！”此时老王已跪倒在地，大声赔礼。
这样一来，萧老板的面子挽回了不少，而且老王此举也着实令他感动。于是他走上前去，将老王扶起，含泪道：“既然你说我如你父，那为父也自觉有失职之处，多亏了钟离提醒，我们今日才能冰释前嫌。咱们可得好好谢谢钟离啊。”说着便引了老王要向我行礼。
我赶忙上前，将萧老板扶起，又将老王扶起，一边说道：“你们二位这样，我可担当不起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谁只要有时间多想想都会想得开的。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怎样重振我们萧记的旗鼓！”
“对，对！”萧老板说着，又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然后提议道，“现在应该是午时了吧，咱们不如边用午餐边聊这大事。”
“如此甚好！”我拱手答。
在后堂内室坐下，萧家的仆从们很快便送上了酒菜。
“来来来，我先敬大掌柜一杯。”话音刚落，萧老板就把酒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性喜清淡，不善喝酒，不知可否以茶代酒？”不善喝酒是假的，怕喝酒误事倒是真的，无论如何先推辞过再说。
“这怎么说的，今后生意上，喝酒应酬那是难免的。”萧老板有些不高兴，但转而又说道，“不过既然今天是在我们自己这里，那就不难为你了。来人！给钟离大掌柜上茶！”说完，他又向仆人吩咐道。
“是！”一个仆人退了下去，一会儿拿来了茶壶，还到了一杯来给我。
“多谢老板体恤。”我拿起茶杯一饮而下。
“怎么样？这茶味道如何？”萧老板见我喝完，问道。
“上好的赤霄茶，只可惜被我当酒饮下了。”我放下茶杯道。
“厉害呀，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识出这是赤霄山上的茶叶。”萧老板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老板过讲了，我也就是凑巧罢了。二掌柜的也是能人，今后光复萧记还得多多仰仗他呀，不如我带您进他一杯。”聊表谦虚之后，我把老王推至首位。
“不不不，还是你我同向他进上一杯的好。我算是赔礼，你就算是行见面礼。怎么样？”萧老板对我说完，又看向老王道：“安邑，这一杯你可一定得喝！”
王安邑本想拒绝，却让我先开了口：“这是老板的心意，王大哥还是应该受的。何况您若是连老板给的酒都不喝，那我若向您敬酒，您能喝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自己倒酒喝了两杯，然后又对我道，“以后大掌柜也不必客气，一口一个王大哥，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如和老板一样就叫我安邑吧。”
“这原本没有什么不可，只是我年纪和资历都不及大哥，直呼大哥名讳，会不会太过怠慢了？”我一脸不情愿地道。
“您若是不同意，我怎么向老板和您敬酒呢？”老王很是为难地道。
“看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说完我拿起茶杯，先饮一杯，然后把空杯举起，道，“那我就答应了。”
“好。”萧老板也喝下了酒，然后坐下来说道，“酒也喝过了，接下来先谈一下入股的事儿，按规矩，当掌柜的是要顶身股的，大掌柜的顶两份，二掌柜的顶一份半。我不瞒你们，当然其实安邑也都知道，我们这里现在是在生死攸关之时，所以我愿意加高股息，每人加两厘，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老王道。
我摇了摇头，道：“王大哥那份还是改加。我的这份还是先不要加得好，等把眼下的困难度过了再加，更容易服众。”
“那就依你。”萧老板想了想又道，“这入股的事情谈完了，至于这月薪么，大掌柜的拿二百五十两，二掌柜就拿一百八十两吧。这是规矩，也就不必礼让了。”
“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欣然接受了。”掌柜一个月就能拿百两，这倒是我十三岁时接手酒馆后就知道的，何况这里的薪金本来就不如京城的高，所以也就没必要推辞了。
“那我也不客气了。”老王见我不推辞，他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毕竟这行情他也是清楚的。紧接着他提议道：“现在我们总应该商量一下对付月、复两家恶意挤压的方法了吧。”
“不急，先吃菜。”萧老板说完，就夹菜给我和老王。
“多谢老板。”我客气道。
“谢就不必了。”萧老板一连苦相地说着，“你们都自己吃啊，不然我这手晚上可又得酸痛难忍啰。”
“好，好。”我和老王异口同声地应着，一边夹菜吃了起来。
“我刚和安邑聊天，听他说复古天的蒋老板和他的儿子之间似乎有点不和，有这么回事儿吗？”饭不能不吃，正事也不能不谈，于是我开了口。
“不和倒是没有，不满倒是有的。”萧老板仔细想了想道。
“不满？”我来了兴趣。
“现在复古天七、八成的生意都是他们的少东家，也就是蒋老板的孙子蒋子诚拉来的。据我所知，当年用布庄生意换皮货生意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只是本意并没有要把那些信誉不好相与往我们这里推。可他们的贾大掌柜是蒋老东家的心腹，蒋老板什么都听他的，所以最后办这件事的人也是他，他一办事这后果可就可想而知了。”萧老板解释道。
“那联络周家，合计着一起算计我们的人应该也是这贾大掌柜吧？”我推测道。
“小鬼果然聪明。这种事情，除了这贾行，还有谁能办得这么透彻？！”萧老板语气中透出几许愤怒。
“可您刚才说复古天七、八成的生意都是他们少东家找的，那这贾行不就只掌控了一、两成的生意，他们大东家还要他？”我满腹疑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贾行在他们商这店里当了快四十年的大掌柜，复古天旗下的人脉可都牢牢攥在他的手里，不用他用谁？再说蒋老头用那个贾行可是用惯了的，换一个，怎么用都不顺手不是？”萧老板解开了我的疑团。
“话虽如此，可真到了该以旧换新的时候，还真是不要犹豫的好。”我微微一笑，已经有了对策。
“怎么？你已经有办法了？”萧老板用惊讶而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有一些眉目了，我三天之后给您答复。”我用自信地眼神看着萧老板。
“答复？怎么答复？”萧老板觉得有点扫兴，问道。
“让您看到事情的转机。”我笑了笑，又接着道，“今天下午，我想让安邑跟我出去走走，到这几家店去拜会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要让他们知道我萧记也有人了。”萧老板回应道。
“安邑大哥，我吃完了。如果你也好了，我们就出去散散步吧。”我搁下筷子对老王道。
“好啊。我还真是吃撑了哪！”老王哈哈一笑道。
“那老板，我们先行告辞了。”我和老王向老板请退。萧老板挥了挥手，我们退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萧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