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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拜访(上) ...

  •   (十一)拜访
      “大掌柜的,我们先去哪里?”老王向我询问。
      “咱们自己布庄的生意你熟吗?”我反过去问他。
      “还行。您是要先去我们自己的布庄看看?”老王等候我的指示。
      “当然。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说完又问道,“离这里远吗?”
      “在东南角。”老王回答。
      “那还挺远的。”我写了口气道,“坐车去吧。”
      “好。”老王向我应了一声,然后又叫道,“小朱,套车!”
      小朱的动作还是很迅速,我还是照老样子和老王一起上了车,面对面地坐在了车厢内。
      “从东大街到城东南角也有不少路,老板为什么让两家店隔得这么远,近一点不是更好照应吗?”我一路坐车,闲得发慌,向老王问道。
      “可东大街的地租贵呀!”老王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这样啊。”我点着头,思索片刻后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把布庄或者皮货行的两处土地让出一处,把两店合并呢?这样不是可以节约一笔开支吗?”
      “这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如果让我让,我是决不会让出东大街这一块的。那可是风水宝地啊,地租再贵也贵不过利润啊!”老王讲得津津有味。
      “我们在那块地上还有利润?”
      “现在是没有了,可当年那可是红透了半边天哪!”
      “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毕竟是过去,现在已经不怎么好了,那将来呢?”
      “这个……”老王无言以对。
      “我们皮货行的生意上有让出过一部分相与,可总也有没让的吧。难道我们和月、复两家刚好相反,他们是把不讲信誉的相与让给了我们,我们却把不讲信誉的相与留给了自己?”这事情可受困扰了我很久了,我一定的问明白。
      “那倒不是。是月、复两家给供货商和采购商让出了三成的利,这些相与们自然是很乐意和他们做生意了。”
      “那这些老板都知道吗?”
      “怎么能不知道。可老板觉得我们货真价实,跟供应商的价格也是多年来达成妥协的,没有什么不合理,自然也就没有让利。”
      “那他们没有停止给我们供货?”
      “货还是会来,只是没以前来得那么勤了,有时还会拖个十天半个月的。”
      “不让利。来买的人少,卖给我们的人也少了,在我们店里的伙计觉得活不下去自然也就走了。不过幸好老板资力雄厚,又没有让利,不然闹起霸盘来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僵持局面了。”
      “店规和他们萧家的祖训里都说过不准做霸盘的。”
      “那是祖先们英明。做霸盘,‘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是笨办法,规模再大、资力再厚的商家都做不成。这世上能做成霸盘的,只有朝廷,也只能是朝廷,那是一国之力啊。”我分析道。
      “大掌柜,这话您要是不说,我还真是想不到。”老王现在是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不知道这同城的其他商家是怎么看这件事的?”我低头沉思。
      “他们,”老王顿了顿道,“无非就是看热闹呗。”
      “话不能这么说,无论这件事的结局怎样,都关乎着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利益。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现在开始争做霸盘,那他们肯定会有人把自家的银子卷进来。不论是谁,只要能够达到盈利的目的,他们都有可能在所不惜地去做风险投资。再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倒了,那罗城的皮货行可就只有月、复两家了,难道没有人会眼红吗?而月、复两家寸土必争的行为风格,要想收复在布庄行业的失地,恐怕也不会少费劲吧。保不定哪天又有人故伎重演,把月、复两家今天用在我们这里的那一套也强加在他们身上!商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应该不比在战场上的少吧。所以现在罗城的其他商家绝对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观望。”我向老王分析道。
      “那我们怎么知道他们现在的态度?”老王开始慢慢地跟上了我的思路。
      “这样吧,你明天亲自去钱庄,就说我们要做一桩大生意,可银子周转不过来,所以想从他们那里贷一些。”
      “可我们要做什么生意,咱们这银库里应该还有些存银,好像还不至于到要借银子的地步吧。”老王又糊涂了。
      “是吗?”我定定地看着他,微笑着,不再多说。
      “哦,我明白了。这……”老王恍然大悟,想要说下去,却被我制止了。
      “记得带上您二掌柜的架势去和他们谈。”我提醒道。
      “好。”老王笑着连连点头。
      “两位掌柜的,萧记布庄到了。”小朱停下了马车,撩开帘子汇报。

      我和老王下了车,刚一走进布庄的大门,就看一女子披着海蓝色的印花海城绸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对一旁的男子道:“真好看。哥哥,我们把这布买下好不好。”
      “你要是喜欢就买下吧。”男子是背对着我和老王的,所以看不见他的长相。
      “那好,老板这布我要了。你们这里又没有裁缝,让他帮我把这块布做成衣服吧。”女子对着隔了他们和我们面对面站着的一个伙计道。
      “这布我可以帮您帮好,可是这裁缝,我们的店里恐怕没有。”伙计四十来岁,应该是布庄生意的老手。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京城里的布庄可都是配裁缝的,这里怎么可能没有?难道你们这里那么多的布庄都没有吗?”女子一连串地质问。
      “这位小姐,这话您还真说对了,我们这里没有,而且这里别的布庄确实也没有。”伙计说完还建议道,“如果您要是想要把它做成衣服,那就请去城西裁缝店吧。”
      “你这厮真是无礼,哪有这样把客人拒之门外的。你们到底做不做?”女子气冲冲地质问着,似乎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做。”我出声答应。
      “你能做?”女子回过头来。
      我吃了一惊,这女子竟然是那天在从祁坛县通往京城的路上那辆撞了我的马车上的女子。那他的哥哥不久应该是……,想到这里我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此时的他也已经回过头来,果然是他!
      就在我犯愣的时候,女子又叫了起来:“快回答我的话!”
      我仿佛从梦中惊醒,对她道:“是的,您的衣服我们帮您做,可是这做工的钱得另算。”
      “说吧,多少钱?”女子爽快地答道。
      “算上这布的价钱,你先交五两银子的定金吧,明天来取货时,多退少补。”我笑着道。
      “好,那我明天来取货。”女子指着我的鼻子,然后拉了拉一旁的男子,对他道:“哥哥,付钱!”
      “付……付钱,多少钱?”男子似乎一直在盯着我,思索着什么。直到被女子叫唤,才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五两银子。”女子一边用手比划出“五”的样子,一边抱怨道,“哥哥,你最近是怎么了,一看到长得还看得过去的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这是五两银子,你收好。”男子从钱袋里拿出银子递给了我。
      “给伙计吧。”我没有伸手,只是淡淡地道。
      “不行,这银子我不能收。”男子想把银子送到伙计的手上,伙计却摆着手拒绝了。他走到面前,带着怒意地对我道:“你是不是月盛源和复古天派来这里捣乱的。我们这里明明没有裁缝,你却非要叫我们收了人家的银子,好叫我们明天交不出货,然后关门大吉呀。”
      “老沈,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皮货行的大掌柜的就是再不济,也不可能会帮着月、复两家来来挤兑我们萧记自家人的。”老王从我身后站了出来。
      “老王,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皮货行的大掌柜吗?老板不是不立掌柜的吗,怎么也该性子了?”和老王相拥问候过,那个叫做老沈的伙计向老王问道。
      “大掌柜才干出众,刚一上任,就和老板说清原委。老板现在都提携我做二掌柜了,你说这能不是真的吗?”老王认真地向老沈解释道。
      “既然是这样,那这银子我得收。”答应完后,老沈就走到男子的面前,从他手上收走了银两。
      “那我们明天来取货。”女子说完话,拉着男子就往外走。
      “等等。”男子停了下来,把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收了进来,转过身来拱手对我道,“这位兄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哪有的事?兄台肯定是记错了。”我颔首道。
      “那也许是我记错了吧。”男子见我不理睬,只好微微一笑,略表歉意然后跟在她妹妹的身后离开了。
      “不知这位大掌柜的名讳是……”目送着两位客人出门,老沈让我和老王上座,名人端茶送水后问道。
      “在下钟离曲,不才之人,今日蒙萧老板赏识,这才成了掌柜的。”我拱手道。
      “哦。在下沈得龄,是这里伙计中,年数最长的。过去做过布庄生意,后来改行到萧老板的皮货行做生意,后来萧老板要涉足布庄行当,所以我又干回了老本行。”老沈笑笑道。
      “原来得龄大叔是在行人啊,那我今日之事可就有所得罪了。”我假意赔罪,心里却是这样想的:“当了那么多年伙计还升不上去,老板有问题,难道你就没有问题吗?做事一点都不动脑筋!当然我也有错,今天我这样胡乱地插手,你今后就难做人了。可是送上门的生意怎么能眼睁睁地让它溜走呢?你就不会变通一下。”
      “哪里的事,今天要不是您,还留不住这宗生意哪!只是这生意是接下来了,这衣服可怎么做呀?”老沈的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思。
      “老沈,如果大掌柜不把事情想妥当了,怎么可能会盲目地接下这生意呢?”老王怕老沈冲撞到我,赶忙过来解围。
      “这办法……”我还没说话,话头就被一个十六、七岁的伙计给抢了。
      “这还不简单,让裁缝店的人把衣服做了,我们再取来给人家不就是了吗?”他轻轻松松地说道。
      “那要是裁缝店里的裁缝手头活多,明天做不出来怎么办?”这小子是个明白人,今后有机会得用,不过现在还要考考他。
      “那就多加些银子让他先做呗。”不一会他就给出了答案。
      “那多出的那些银子怎么办?”我再问。
      “当然是算在客人头上。我们也确实没有欺瞒他们,我们请的裁缝收的就是这个价啊。”
      “那好。老沈啊,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如何?”我对老沈道。毕竟现在他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也不太好越权。
      “那就你去办吧。如果明天办不好,这个月的帐也别结了,直接走人吧。”老沈瞪了他一眼道。
      “那我也先告辞了,静候您的佳音。”我拱手作揖离开了布庄。
      “不多坐会儿了吗?”老沈道。
      “不了。”我已出了门,回过头对他道。
      老王和我刚坐上了马车,我就听见布庄内老沈嘶吼着:“都不是东西,一个个都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一个黄毛小子能做大掌柜了,你老王也有今天的报应,居然还对着那黄毛小子俯首帖耳了,你行啊你!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你们都有什么了不起?”
      “别拉。”老王气不过,想要拉开窗帘探望,被我制止了。
      “可是……”老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到哪里可以找到复古天的少东家?”我转开了话题。
      “小朱,我们去城南的复古天布庄。”老王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对小朱吩咐道。
      “好。”小朱上马赶车。
      “小朱,一会儿在复古天布庄附近,找一个僻静的小巷停下来,然后告诉我怎么走就成,我自己过去。”我冲着车厢外喊话。
      “知道了。”小朱应道。
      见小朱答应后,我又对老王道:“一会儿我先进去,等时间走过一格,你再坐车来接我,就说……”之后,我让老王附耳上来,然后小声吩咐。
      老王频频点头,低声称:“是。”
      “大掌柜,您可以下车了。”小朱把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后,请我下车。
      我一边从马车上走下,一边对他说:“现在可以告诉我该怎么走了。”
      “大掌柜的可真是分秒必争啊,还没下车就问该怎么走。”小朱逗趣道。
      “知道我急,还不快说。”我做了个要打他的手势。
      他用一只手臂挡在额头前,另一只手则为我指明方向:“笔直走,右拐就到了。”
      “好了,别挡着了。”
      我已把要打他的手放下,他也把挡着额头的手放下。
      “我是说你别挡着我的路了。”看来他是紧张过度了。
      他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跳上了马车,从小巷里为我让出一条道来。

      一走进月盛源布庄,就有一个伙计上来迎接:“客官,您是要选布吗?有想好要什么布料吗?”
      “噢,我只是随便看看。”我四下张望过后道。
      “是这样啊,那您先请这边看。”说完他把我领到一个柜台前,拍了拍一卷布对我道,“这是上好的风凌缎,色彩自然飘逸,犹如风中冰凌,看似生冷,摸起来却柔和顺畅。”说完从布匹的轴心处取出一块样品让我触摸。
      “太柔了。”我摸过样品后道。
      “原来您是想要硬质一点儿的布呀,那您请这边来。”说着又把我领到另一个柜台上,拿了一匹繁花锦缎对我道,“这是德安重锦,摸着柔滑如水,但是做起衣服来却很有架子。”
      我照旧摸了摸他拿给我的样品,然后对他道:“太滑了。”
      伙计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压住了火气,走到了对面的柜台上,然后对我招了招手道:“那您看看这块布怎么样?能不能和你的意?”
      “太刺眼了。”我还是不温不火地道。
      “我说你是来买布的,还是来找碴的。要刚质的、粗糙的、无光泽的布,那不是粗布吗?要是想要粗布的话,我们这布庄里可没有,出门之后向右拐,那里的地摊上有。”伙计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暴跳如雷。
      “我有说我要粗麻布吗?”我反问道。
      “简直是无理取闹,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布!?来人把这人给我轰出去!”他声嘶力竭地喝道。
      小厮们听了他的命令后,纷纷围了上来。
      “住手!”他们刚欲动手,就被人喝止了。
      “少东家。”刚才接待我的伙计对来人道。
      “你们先散了吧。”蒋子诚对刚才想要围攻我的小厮们下了命令,又问那个伙计:“怎么回事?”
      “这人太无理了,竟然跑到我们布庄来胡闹,我气不过,所以就……”伙计解释道。
      “他怎么闹了?”蒋子诚详细询问。
      伙计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蒋子诚道:“这人他要一块刚质、粗糙、没有光泽的布,那不是粗布吗?我说我们这里没有,让他去门外的地摊上买,他却说他要的不是粗布。您说他不是故意来惹麻烦的吗?”
      “这位兄台,伙计说的是真的吗?”他相貌平平,却文质彬彬,说话有条有理。
      “我是说我想要一块不太柔软、不太光滑、不太艳亮的布。”我瞪了那个伙计一眼,对蒋子诚道。
      “那恐怕是我听错了。”蒋子诚颔首向我赔礼。
      “我想应该是传错了。”我和他相视一笑。
      他请我入座,然后命人奉上茶水,接着开口道:“不过这恐怕也不能怪这伙计,我从小就接触这行生意,可好像也没听说过您所说的这种布料啊。”
      我喝了口茶,微笑着对他道:“您一定听说过这种布料的名字。”
      “还请兄台指教。”他拱手请教。
      “您可知道,北地荣城王每年都要给朝廷进贡一批布料吗?”我故意压低声音对他道。
      “布料?您是说……”他捂住了嘴,不敢说下去。
      “天、光、丝、缎。”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我们这里没有。”蒋子诚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知道你们这里没有,但是我这里有——”我故意拖长声音。
      “可否一见?”他打断了我,拱手向我询问。
      我要了摇头,不作回答。他看着我,一头雾水。我看向四周的伙计,刚才接待我的那个伙计时不时地看看我和蒋子诚。蒋子诚见我看着那个伙计,也扭头看了过去。
      “您看,我们要不要去后堂说话。”他开金口提议。
      “今天恐怕不行了。”我看了看门外的日头对他道。
      “那我们约个时间,改天再谈。”
      “这个可以。”
      “还没请教兄台贵姓。”
      “复姓钟离,单名一个曲字。”
      “住在何处?”
      我还没有回答,老王就坐着马车赶到了门口。他翻身下车,快步走进复古天布庄,满头大汗的对我道:“大掌柜的,您原来在这里呀。老板让我找您很久了,说是叫您快去谈生意。”
      “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我站起身来,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向他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老板催得厉害呀。”老王急得直跺脚,不停地踩着脸上的汗水。
      “好,我就来。你先下去吧。”我对他说完后,立刻拱手对蒋子诚道:“您看我的手下不懂规矩,扰了你们做生意了。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语毕,也不等回话就大步走出布庄的大门,然后上了马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拜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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