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者相》还刀楼主

19、第 19 章

　　丁青松登出后，党向前不放心跟着也出去看一眼。
　　好在丁青松果然悠悠醒转，领导方面也明显松口气，好歹没在自己手里出现安全事故。
　　但丁青松也不算完全没事，剧他自己感觉，双手麻痹，几乎不大能动。法医说不排除神经方面受损，需要去医院进一步观察治疗。
　　丁青松是暂时不能回到游戏里盯着了。
　　丁青松走之前还想说点托妻献子的事，但张张嘴，终于还是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墨迹。
　　党向前一人回去执勤。

　　玄怪录里的长安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妙菩萨负伤却未伏法，遍寻不着，如今不知藏匿在何处。长安县上下，左右金吾卫，连同禁军都提防这号人再度兴风作浪。
　　丁青松的娘子陈素娘身怀六甲，为人却极为刚强，为了给夫君报仇，也是为民除害，也一心想着抓到这个邪魔外道。
　　党向前根据这次丁青松回去能康复的经验看，不排除周伊凡回到现实世界修养，或者在那里找钱到游戏里加强属性，这样的话回来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怪物。
　　但党向前觉得，不管怎么样，周伊凡还是会再在这个游戏里出现的，不为别的，他舍不得能这么痛快杀人的地方。
　　在外面他也可以杀人，但毕竟是朗朗乾坤法治社会，杀人多了早晚要伏法。但这里就不同了。
　　像周伊凡这种杀人成瘾的，是无法戒除杀瘾的。

　　党向前加大了花钱的力度，各种谋划安排都需要钱。还好，他修的是花钱道，使命就是花钱。
　　他掐指算算，每次登陆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这边的一个月，他在单位的床上大概就是躺了十二个小时左右。
　　这次登出，他也该好好休个周末了。虽然在外面才上了一个礼拜班，但在里面他可是透支了小半年的生命了。
　　所以他希望在出去之前还是把那个妙菩萨抓住，或者，弄死。
　　眼看一个月疏忽而过，党向前快沉不住气了，这个周伊凡是想拖到他走？不能，他不一定知道自己的休假打算。
　　党向前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周伊凡那种杀人狂，不单是取人性命，他更享受杀戮，而且是用那种残忍的法子折磨人死，骨骼寸断的方式更像是炫耀。而且他还故意给自己取了个“妙菩萨”的艺名，留活口让人传诵出去，就是存了这种扬名立万的心。
　　既然这样，党向前决定挫一下他的骄傲，毁了他的恶名。

　　党向前同魏乌衣等人商议停当，由金吾卫所背书，出了通告贴在城门，声称妙菩萨已经伏法，被枭首示众。捉拿他的首功归不良人头目党向前，朝廷特此嘉奖，此后更有进一步的封荫。
　　党大郎瞬间名满长安城，甚至从长安沿着官道一路传出去。
　　传说中妙菩萨是如何的狡诈残忍，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党大郎又是如何地降魔除妖英雄盖世。
　　不久，连皇城中的天家也听说城中有这样一号人物，下旨初七的御宴请党大郎入宫面圣。
　　党大郎对外称为了面圣，要在家中焚香沐浴斋戒几日。
　　初六夜里，党向前独自一人在自家浴盆里泡澡。蜡烛芯啪地跳了下，火光跳了下，略暗了下去。
　　他从水里爬出来，瞬间感觉凉飕飕的。快手快叫擦了擦，披上浴巾，他拿起烛剪子去弄蜡烛。
　　烛光仿佛风雨飘摇地摇晃着，整个房间的光阴都跟着摇曳，如群魔共舞。
　　暗了又暗，然后是光线渐渐找回来，一点点亮起来。等到恢复正常了，阴影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党向前放下剪子，头也不回地笑说：“你还是来了，周伊凡。”
　　周伊凡说：“我不来不行啊。你都这样骑我脖颈上拉屎了。”
　　党向前回过身来：“你这□□崽子，骑你脖颈拉屎都算便宜你了，要么你到外面我亲手逮捕你，要么在这里，我弄死你，你选一个。”
　　周伊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噗地笑了：“你想多了吧。我这次进来就不打算出去了。也不会让你出去的。我就是没想到一阵子不在，你就这么糟践我辛苦练出来的号。想放过你都不给个借口，何况，我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你。”
　　党向前一拉绳子，四面墙向外放倒，这里顷刻变成一个亭子。而外面埋伏着的人也涌进来，围了一院子。
　　哨声起，金吾卫的人马也开始向这边聚拢。
　　周伊凡仍旧在笑，高声说：“我今日就只杀一个人——党向前，尔等蝼蚁，速速退去。”
　　党向前心中一动，觉得不对。
　　但他还没问出口，周伊凡就一伸手，竟然是从虚空中拎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妇人，正是身怀六甲的陈素娘。
　　周伊凡捏着陈素娘的脖子做人质，高声说：“要想让这个贱人活命，党向前，你拿命来换。”
　　党向前说：“周伊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周伊凡说：“我怎么不能知道。”
　　党向前说：“我在这里的登陆名是党大郎。你在外面应该没见过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叫什么？”
　　周伊凡嘿嘿阴笑：“党向前，我就知道你叫党向前，怎么的？担心吗？我就不告诉你，我急死你。你死不死啊，我跟你个死人有必要说这么多吗？——你过来受死，否则我弄死……”
　　党向前大手一挥：“你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我会为了NPC受你要挟？不能够不能够。”
　　周伊凡说：“什么虚拟的现实的，我们在哪个世界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在这里，这个贱人就是活生生的人。你同事丁青松的老婆，我杀了他老婆，你怎怎么对得起他。”
　　一杆箭破空而来，周伊凡也算警觉，闪身躲过，陈素娘被横着丢过去挡箭。
　　箭头射穿陈素娘的手臂。
　　党向前飞身向前接着陈素娘。
　　刚一沾到陈素娘，她的身后就闪出周伊凡那张恐怖的笑脸。
　　党向前借势把陈素娘向身后一荡，人落在身后人群中，自由人接着。
　　但瞬间，他已经被周伊凡捏住脖子。
　　周伊凡杀人碎骨的手如鹰隼利爪，如今扼住仇人的咽喉，快活得大笑不止。
　　党向前挣扎着对旁人说：“别管我！放箭。”
　　魏乌衣指挥的金吾卫万箭齐发。
　　周伊凡放出红莲之火。
　　周伊凡说：“你是不是傻？之前这样无法伤害到我，现在也不能。”
　　他慢慢收紧手指，指尖捏碎了党向前的喉咙。党向前挣扎着咽了气。
　　周伊凡啐他一口：“就让你这么死了，简直是便宜你！”

　　魏乌衣搭弓上箭，用的是唯一的那枚有法力加持的箭头。
　　箭划过弧度准确地朝周伊凡的心窝而去。
　　但箭并未像上次一样刺透红莲之火，竟旋转着僵持中渐渐被融化掉。
　　周伊凡笑说：“你们以为我还会犯和上次同样的错误吗？我账户里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时所有人都慌张起来，这里唯一能制衡他的手段失效了，接下来的场面是不是会失控。
　　周伊凡缓缓转身面对所有人：“我也好久没玩玩了，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来个大开杀戒，攒够人头，说不定能升级。”
　　他举起手，手指渐渐变得更加遒劲有力，青筋毕露，他的脸上慢慢绽放那个招牌的狰狞笑容。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他身上的红莲之火灭了大半。
　　周伊凡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可能！不可能！我这是红莲之火！！刀枪不入，水泼不进！”
　　又一盆冷水浇下来，最后那点火苗噗噗愣愣地灭了。
　　党向前把洗脚盆一扔，豪气地说：“能灭你的红莲之火的自然是‘净瓶之水’啊，我这可花了大价钱搞来这么一澡盆。”
　　周伊凡又是一惊：“你！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捏死你的！”
　　党向前嘿嘿一笑：“你个□□崽子都知道氪金，我是组织派来的，你猜，我账户里有没有钱？”
　　周伊凡终于大惊失色，扑过去嘶吼：“我再杀你一次！”
　　在他捏上党向前脖子的一刻，一支长剑当胸穿透。
　　陈素娘左手持剑，一剑刺中了他。
　　党向前急的一跺脚：“啊呀！不是说尽量留个活口嘛。”
　　陈素娘扶着腰缓缓坐下去，也是力竭了：“不能冒险放跑这个妖人。我也只有这一击之力了，只能一击毙命。”
　　她虽是女侠，若身体好时，也许能与妙菩萨一战，但现在怀孕又受伤，已是极限。
　　周伊凡睁大眼睛，满脸的不信：“不可能，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在这里！我要回去！对，我会回去！他用尽最后力气，试图用左手捏右手虎口。
　　党向前自然不能让他跑了，一脚踩上去。
　　“我不会死！我杀光你们……”周伊凡低吟，他抬眼看着党向前，露出最后一个得逞的诡异的笑。
　　魏乌衣上前查看，确认周伊凡断气。
　　党向前也无法，事前准备的两种方案，一死一活，这也不算是不能接受。
　　他打算马上出去，向组织汇报这边的情况，然后立刻去医院看周伊凡那小比崽子是死是活。
　　但他还未等抬手捏虎口，陈素娘就动了胎气，似乎是要生产了。
　　这哪里还走得开。
　　党向前想，行啊，正事都办完了，也不差这点时间搭把手了。毕竟小丁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是给朋友养号吧，也不能就这么甩手走了。

　　天子派了御前的吴天师来协同处置妙菩萨一事。现在既然人已被诛，就剩下如何处理尸体。
　　吴天师一番做法后，将尸体放在柴火架上焚毁，怕的是这妖贼再用什么妖法起死回生。
　　党向前却觉得未必，他自己是因为公费所以才能买得起九条命。这小比崽子家里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偷点钱出来也是有险。但是保险起见，尸体烧了就烧了，就他那个罪大恶极的样子，挫骨扬灰也不过分。

　　这一夜，党向前先是以自身做饵，引妙菩萨显身，又战术性死亡一次，干掉杀人狂魔，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找人给陈素娘接生。
　　他没结婚，更谈不上有孩子，何况他这身体情况，对孩子没啥念想。只能听屋子里妇人们忙碌，他在外面坐镇。
　　闲来琢磨，他就想，这小丁居然和虚拟人生孩子？那孩子……当然也是虚拟的，小丁连个Y染色体都没带来咋可能是亲生的。但是这个世界还是做的挺逼真的，也难怪小丁跟虚拟媳妇虚拟孩子都有感情了。搁自己也未必扛得住。

　　这么胡乱想着，他在外面的胡床上稀里糊涂睡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被叫醒，接生婆和使女等人笑吟吟地跟他汇报：“陈娘子生了，是位公子哥。”
　　党向前抻了个懒腰，心想事情又少了一件，自己这个差事办的还是不错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打赏给一众人等。
　　这些人没白忙活一宿，自然也是喜笑颜开，谢了恩走了。
　　东方既白，党向前活动活动身子骨，沐浴在渐渐升起的虚拟晨光中，心想，终于可以出去休个大礼拜了。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打打球，看给电影，吃点垃圾食品，撸串火锅……馋了。
　　他不确定自己走这两天，这里的时间线会不会动，以防万一，他还是跟白十三交代一番。
　　如今白十三就住在他府上，作为清客，为他经手不少事情，简直是个绍兴师爷。

　　党向前只说自己也许要仙游一番，去探探丁大侠的伤势，给他报个母子平安的喜。归期未定，也许转眼便回，也许一别经年。
　　白十三轻叹一口气：“这世间偶尔会有你们这样的化外仙客。可惜我辈红尘俗客，无法追随你仙游三界六道。但守着这宅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大郎且放心去。”
　　党向前拍拍他肩膀，颇为赞许：“小白，你可以啊，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能看到我和你们不同。你也不是一般人。等我以后真不玩这个游戏了，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里面的事。”

　　安顿好一切，党向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房间，一咬舌头——为了避免小丁那样的悲剧，他已经提前把登入登出的命门改到舌头上了。
　　一睁眼，眼前并没有罗生门，没有游戏界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党向前仍旧在这款名叫寿者相的世界中，任他把自己舌头咬出血也没有变化。
　　远远近近晨钟响起，飘荡在这长安城中。似乎钟声也和党向前一样被困在这一方世界，无法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