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2、改口

　　大山把药罐递到江知手里，说:“这是郎中配的药水，少爷这个伤抹药水好的比较快。”

　　江知点点头，“麻烦了。”

　　“应该的。”大山突然红了脸，支吾道:“少夫人还需要药膏吗？”

　　江知转了转手里的药水，疑惑道:“不是说少爷的伤抹这个就行了吗？”

　　“啊、是。”大山结结巴巴，“我、我是说您，您不能抹这个。”

　　江知莫名其妙:“我当然不抹，我又没受伤。”

　　“不是受伤，我的意思是，哎呀反正您需要药膏就跟我说。”大山结巴地说完就跑了。

　　江知皱眉:“神神叨叨。”

　　姚卓听到他们说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江知眉梢紧蹙。

　　姚卓笑着摇头:“没什么。”

　　江知面无表情地蘸了药水给他涂到伤口上，他‘嘶’一声，江知问:“你笑什么？”

　　姚卓‘扑哧’又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你。”

　　江知无语，半蹲在他腿间，仰着头专注的给他抹药。
　　药水浸到伤口，姚卓就轻轻抽气，江知放缓了动作，还是愧疚道:“对不起。”
　　姚卓垂眸，捏捏他的脸:“是我的错。”
　　说完又是轻轻‘嘶’了一声。

　　江知一手夹着药，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半弯着腰凑近他颈间，轻轻的给他吹气。
　　姚卓不动声色地伸手半揽着他，无声地笑。
　　江知稍稍退开，他就松了手。

　　江知说:“我只是太生气了，以后你别跟他们一起瞒我。”
　　“不是瞒你，是知道你不喜欢就会拒绝，没想到会吓到你。”
　　“没有吓到。”江知闷声说，“只是我不需要别人教我那种事。”
　　姚卓静了静，意味深长地点头:“不用别人教。”

　　晚上给姚卓擦身子时，江知小心翼翼地避开颈侧的伤口，温热的毛巾刚覆上喉结，姚卓微微偏头，正好搭在伤口上。

　　江知慌忙拿开，轻声呵他:“少爷!”
　　姚卓扣着他的脑袋，结结实实的摁在自己胸膛上，“你叫我什么的？”

　　江知挣扎半天，直到闹得脸颊通红，他才闷声笑道:“哥哥。”

　　姚卓满意地放开他，便被迎面一条毛巾捂住脸，江知报复性的在他脸上胡乱揉了一通，把他的脸也揉的透红，头发也跟他一样乱糟糟的，才哈哈笑着继续给他擦身子。

　　姚卓非但不生气，还宠溺的笑着:“多笑笑好看。”
　　江知动作一顿，撇撇嘴没接话。

　　等两人都换好衣服收拾妥当，江知吹熄桌上的油灯，再摸黑爬上床。
　　越过姚卓的时候，他的手按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是姚卓的手。

　　他每晚都摸着黑上床，经常会不小心碰到姚卓的身体，他习以为常，正要挪开，那只手黏上来勾着他的，拇指在他手心摩挲着。

　　江知觉得今天的姚卓格外的喜欢跟他身体触碰，时不时地捏捏他的脸、手，偶尔揉揉他的头发。
　　现在也是，那只大手捉着他的，把玩地不亦乐乎。江知挣了挣，没挣开，他无语道:“姚少爷。”

　　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江知自觉改口:“哥哥。”
　　姚卓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抓着他的手揉捏，江知说:“别玩了，睡觉。”

　　“照顾我是不是很累？”
　　“哈？”

　　“长茧子了。”姚卓低声道。

　　“哦。”江知这才知道他是在摸他手心的薄茧，他说:“是啊，好累，累死了。”

　　姚卓静了好一会没吭声，江知吃吃笑道:“你还真信啊？我这是画画磨的。”

　　“你才学会画个鸡蛋就磨出茧子了？”姚卓低声问。

　　姚卓捏着他的指尖，在黑暗中一根根挤进他的指缝，没等他回答，又自己笑了笑，“累了跟我说，我放你走。”

　　江知跟他肩并肩躺着，十指紧扣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姚卓的话让他更在意。

　　江知抽回手的动作停下，他撑起一侧身子，黑暗里看不出表情，但能听得出他的认真，他说:“跟你在姚家这半年，是我过得最轻松的日子。”

　　姚卓紧紧扣着他的手，低声说:“总会累的。”

　　江知皱眉，认真地强调:“不会累。”

　　姚卓微微转头，透过黑夜仔细辨认他模糊的脸，他动动唇:“那你要一直陪着哥哥吗？”

　　江知点点头，复而又神情复杂，他不知道这个突然穿越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消失。
　　但他不会主动选择离开。

　　扣着他的手收紧，江知才回神，笑着凑近他:“我点头了的。”
　　呼吸交缠，他们想起昨夜那个吻。

　　江知心跳颤了颤，他不自在地挣开手，“睡吧。”

　　半夜的时候，姚卓一手抱着他，手指伸进他脑后的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捏着，江知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喊他:“哥哥？”
　　“嗯。”姚卓拍拍他的脑袋，“尿尿。”

　　江知闷笑几声，也就姚卓半夜把他叫醒他不发起床气反而能笑出声吧。

　　姚卓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一只手勾着裤子往下拽了拽，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江知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抱着他的腰，一般时候他是不睁着眼睛看的，怕姚卓不自在。

　　等姚卓手伸进裤腰，掏出来东西，刚刚对准了夜壶，江知眼珠动了动，难得露出几分同龄人该有的狡黠，他轻轻一晃，带的姚卓也是一晃，差点尿到夜壶外面。

　　姚卓无奈的偏头，正对上他狡黠的笑意，他低笑道:“乖，让哥哥尿完。”

　　嘴唇贴着他热热的耳朵，江知心尖一颤，姚卓把裤子提好，挂在他身上沉沉地笑:“还看什么？”

　　江知耳垂染上一层薄红，他恼道:“没看。”

　　江知把他抱回床上，自己也爬上去躺好，平复了好一会，又安静地睡着。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姚卓伸长手臂，轻松一揽，把他抱进怀里。
　　江知睡的极安稳，睡眠中感觉起起伏伏的飘摇，却又意料的安心。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身下胸膛均匀起伏，怪不得他感觉起起伏伏像坐船似的，他又半夜爬到姚卓身上来睡了。

　　江知轻轻一动，腰上揽着他的手臂就立马收紧，头顶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再睡一会。”
　　“对不起啊哥哥。”江知撑在他胸膛上，准备躺回床上去，睡人家身上这什么破毛病。
　　姚卓搂着他咕哝，“就这么睡。”

　　得，江知无语，还真就惯着他这破毛病。

　　他推了推身下的人，恶人先告状，“你什么毛病啊。”

　　“怎么了？”姚卓迷茫睁眼，“宝宝？”

　　“啊？”江知也迷茫一瞬，“你做梦呢？”

　　“没有，醒了。”

　　“哦。”江知又说了声对不起，“我以前睡觉很老实的…”
　　刚开始也就做了噩梦半夜会无意识的拱到姚卓身上，可昨晚上没做噩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毛病。”江知皱眉。
　　以前他跟别人一起睡从不会这样，或许是姚卓让他比较亲近？

　　“没事。”姚卓笑了下，揶揄道:“就是浑身麻，睡觉还以为是鬼压床了。”

　　江知还跨坐在他身上，闻言他爬下来跪坐在旁边，扶起姚卓让他靠坐在床头，说:“我给你捏捏。”

　　他捏的熟练，因为他几乎包揽了照顾姚卓的日常生活，其中也包括每天给他按摩。

　　江知仔细给他捏着，不知是不是他刚睡醒犯迷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姚卓的腿微微动了一下。

　　姚卓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双腿匀称颀长，半点不像是常年瘫痪的身材。

　　“你的腿…”江知斟酌措辞，“有知觉么？”
　　姚卓静了静，一双乌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他，江知假装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给他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这么看着我干嘛。
　　“基本没有。”

　　江知皱眉:“那就是有？”
　　“可能吧。”

　　“什么意思？”江知眉心越拧越紧。
　　什么叫可能吧？

　　有没有知觉自己不知道吗？

　　“以前一直是感受不到，或者说知觉轻微到像是幻觉。”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太渴望它们有知觉而产生的臆想。”
　　姚卓淡淡解释，清晨略显沙哑的嗓音低低叙诉，落在江知耳朵里让他的心不自觉揪起。
　　姚卓看着他，忽然笑了下。

　　江知以为他要又要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反过来安慰他。
　　下一秒姚卓含笑的声音响起:“但是我最近发现可能那并不是幻觉，因为——”
　　“你早上的反应我能感受的到。”
　　江知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反应。
　　随后，轰——

　　潮红炸上脸颊，耳尖乃至脖颈。
　　他感觉血液都要冲上头顶，脑袋发麻。
　　他热的要熟了。

　　“哦。”江知咬唇，“那…挺好的。”
　　姚卓闷笑，“只是一点，可能还是我的幻觉。”
　　“不是，不是幻觉。”江知把自己下唇咬了个深深的牙印。
　　姚卓怕他咬烂了，不再逗他:“别害羞，宝宝，这很正常。”

　　江知一个现代进步青少年当然知道这很正常。
　　只是压在别人身上起了反应还质问别人能不能感觉到属实不是人干事。
　　虽然他本意并不是这个，但这个对话还是让他有一丝窘迫。
　　倒是他怀疑姚卓这个古代人知不知道这些称呼什么意思。
　　哥哥也就算了，他努力麻木自己理解为正常的亲兄弟。
　　但是宝宝…再怎么听也不该称呼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吧？

　　怎么觉得自从那天……他亲了姚卓之后，姚卓就变得怪怪的……

　　江知啧了声:“这么叫我怪那啥的。”
　　“嗯？”

　　怪gay的。
　　怪肉麻的。

　　江知说，“你就叫我名字呗。”

　　姚卓不说话，沉沉地看着他。
　　江知就在他的注视下给他捏腿。

　　“宝宝。”
　　姚卓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他眉心，“就这么叫你，嗯？”

　　不。
　　不行。
　　哥哥已经是他接受了半年才接受的肉麻称呼。

　　“你也挺喜欢的，不是吗？”
　　江知震惊地扒拉开他的手，“我没啊。”

　　“那你不喜欢。”
　　“…也不是。”
　　不是喜不喜欢，这称呼它就不合适知道吧？

　　姚卓捏捏他的脸:“我知道的。”
　　“你又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很喜欢。”姚卓短促的笑了声，“喜欢哥哥跟你亲。”
　　什么亲不亲的啊…
　　江知喉结微滚，却说不出否认的话，他说:“哦。”
　　也不知赞同的是亲密的亲，还是亲吻的亲。

　　或许都有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吓他一跳，江知捶捶自己脑袋，安慰自己他只是渴望世上有个他能信任的人。

　　依赖他而活更好。
　　完全属于他…更好。

　　至于为什么他会渴望姚卓跟他亲密触碰…为什么他还在盯着姚卓的嘴唇回忆那个幼稚的吻…
　　江知喉结微动。
　　算了，直者自直。
　　直者自直。

　　“宝宝，”姚卓无奈的揉揉他的头发，“发什么呆。”
　　江知打开他的手，语气不善道:“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