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童》霏童话

28、二

　　“小姑娘，你把家里镜子搬到医院来干嘛？”
　　苏梦晚抬起头，错愕地在奶奶床头看见“真实”这面镜子。
　　这镜子真自己长了脚会到处跑！？
　　护士奇怪她的表情，“不是你搬来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镜子确实不是她搬来的，但镜子某方面说也算是她家的。见鬼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护士又看了她一眼，给奶奶换好药，端着盘子走了。
　　苏梦晚的眼睛只是在吊瓶上停留了一瞬间，再转过头时镜子已经不见了，空白的墙面有别人留下的一道黑色印记，上扬的弧度像是一张在微笑的嘴，仿佛在嘲笑她，然而是她眼花了，还是那护士也眼花了。
　　真见鬼！
　　这样一来，苏梦晚再也睡不着了，那面镜子、梦中的对话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维。对话的结局是什么？为什么要奶奶的心，它梦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一个梦？这一切又与那镜子有什么关系？真实真实，还有它的名字叫真实……

　　“又是柯医生的手术。”
　　“这是第几场了？”
　　“不知道，今天就有六场。”
　　“做得来吗？心脏手术最快也要四个小时，□□二十四一天的时间，这哪受得了！”
　　“柯医生自己要求的。要做手术的人太多了，个个都紧急等不得。”
　　“那也做不来啊！”
　　“她只做关键部分，其他交给别人然后再去下一场。”
　　“唉！最近哪这么多得心脏病的，我已经加了几天班了。”
　　“加班不好吗，有钱拿，你又没老公孩子的，有什么烦的。”
　　“没时间怎么谈恋爱？”
　　“有朋友了？”
　　“没，忙得没时间找。不过，我跟你说，昨天我见到柯医生男朋友了，长得真帅！”
　　苏梦晚在值班室查看奶奶今天的用药，旁边两个小护士叽叽喳喳谈论着一个柯医生。苏梦晚也认识一个姓柯的女医生，不过她是个法医。
　　她拿着水瓶去水房打水，路过一个单人间病房，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头发刚刚过肩，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只能在阳光下透过发间的空隙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轮廓很漂亮。她正在削苹果，苹果皮削得很薄，刚好皮肉分离，长长的一条差不多都是一厘米宽，两侧向内弯曲形成管状，一直拖到地上，像条血管。
　　很平常的动作，苏梦晚却觉得像是在把一颗心从一具身体里剥离开来，心脏突然就疼了一下。她轻轻呻吟了一声，很细微，那女人抬起了头朝她看来。
　　“你好，梦晚。”
　　世界很小，这个柯医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柯医生。只是，十年的变化，她是如何认出她，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才八岁。而面前的这个人，仿佛还是走时的样子，她记得她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七岁了。曾经的柯娆是公安局里的出名的美女，美到甚至有人为了让她给自己尸检而自杀。苏梦晚印象中的她总是会拿出好吃的放到自己面前，然后问：“喜欢么？梦晚。”自己每次都会接，但不会吃，因为外面有股怪怪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是福尔马林和腐烂尸体混在一起的味道。
　　“你回来了啊，柯姐姐。”苏梦晚站在门边没有动，不知是因为她曾经的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她对柯娆总有着一些畏惧。
　　“刚刚搬回来，还是原来的老房子。”说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她，“给你，刚削好的。”
　　苏梦晚接过，谢了声，拿在手上没有吃，她依旧能闻到上面淡淡的福尔马林和尸体的味道。
　　柯娆又拿出一个苹果，还没削，她的手机响了，看了眼，“待会见，我要去做手术了，病人的心脏刚刚送来。”
　　说“心脏”两字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梦中的那个女声，苏梦晚愣了一下，回神柯娆已经离开，看了眼手里的苹果，已经氧化发黄，像一颗烂掉的心脏。她把苹果丢进垃圾桶，打了水，然后去上学。
　　柯娆原来的房子就是乔伯家旁边的那间空房间，柯娆搬回来的事住在楼下的张梁是非常清楚的，关于柯娆的苏梦晚一个字也没问张梁。不过张梁是个话篓子，当冯凉提到姜叔的主治医师姓柯时，他几乎把柯娆的生平全部搬了出来，不过十年前她是因为什么离开还是没人知道。
　　“诶，苏梦晚，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张梁拿笔捅了捅苏梦晚的背。
　　“生病了吧，我今天看她从医院出来的。”程爽站在一旁，先拿苏梦晚的放在桌上的卷子翻了翻，又拿起一旁冯凉的。
　　“病了？”张梁问。
　　苏梦晚摇摇头。
　　“是奶奶，她昨天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冯凉替她解释。
　　“哦。诶？那你怎么……你该不会还在怕柯姐姐吧！”张梁说。
　　“她怕柯医生？”程爽把苏梦晚的卷子放下，拿了冯凉的。
　　苏梦晚看了眼程爽拿在手中的卷子，又瞅了冯凉一眼，默默趴着。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住乔伯家那会只要看见柯姐姐就往我家跑，躲在桌子下面半天不出来，每次都是他哥到我家去把她抱出来。”
　　“吓成这样！”程爽装作惊讶，“不至于吧！”
　　苏梦晚没好气的说，“就至于了，怎么！”说罢，站起来，走出教室。
　　学校守门的张伯匆匆此时从操场上穿过，手里那抓着一样东西，苏梦晚定睛一看是他养的那条大黄狗，四只爪子朝上被他倒抓在手里。大黄狗似乎已经死了，没有任何挣扎，耷拉着脑袋歪向一边，肚皮上的毛暗红发黑。
　　苏梦晚心里突然瘆得慌，然后一阵天翻地覆便失去了意识。她是在医护室醒来的，醒来时仍旧觉得心慌喘不过气来。
　　“觉得哪不舒服？”曼意华轻声问着。
　　“心。心慌。”苏梦晚坐起来，手压在胸口。
　　曼意华皱眉看着她，然后回头，“她应该没事，只是……”
　　苏梦晚知道除了曼意华外还有人，但她心慌得耳朵开始出现耳鸣，眼睛也有些发黑。自己应该是病了，没人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心慌难受，但为什么曼老师说她没事？难道说是心电感应，他的亲人有谁出事了，是谁，奶奶？还是哥哥？她伸手向外抓，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仿佛知道她所想的，安慰道：“没事，没事，你的家人都没事。你也没事。”
　　奇异的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视线也逐渐清晰，冯凉的身影引入眼帘。
　　“你今天见过什么人？”
　　苏梦晚一愣，她没见过什么人，除了柯娆。他问这话的意思是，她心慌的原因与柯娆有关？那张十年没变过的脸在脑子慢慢浮现出来。
　　中午冯凉和苏梦晚一起去看奶奶，然后给奶奶办理了出院手续。照理奶奶还有几天才能出院，而冯凉看过奶奶后说奶奶没事要她去办出院手续，苏梦晚有些犹豫，但想到晚上那个关于奶奶心的梦，不安更大一点，便拿着出院单子去找医生签字。
　　奶奶的主治医师是有些不太赞同的，但考虑医院还有心脏病人等待着床位，相比之下奶奶的一点高血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于是同意了出院，开了药，叮嘱了注意事项。
　　苏梦晚和冯凉推着奶奶在医院了绕了整一个大圈才出走医院，冯凉是路痴，但苏梦晚不是，她故意将冯凉带到柯娆面前。她觉得柯娆有问题，搞不好就是冯凉要抓的妖怪，但是见到柯娆，冯凉只是很淡然的打了声招呼，看都没多看柯娆一眼，倒是瞅了她好几次。
　　“你怕那个柯医生？”出了医院冯凉问。
　　苏梦晚低头不语。
　　“带我兜那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让我见她？”
　　苏梦晚转头看向冯凉，却在他身后医院的三楼看到柯娆的身影，柯娆站在窗边，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她……”没问题吗？后面几个字，她没说，因为奶奶在旁边，“没有。这是那条路人比较少而已，你没看见住院楼连走廊上都睡着病人，那么窄的路推着奶奶怎么走？还有，你这房客这几天要做点事，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出门，这几天的菜你去买。”
　　“那你呢？”
　　“我来弄。”
　　“你会？”没见她进过厨房，冯凉深表怀疑。
　　“别瞧不起人。”
　　“只是早上我们要上学。”
　　“起早床不会啊！”
　　冯凉沉默。
　　下午上课的时候，苏梦晚递给冯凉一张纸条，是中午没问出的话，“柯娆真的没问题？”
　　“你指的问题是什么？”冯凉回道。
　　“她不是妖？”写玩又觉得不妥，擦掉，重新写道，“她十年了都没变老。”
　　“电视上的明显不是看起来也很年轻。”
　　“那是做了整形手术的。”
　　“她就不能做过整形手术。”
　　苏梦晚想了想，“我觉得她不对劲。”
　　“那是因为你怕她，为什么怕？”
　　“不知道，就是觉得她很可怕。”准备递过去，又补上一句，“什么妖怪会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