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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护心之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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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因大师今日仍不在寺中吗?”
这两年信佛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些夫人小姐的,平生没有受过什么磨难,一旦遇到一点挫折,便觉得人生灰暗、活着不如西去了,假惺惺的来信佛,不过是想在佛祖面前诉诉苦水,得到一些安慰罢了,但也有一些真的懂禅语的,最喜欢找寺里的几位大师解疑。
小和尚挠了挠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师父外出云游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面前这位女施主已经来问了三次了,看模样很诚恳,眉间又总是藏着一抹愁绪,看起来的确是遇到了为难事,不像那种只为无病呻吟而来的。
盛玄合掌向他拜了拜:“多谢小师傅告知。”
谢过之后她转身欲走,却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正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小和尚喊了一声:“善果长老。”
盛玄道:“大师,我有什么不妥吗?”
善果道:“施主,你身中蛊毒,若再不医治,恐命不久矣。”
“盛师,今日有位客人来找您。”一回将军府,老管家就来跟她说。
盛玄脸色很不好,问:“什么客人?”
“那客人装扮的奇怪,用布巾包住了头脸,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听说盛师不在,他便走了。”
盛玄:“没说别的什么?”
“没说。”
“随他去吧,”盛玄想了想,道,“管家,帮我去北市未明巷找一个姓滕的人。”
过了两日,那个装扮奇怪的人又找了过来,盛玄把人请到了自己专用的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阁下找我,想必有什么要事?”
那人道:“在下来自神医谷。”
他拿掉了遮住脸的东西,盛玄认出来,这正是安王爷为了女儿从南境神医谷请回来的、也曾为戚惊华诊过脉的一位名医,似乎姓钟。
盛玄请他坐下,自己也坐下来,道:“原来是钟神医,你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这些的时候,她声音很平静,目光却是冷的。
钟神医道:“这些日子我辗转难眠,有一件事藏于心中,若是不说,始终于良心有亏。”
盛玄静静的看着他。
钟神医额角冒出了冷汗,他说:“戚将军不是死于旧疾,她是……死于一种蛊。”
盛玄紧盯着他,仍旧没有说话。
“那是南疆的一种夺命蛊,叫七尾绝声,极为难养,所以极为稀有,就算在南疆,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也是数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一次,知道中蛊之人病发后的症状,正……正与戚将军当时的症状一般无二,寻常医师无法诊断,只能判定为旧疾。”
盛玄捏着一个茶盏,手骨都要爆出来了,她咬着牙,勉强保持住表面的一丝镇定,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神医沉沉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我当时不说,是因为蛊毒已入将军之五脏六腑,根本再无回转之力,而且……”他犹豫着,最终一咬牙,道,“七尾绝声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且会潜伏于人体,四到七年才会病发,是谁给将军下了蛊,我实在……不敢想象。”
也怕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戚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却死于蛊杀,不明不白,我当时未说,后来心里却实在愧疚难安,无论如何,也得把真相说出来,只是……”
帝都之中,权贵如云,戚将军之死诡异至极,其中不知道牵扯了多少阴谋诡计,也不知道是谁布下了这数年的局……他一旦说出口,不知道会再引起什么波澜,帝都是不能久留了,必须尽快离开。
盛玄捏碎了茶盏,瓷片刺破了手心,顿时血水四溅。
“盛师!?”
盛玄没有去管自己的手,只道:“神医,请你给我诊一诊脉吧。”
钟神医想着她是无法接受真相,心里惋惜,却不知她为何突然要诊脉,但眼下也只得照做,为她诊脉。
然后大惊:“盛、盛师大人,你怎会……?”
盛玄擦了擦手心里的血,道:“也中了七尾绝声?”
钟神医道:“是,但是跟戚将军的又有不同,七尾绝声若要潜伏,几年内是看不出迹象的,盛师大人的……”
盛玄沉默了一下,转身打开了书案上的木盒子,里头放了一块护心镜。
她说:“请你再看看这个。”
钟神医闻言上前,掏出随身带的银针,试了试,随即紧皱眉头:“护心镜里,藏着一只七尾绝声,还……活着。”
盛玄道:“这是从将军战甲上面取下来的,将军那套战甲,是五年前得的,几年也不换,想来七尾绝声在护心镜里,离她心腹最近,她早就染上了蛊毒……我也是最近才知这里的玄机,即便神医不来,也是要找别人验证的。”
因为见多识广的天檀寺善果长老看出了她也染上了蛊毒。
因为她贴身戴着戚惊华的护心镜。
“我只是不明白,”她掩住心底的怒火和悲伤,拿出冷静的一面,“如你所说,将军的蛊毒四五年方至病发,我最近才碰了这护心镜,为何这么快就有了毒发的迹象。”
钟神医思忖着:“我也实在了解不深……大概是七尾绝声这些年被戚将军的元气喂养,长大了,毒也就更厉害了。”
盛玄:“原来如此。”
“盛师不必担心,您身上染的毒才到皮肤表层,定然还有办法祛除,以后善加调养,不会有大碍,”钟神医叹息着,“我回去查些资料,一定不会让您再……有恙。”
盛玄道:“那就多谢神医了。”
钟神医告辞之后,盛玄瘫坐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滕恒从书架之后走出来,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道:“盛姑娘,在下给你把手包扎了。”
盛玄把手藏进了袖子里,拒绝了他,道:“我叫你来,原本正是要查那护心镜的。”
“没想到不必再查,倒还叫在下听了这些不得了的东西。”
盛玄抬眼,看向那木盒,道:“将军的这套战甲,造价很高,质量绝佳,五年都不坏,将军非常喜欢。”
她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是先帝皇无极为了嘉奖她在平叛之乱中的功劳,请天下最好的工匠为她铸的战甲,护心镜的部分更是由皇无极亲手设计图样,世人都以为这是莫大的荣宠,许多人羡慕不已……呵!战甲造好没多久,北境大乱,她便穿着这身新战甲去了北境战场,抗敌护国,为皇族,为万民,为大齐,然后北境敌退,她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毒发而死了……”
“哈哈哈……”她捂着眼睛,笑的愈发苍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真是好算计,她没死在抗敌的时候,没死在天下安定盛世之时,仗刚打完就死了,怎么会这么准?怎么会算的那么好?!”
滕恒看着她,只觉得悲伤,为惊华将军,也为了她。
“不可能那么准,”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手上血水四溅,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皇无极已死,一定还有人做了什么!”
滕恒想安抚她,最终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盛玄道:“我要查清真相。”
我要复仇。
“你的手怎么了?”戚惊鸿看到她包扎好的右手,关心道。
“碎了一个杯子,不小心扎到了,”盛玄随口解释了一句,催着他出去,“你那朋友不是有事找你帮忙吗?还不赶紧去。”
戚惊鸿心里觉得不对劲:“真的没事?”
“没事。”
“若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你能做什么?
盛玄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又过几日,宫里来了一道旨意,皇懿想让乾公主拜盛玄为师,让她入宫教导公主。
盛玄以身体不适为由暂且推迟了。
钟神医果然查了许多资料,尝试着来给她祛了一遍毒,给她一副新的药方,然后匆匆而去。
盛玄看着碟子里逼出来的毒血,看了一会儿,起身找出一叠纸,提笔开始默写她很多年前看过的一本书上的内容。
那是一本禁书,藏在静明渊里,寻常师父不会让他们看到,还是小时候偷入师父的藏书室翻到的,但也只匆匆看过一遍,以她出色的记忆力,却也只能默出个大半。
看来需要回一趟静明渊了。
……这是她辗转反侧数个夜晚,始终无法放下对戚惊华的执念,拼死想出来的一个计划。
荒谬而且不知真假。
却足以惊世。
她一定要试一试,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
待她写到一半的时候,滕恒找了过来。
“人已经安排过去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盛玄点了点头,道:“辛苦。”
“那个神医说的话,你不相信吗?”
“并非不相信,但是去南境查证这种蛊也是有必要的,为了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皇无极让人下的蛊,又有没有其他人参与,”盛玄把写的东西收起来,道,“将军会希望所有事情清清楚楚。”
她也要弄清楚都是谁,才好下手准备。
“我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滕恒犹豫着要不要说,“……听说皇帝想让你给她女儿做老师?”
盛玄指了指书案上新添的一个摆件:“知道这个玉价值几何吗?”
滕恒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摇头。
盛玄道:“东海国献上来的,价值连城,皇帝把它送给了我。”
滕恒皱起眉头。
“所谓做公主的老师,入宫教导,不过是一个由头,群臣看着,他不好直接开口,于是找机会把我变成他的妃子而已。”盛玄平静道。
当今皇帝做一件事,需要考虑到各方的态度,就连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能明着来,只能暗暗图之。
更何况盛玄不是普通的女人。
滕恒打量着她的神色:“你怎么想?”
盛玄坐下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无所谓我怎么想,他不会给我拒绝的余地。”
滕恒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盛玄:“我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若真的成了皇妃,我觉得,我可以把自己变成宠妃,让皇帝眼里只有我的那种……到时,许多事做起来便会方便不少。”
“盛姑娘!”
盛玄:“你觉得以我之容色成不了宠妃吗?”
滕恒只好搬出戚惊华劝她:“戚将军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
盛玄垂下目光,不说话了。
当然,除了滕恒,还有其他许多人不想让她入宫,盛宠数年不衰的孙贤妃猜到皇帝的意图就第一个坐不住,便让她本来就对盛玄有意思的兄长纠缠盛玄,她那兄长以前怕戚惊华,如今却没了忌惮,仗着妹妹得宠,皇帝不敢明说,便无法无天,时常骚扰盛玄,一时搅得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