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香·缘落》劫色晚久

11、九尾鸣铃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快要到小年了。
　　慕君修几乎天天往山下跑，置办各式各样的年货，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买给和云尘。在他印象里，和云尘总是会把好的留给慕君修，这次他想陪和云尘一起过年，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温暖，这些天的辛苦也就没白费。
　　慕君修提了几盏花灯回到清雪崖，却没有找到和云尘的身影。
　　慕君修有些慌乱，正要放下花灯去找和云尘的时候看到他刚好从山下上来。慕君修走过去，把一盏花灯塞到他手里问道，“师尊去哪里了？”
　　和云尘看着慕君修递过来的莲花形状的花灯有些无奈，慕君修这几天不知道发什么疯，从糖瓜到衣服再到花灯，给他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慕君修这几天比以往更粘人，有时候他在桃林深处睡久了，慕君修都要出来寻他。
　　和云尘使了个小小的法术让花灯亮了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说，“君修，别弄这些东西了，回去收拾一下，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今天万俟诀来找他，绝仙派管辖的广陵一带妖神作乱，已有十余人下落不明，万俟诀忙不过来，便打算让他前去处理。
　　和云尘欣然应下，随万俟诀一同前来的故涟生怕他被人算计，给了他一小瓶名为“神来倒”的毒药，和云尘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听故涟罗里吧嗦讲了一下午毒药要如何如何用，路上要如何如何小心坏人云云，听的他直犯困。
　　好不容易送走两位师兄，和云尘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要来安慰写了满脸不高兴的慕君修
　　慕君修有些失望，还有十天便是春节，他想陪和云尘安安静静过个年的计划也泡汤了。
　　和云尘看出了他的失落，伸手摸摸他的发顶安慰道，“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团圆。”
　　慕君修知道他劝说无用，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和云尘想起来上次去幽州颠簸半月腰都要断掉的感觉，果断选择骑个神兽出行。
　　第二天，和云尘带慕君修拜访了师姐苏灵儿的鸣凰岭。
　　苏灵儿排行第三，专门负责饲养驯服妖兽，鸣凰岭布满大大小小的结界，以防止妖兽伤人。
　　苏灵儿看到来人有些惊讶，“云尘师弟？稀客稀客啊。”
　　和云尘同慕君修行了礼，说明来意后苏灵儿大方的让人带来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鸟。
　　此鸟只有普通的鹦鹉大小，形似孔雀，通体漆黑，一双金色瞳孔鹰隼般锐利。此刻正站在苏灵儿肩头，讨好的用头顶的翎毛蹭了蹭苏灵儿的脸。
　　苏灵儿吹了声口哨，那鸟飞到空中盘旋了两圈后身形猛的涨大才停在地上。
　　苏灵儿拿出一袋饲料，喂给它几粒，又摸了摸它脖颈处的羽毛后把剩下的饲料交给了和云尘，“这是九天玄乌，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便能到达。它会自己变回正常大小，师弟你记得每天喂一次这个饲料即可。”
　　和云尘谢过苏灵儿，跟慕君修攀上了玄乌的背。
　　九天玄乌飞的很高，地面的场景一览无余。正值春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高处的风有些大，慕君修坐在和云尘身后，把和云尘揽在怀里，一边帮他挡风一边给他暖身子。
　　三日后，玄乌载着两人到了广陵城。
　　玄乌变回鹦鹉大小停在慕君修肩上，慕君修喂了它几粒饲料当做奖赏。
　　新年将近，纵然是作恶多端的妖神也没能阻挡人们过年的热情。
　　大街上吆喝声不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喜庆的红色，人们脸上带着些许憧憬。
　　普通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在一个个春秋更迭中期待着不断重复的未来。
　　和云尘随手拉住一个路人询问妖神的情况，那人看起来并没有很害怕，只是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和云尘二人一番，“两位是外地人？”
　　和云尘点点头，“我们是绝仙派的修士，奉命前来捉拿妖神。”
　　那路人一脸莫名其妙，“为何要捉拿？”
　　和云尘不解，“妖神加害十余人，殃及无辜，理应处死。”
　　路人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据说这妖神呐，千余年来一直守护着广陵。”
　　“据祖辈人说，妖神曾助广陵御外敌、除内忧，护了广陵上数百年。”
　　“据说他留在此地，是为了等恩公的一个承诺。”
　　“这一等，就是千年。”
　　和云尘不解，“那他为何要抓人？”
　　那路人叹了口气，“妖神是最近才开始抓人的，有时候每天都抓，有时候大半个月才抓一次。被抓的都是当地臭名昭著又没人敢惹的贪官、杀人无数的朝廷通缉犯之流，没人知道他们被抓去了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本来也没人关注这些，可偏偏妖神一个月前抓了当地知府的儿子宋之意。这宋之意仗着自己表哥是驸马爷为非作歹惯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上个月在妖神殿里醉酒砸了一尊神像惹怒了妖神，这才被抓走了。”
　　“知府大人老来得子，宋之意下落不明情急之下谎称妖神吃人，这才惊动了绝仙派。”
　　和云尘点点头，道谢之后按照那人说的方向继续走。
　　拐过几个弯后，和云尘慕君修来到了城中心，是一座金碧辉煌规模却并不大的宫殿，正是那人提到的妖神殿。
　　妖神殿外站着一个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慕君修还要年幼一些，身穿很类似于现代和服的服饰，银白色长发束成一束，翠绿色的眸子像一汪清潭，一眼就能将他眼底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甚是灵动。
　　少年头顶突兀的竖着一对狐耳，身后也耸着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的狐尾，一开口便露出右侧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和尖尖的小虎牙。
　　少年右脚脚踝上系着一串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他走到和云尘面前，行了个标准的人类的礼，声音清脆悦耳，“九尾鸣铃，拜见诸君。”
　　和云尘有些呆，眼前这个小正太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妖神？
　　见和云尘没反应，鸣铃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难道我又搞错了？我看他们人类就是这么行礼的啊……”
　　和云尘被他可爱的动作逗笑，“你是九尾妖神？”
　　鸣铃骄傲的挺起胸来，“没错，就是我。”
　　和云尘听了之前路人的话已经对这位妖神的印象改变不少，现在看到本尊一副可可爱爱尾巴还晃来晃去的样子更是无法把他和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
　　和云尘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软软的，婴儿皮肤般顺滑，“妖神大人，我们为了捉你连赶了三天路，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去你的妖神殿里休息休息？”
　　鸣铃还没反应，旁边一直沉默观察和云尘的慕君修心中警铃大作，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和云尘这是什么毛病？
　　鸣铃想了想，带他们往妖神殿里走，边走还边嘱咐，“你们只能休息一会儿，到了晚上就得跟我一起离开，不能碰那尊神像，那可是我好不容易雕出来的……”
　　和云尘听他絮絮叨叨像个献宝的孩子，觉得有意思，“神像不都是信徒塑的吗？为什么你是自己雕得？”
　　鸣铃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是啊，我就是他唯一的信徒。”
　　和云尘本以为神像指的是是九尾狐神像，没想到妖神殿里的神像并不是妖神，而且一个面目和善，富有诗书气息的人的像。
　　神像盘腿坐在莲台上，旁边卧着一只生着九尾的白狐。那人一手执莲，一手放在白狐的头顶，目光温柔宠溺，仿佛世间万物唯有白狐能落入他的眼中。
　　和云尘注意到，神像的膝盖有一处残缺，又被用新泥补好，泥还没干透，显得有些突兀。
　　鸣铃攀上神台坐在神像腿弯处，背靠着神像拿了一个贡果啃了起来。
　　和云尘和慕君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宋之意就是打坏了这个神像所以被你杀了？”
　　鸣铃听到这话，气鼓鼓的的争辩道，“我没杀他，我从来没杀过人！”
　　和云尘有些疑惑，“那被你抓走的人在哪里？”
　　鸣铃不情愿的撇撇嘴，“我把他们藏在一个山洞里了。”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我有每天给他们送吃的，他们都还活着！”
　　和云尘问道，“那你抓他们做什么呢？”
　　鸣铃不说话了。
　　就在和云尘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鸣铃吞吞吐吐答道，“因为…因为他们是坏人。”
　　说这话的时候，鸣铃眼神飘忽，一看就知道是借口。
　　和云尘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说道，“那便放了他们吧，人类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人类解决。”
　　鸣铃眼中带了水雾，耳朵也耷拉下去了一只，“我……现在还不能放他们走。”
　　他接着又道，“等我见到他，等我见到他以后一定放了那些人。”
　　和云尘想起之前被他拉住问路的人说鸣铃在广陵等一个人来实现承诺，他本以为是人们为他杜撰出来的话本流传开来，不曾想真有这么一回事。
　　和云尘问，“如果他不来呢？”
　　鸣铃眸子暗了下去，“他一定会来的，一定……如果不来，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鸣铃自己也不知道。
　　他已经在此等了上千年，等了无数个春来冬往，无数个月缺月圆，看着曾经人烟罕至的广陵变成繁华的人类城都，看遍了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把这千年的时光，都用来等那镌刻在心上的人。
　　千年过去了，春天又来了，你还是不愿来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