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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一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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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上空一声雷鸣般巨响,山脉震动。
有人替君卿挡下了那一招。
君卿看见面前忽然出现的人,眼眸震惊,擅唇,奋力一动,紫缎瞬间将他缠紧,缠上他的唇,他再无法叫出那一声称呼。慌然而来的触动,他聚起的一身灵力便也骤然散去。
长老们和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也都很惶然。
从高空“扑通!”一声落地,溅起雪沫。
沥尘口喷鲜血,血脉具裂。
烟琴说君卿来天山,他怕君卿有意外,哪知道一赶来,就碰到长老们就这么不择手段对付君卿。
煊亘飞身而下,立在沥尘面前,沥尘勉强从雪地站起。
“我儿君卿,一生未做过错事,何故伤他。”沥尘口角落着血,却仍淡定问道。
“何故?哼。”煊亘嗤之以鼻,抬头望君卿,空中君卿被紫缎所捆,发间生角,额间生纹,下身为尾,“你看他那妖秽模样,先君仙以为,是为何故?”
“长老们对我儿意见甚深,想来我说什么,长老们都不会信吧。”告诉他们,君仙本是如此,他们会信?
“哦,看来,你也是妖?”煊亘眯眼,口气不善问道。
这番口气,沥尘便知,无论如何,都跟他们说不通,他们已经老得想法根深蒂固,冥顽不灵,他们还以为自己做着什么正义之事,其实都是黑白不分。泽海荒隐瞒此事上万年,不过是怕引起惶恐,引出这些没必要的事端,不要让他们生忌怕之心,“诚诚恳恳护佑这泽海荒万年,难道还不够说明什么?不管是妖不是妖,我和我儿,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煊亘轻蔑而笑,“先君仙来晚一步,老夫可是亲眼所见,君卿这妖物要举寒霜剑杀了羽阳,若老夫赶不急救下,这妖物身上早沾人血!你还敢说他无辜!”
羽阳见此不顾伤痛高喊,“我险些丧命!这还有什么可狡辩!煊亘长老,你一定要除了他们!”
沥尘转眼看羽阳,发丝飘浮着,周遭夹着风,他语气冷漠,“你有何羞耻之心?罔顾礼法,拐带君仙之妻,本是该死。”
羽阳气而难语,煊亘握捏手中器物,“你们君仙家,想杀人,有的是一大堆理由,何时屠了这泽海荒,怕也有一大堆理由?难道要叫我等诚惶诚恐活着?等着你们的屠临?”
“妖便是妖,何须狡辩!”朔乾从高空飞下,刺刀而去。
沥尘现出佩剑,左不过以命护君卿,那是他儿。
他儿一生未做错什么,不该被如此对待。
沥尘接下,却扬口又是鲜血喷出。
几番下来,朔乾乘其不备,一刀刺入沥尘腹中,取刀时候血腥满地。
君卿见这一幕,似乎想喊,竭力睁眼,那是他的君父。
听蕊看着,已然失色。
羽阳却暗中叫好。
沥尘未顾伤痕,飞身而上,悬于君卿面前,红眼凝望君卿。君卿头发都乱了,衣袍全是鞭打后的条条血渍,他儿何时受过这苦,沥尘墨发扬在空中,眼中的泪终于在君卿面前落出。
君卿看着君父,震惊,二十余年,不管为何事,他从未见君父哭过,君父总是坚韧,像那些高山一样立在他面前,指引他,护他,不会露出一点点脆弱。君卿逐渐皱起了眉。
沥尘神色温和,“君卿,君父在呢。还有君母,她在家中等你,给你热了茶,等你回家呢。”
空中,下摆那条蛟龙尾无规律缓缓动着,君卿看着他的君父,面容可怜。像深海里脱离群体的可怜幼鲸,沉溺在幽暗海底,只得发出一声又一声低沉悲鸣的呜咽。
沥尘一滚喉咙,积着泪向君卿笑,随后转身,低头看听蕊,“解了君卿身上的紫缎吧。”
这紫缎生来对付君仙所用,若非外人,自身很难解开。
听蕊摇头,“他会杀了我孩子……”
天山上还是那般冷,冷得永远只剩寒,彻骨的寒,厚云压在天山顶,将人压制得喘不过气。
沥尘沉默看着听蕊,接着一字一字诛心问她,“听蕊,你老实说,我们家君卿的命,你是否一点都不在乎?你与他夫妻五年,你一分一毫都不曾爱他?要是他今天命丧于此,你是否连忌他都不会?”
听蕊不言。
沥尘观听蕊,她蜷缩一团侧身包住孩子,生怕有什么伤了她孩子似的,或许每个为母的人都会这样,或许,她是真的,害怕君卿伤害她的孩子,“听蕊,就算别的你不想答,可最后几个问题,我问你,你告诉大家。君卿,真的是妖吗?你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吗?他此模样时,做的可是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他用他自己的命,他拿自己的命在护着泽海荒?听蕊?”
听蕊已经颤着身,又哭了,可她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朔乾已无耐心,喝然打断,“够了!沥尘,何必给个小姑娘施压。”又指听蕊,“此女婚而不自洁,不忠亦不孝,如此人说的话,我是一概不会信!不管她说黑说白,我只信我自己看的!我看到的,君卿就是个妖!”
朔乾暗中握紧法器。
沥尘终于,也只能,一笑作罢,握紧剑,望着听蕊,“听蕊,你记着,我们家君卿不欠你什么,可你欠君卿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沥尘道完义无反顾举剑指天,引天雷而下,瞬间乌云涌起,电闪雷鸣,四遭骤然间漆黑下来,只见他白裳衣摆哗啦作响,万般灵力聚于剑峰。
长老们见此不妙,纷纷踮脚飞于上空,各执法器,围成半圆。
“朔乾弟子何在!”
“煊亘弟子何在!”
“穆轩弟子何在!”
天山宛如雪崩了一样,“轰隆!”巨响,两势灵力相撞,震出巨大红光,十丈以内雪沙四散。听蕊弯腰拼命用身躯裹住孩子,等她极不容易睁开一只眼睛,迎着细雪沙子却看见,沥尘像箭失一样从空中坠落下雪地。
听蕊错愕张口,仿佛是不明自己看到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沥尘最终仰面于天,嘴角落血,可能听蕊忘记了,他腹中早有伤口,现在伤口仍在淌血,沥尘像知道自己已支撑不了多久,说着最后的话,声色凄寒,“君卿,我儿,君父为你感到不值……为坐这君仙之位,感到不值……”
他说完,望着君卿,闭了眼。
君卿睁目,想叫君父!君父!他咬着牙,咬着紫缎想呐喊,可是他什么也无法叫出。他只能在心里嘶嚎。紫缎缠着他嘴。他眼睁睁望着他君父闭眼,死去,他还一滴泪也无法落出,他心里所有巨大惶恐的难过,他该怎么表达?
那是他的君父,他的君父是那般好的人,从不肯数骂他的人,他如今已然失去了很多,世上已然没有几个人在爱他,他却这样就失去了君父。就在他眼前,在他最无力之时。君母,肯定在等着君父回家吧。
君母肯定在等着君父回家吧……
他奋力动着,眉眼聚敛,额上青筋全因用力的动作而暴起,他拼命前倾身子,似乎想向沥尘而去。紫缎却把他勒得更紧,勒得衣裳挤成一团,仿佛要勒进他肉里,勒进他心。
他若能哭,早该哭了。
沥尘最后化成一缕缕光芒飘去天际,一点形影都没有。
除了三个长老,余下众人皆是感到奇异。
煊亘仰头看沥尘最后向天而去的光影,只冷漠道,“泽海荒之妖,死不足惜,”又观君卿,“该到你了。”
煊亘最后一鞭,甩在他最脆弱的腹间,直直将他抽的落下地去,划出雪地很远,在雪地留下一条血痕。
他念着君父,早已无抵抗之心,浑身又巨痛无比,君卿支起半身,扶住胸口拼命地咳着,那些血顺着紫缎从他嘴里拼命的流着,化在雪地里很快成了一池小血滩。而他的尾静静贴在雪中,一动也不动,像美丽的东西,总是很安静。
“既是蛟龙尾,那我便生抽了你这蛟龙筋。”煊亘道。
君卿闻声颤眼。
“朔乾,借你刀一用。”煊亘将手伸向朔乾。
刀尖缓缓滑过那闪闪银白蛟龙尾,最后找准了一个位置,刺了进去。
紫锻勒住君卿口齿,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鲜红温热的血从蛟龙尾上流出,这条美丽的尾,瞬间就变得污浊。
纵使。
纵使是一条尾,那也是由他双腿化成,连着他一切血脉肌肤。
抽筋之痛几人能忍。
他咬着牙仿佛要把嘴里的紫锻给咬断,他痛不欲生,几乎要死了!
明明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月初时候会同别人不一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头上会长着角,会有琉璃眼……
君父,君父说。
说等他有了自己的小君仙……
就会把泽海荒君仙一切秘密都告诉他。
可是。
可是。
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他再也没有君父。
他也不会再有小君仙。
他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是真的特别疼……
好疼……
他双手绞着自己的衣,青经指骨暴起。
他很想哭。
君卿慢慢看着听蕊。
听蕊就在不远处。
难道她看不出他很想对她说几个字?
“阿暖,我疼……”
“我,疼……”
听蕊捂着嘴拼命的哭。
他便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