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48、开花

　　一大早他们就往图书馆跑，以至于他们到的时候，小怪的朋友都还没来。

　　不过小怪并不失望，他到这里是来读书的，又不是专门为了交朋友。他跟罗戚打了个招呼，就从书架子上面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看。

　　都到图书馆了，罗戚也准备跟着陆闹一样找本书看，他绕着整个图书馆逛了逛，偌大的图书馆分为好几个板块，有学习资料的板块，也有名著小说一类的，罗戚原本是想找一本小说看的，抽出一本灵异小说看了看。

　　小说的受众范围向来很广，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喜欢就是喜欢，吸引人就是吸引人，可罗戚就是觉得这些文字看着没意思，他拿着这本灵异小说走到陆闹身边去坐下，静静地看起这本灵异小说来。

　　不一会儿他便困了，打了个哈欠，不知觉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好在他睡觉是不会发出声音的，陆闹也就任由他躺下了。

　　现在正值炎热的夏天，图书馆里打着空调，冰冰凉凉的，罗戚这一觉睡得还挺香。他是被自己的肚子叫醒的，咕噜咕噜的收缩声从肚子里传来，他茫然地睁开眼，发觉陆闹正盯着他，很明显是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了。

　　莫名有点羞耻，罗戚挠头笑了笑，砸吧了下嘴，结果发现自己嘴角还有口水。

　　他连忙擦了擦嘴角，迎着陆闹的笑眼，小声地问，“去吃饭？”

　　时候也的确不早，罗戚这一觉足足从早上睡到了中午，这要是卢女士知道那件事是白感动一场。要知道昨天卢女士在知道罗戚今天准备一大早就往图书馆里跑以后，今天起早给他们做了顿爱心早餐，被煎出爱心形状的鸡蛋配上火腿油条和豆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陆闹摸了摸肚子，放下书点了点头。

　　这个图书馆不允许占位，陆闹将看完的书还了回去，罗戚自然也把书还了回去，尽管他还没有看完。看一本灵异小说都能睡着，这难道怪他吗？这只能说明这本小说有很大问题啊！

　　火红的太阳挂日头，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射到人身上有种炙热感，好在罗戚早有准备，从背包里取出太阳伞，“砰”的一下打开。谁说男生就不能打遮阳伞了，他家小怪这么白，他怎么舍得让他给晒黑。

　　距离图书馆不远处，有个小吃一条街，罗戚撑着太阳伞带着陆闹走到哪里。他其实早就想带陆闹来这里了，只可惜以往每天补课，从早补到晚，原本很好的心情都没了。

　　这里小摊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麻辣烫关东煮凉面烧烤等等，以及来往不断的行人，将这条街衬托得热闹非凡。在这个热得要命的天气，罗戚想吃凉快一点的东西，于是排队买了一大碗冰粉，里面又是加凉虾又是加龟苓膏。

　　罗戚喜欢往凉粉里面加这些佐料，咬一口滑溜溜的，很有满足感。

　　陆闹则是买了碗豆花饭。

　　豆花饭顾名思义，就是由豆花配大米的组合，外配了一碗自家调制的蘸酱。

　　鲜嫩的豆花，香辣可口的蘸酱，吃进嘴里清爽可口，在炎热的夏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简单吃了一顿，就又往图书馆走。

　　图书馆人越来越多，陆闹往里面一瞅，拉着罗戚往一个人面前走，看样子有点急。

　　看他这动作罗戚就明白了，估计是陆闹的朋友来了，他对这个朋友也挺好奇，就任由陆闹拉着他了。要知道陆闹对于罗戚以外的人，向来是没什么好脾气，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至于交不到几个朋友。

　　等陆闹将罗戚拉到那个人面前，罗戚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陆闹会跟那个人做朋友。那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人，放在人群中完全不会被人在意的长相，他看见陆闹明显很开心，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

　　陆闹也回了一个爱心手势，紧接着陆闹拉了拉罗戚的手。

　　有时候罗戚多希望自己看不懂陆闹的意思，可他既然看懂了，就无法拒绝陆闹。尽管他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但看在他是陆闹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份上，比个爱心也不是不可以。

　　他决定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比的爱心，他是为了陆闹。

　　比爱心是一个很容易传递好感的动作，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露出笑容。

　　图书馆里并非只有自习室，还有一个讨论区。因为来这里看书的有很多小朋友，他们看到精彩的地方就喜欢跟自己的朋友分享，这间图书馆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专门设置了一个讨论区。

　　他们来到讨论区，罗戚对那个男人说，“我叫罗戚，是陆闹最好的朋友。”

　　幼稚鬼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是陆闹最好的朋友。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温和地笑了笑，递了张纸条过来。

　　——你好，我叫木清。

　　看着这张纸条，罗戚有丝诧异，心里有个怀疑，紧接着陆闹就将他的手机移了过来。

　　测望过去，他看见陆闹的备忘录里面写着：木清是聋哑人。

　　就在那么一刻，看着那行文字，罗戚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他便明白了，并不会主动交朋友的陆闹为什么能在图书馆里面交到一个朋友了。

　　讨论区里有很多小朋友，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拘束在座位上的，因此他们三个人很很容易就在这里面找到了位置，入座。陆闹坐在罗戚旁边，在罗戚的对面是木清。

　　罗戚的目光轻轻从木清身上滑过，要说他也算是一个健谈的人，尤其是在陆闹面前，可是他此刻却是不知自己应该找什么话题来挑起他们之间的话茬。

　　不仅如此，他心里还带着小小的惭愧。他绝对不承认最开始自己想来这里，很大原因是为了来捍卫自己的主权，他想要告诉陆闹新交的朋友，自己才是陆闹最好的朋友。

　　虽然是聋哑人，但木清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又写了张纸条递过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罗戚想了想，选择以纸条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自己一时脑热每天在补习班里补六节课的悲惨经历写了下来。

　　他选择跟陆闹和木清一样保持安静，即使他们现在在讨论区，周围小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他们选择了安静。

　　收到这个纸条，木清忍不住笑了笑，三个人的气氛一下子融洽了很多。

　　他们开始不停地递纸条，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陆闹的纸条。

　　在这些纸条里，木清了解到了罗戚和陆闹是很好的朋友，现在陆闹暂居在罗戚的家里。与此同时他们也了解到，木清并不是天生的聋哑人，小时候也曾读过几年书，只是因为那时发高烧没得到及时的救治，因而一下子变得又聋又哑，就连眼睛的视力也极度下降，不得不带上一副厚厚的眼睛。

　　只不过他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艰辛困苦，现在政策很好，他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补贴，而且他还是这间图书馆的员工，帮忙整理书籍，将散落的书找到它们正确的家，不忙的时候，他也能看书。

　　他关注陆闹好久了，这个人每次来都躲在角落，安安静静看书，由于他长得好看，也有过小女生想找他搭讪，想要他的联系方式。每逢这个时候，陆闹就只会摇头拒绝。那些小女生很生气，觉得陆闹什么话不说就拒绝她们，简直是对她们最大的侮辱。

　　陆闹看着她们变红的眼睛，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用手机打了一行字：我是个哑巴。

　　“你是哑巴？”女生愕然失声，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她反应过来以后对着大家不好意思地鞠躬。大家也没在意，只是有不少目光轻轻从陆闹身上掠过。

　　一时间情绪转得很快，刚才还对他怒目而视的女生看向他的眼神里立即充满了怜悯，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好看的小哥哥竟然是个哑巴，当然怜悯就只是怜悯，她立马退却，那些原本也抱有试一试要个联系方式也不亏的想法的人，也没再尝试了，显然，她们都不想要交一个哑巴男朋友，那得多闷啊。

　　人走了，陆闹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整理书架的木清从两本书的缝隙里看到了这一幕。

　　原本陆闹是很防备陌生人的，直到一张纸条递到他面前。

　　——你好，我叫木清，我能认识你吗？

　　看着递过来的纸条上面的文字，陆闹眨了眨眼。

　　你也不会说话吗？

　　——是的，我是一个聋哑人。

　　在陆闹所生活的环境里，他从来没碰到过像他一样情况的人，仿佛特殊的人只有他一个罢了。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像他一样的哑巴不在少数，还有很多聋哑人。他在电视上看过，他在网络上看到过，但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遇见聋哑人，陆闹难免多看他几眼。

　　木清显然不在意，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人，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憨憨的。但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陆闹看见他的笑，感觉也轻松了起来。两人用文字交流着，许久，陆闹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罗戚快要下课了，就跟木清说再见。

　　两人约好了明天再见面，木清对他做了一个比爱心的手势。

　　陆闹愣了愣，也回了过去。

　　木清告诉他，向一个人表达谢意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手势。

　　向一个人表达喜欢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手势。

　　回去以后他对卢女士和罗戚做了两次这个手势，是不同的含义。

　　他们静默交谈了两个小时，在这个灼热的夏天，在这家清爽的图书馆，在这间吵闹的图书馆。如果不是因为罗戚他们三点钟要去参加钢琴课，说不定还能再聊下去。

　　离开图书馆，他们前往补课中心，进电梯的时候陆闹抓住了罗戚的手。

　　无论坐了多少次电梯，陆闹还是无法习惯这种失重感，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掉下去。电梯升到三楼停下，走进来一位熟人，是给罗戚补习生物的老师。

　　生物老师是个很有趣的人，尤其是在下课的时间，不会再讲一些罗戚完全听不懂的生物。

　　他笑着对罗戚说：“恭喜你脱离苦海啊。”

　　罗戚也笑眯眯的，他是真高兴，早知道补课会这么痛苦，当初他就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谁也拦不住。

　　他俩一直坐上五楼，从沉闷的电梯里走出去。

　　这天热得离谱，从图书馆到补课中心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已经汗流浃背。

　　他俩敲开了

　　张老师坐在一台钢琴面前，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第一节课，张老师教的都是些基础的东西，先是教他俩学了五线谱中几个简单的音符，以往张老师教学的时候，都会要求他们自弹自唱，这样在歌声的帮助，手指和着音调会更加契合，可惜陆闹根本无法发声。

　　因此唱的就只有罗戚。

　　张老师不得不说，罗戚这么帅的一小伙子，歌声简直让人不敢恭维。

　　恐怕全世界只有他自己和陆闹才会觉得他唱得很好。

　　好在陆闹在这方面挺有，也很聪明，很快就能完整地弹奏出一首钢琴曲，从最开始发力都不均，到现在能够平稳地弹奏，这跨度不得不说是极大。

　　天赋和兴趣相加，得出的成效并不仅仅只是翻倍那么简单。

　　“罗戚，让你练习曲子，你看着陆闹做什么啊？难不成看着他，你就会了啊？”

　　“我只是觉得小怪在发光，想多看看他一会儿。”

　　这话说得，张老师忍不住看了过去，谁知陆闹立马慌乱，弹错了一个音，双颊也变得绯红。罗戚禁不住开始笑了起来，陆闹红着脸继续埋头练琴，张老师看着他俩突然有点好奇，像有小猫爪在心口轻轻挠了挠，忍不住问，“罗戚，陆闹这个小名，是你取的吗？”

　　“是啊。”

　　“为什么会叫他小怪呢？”

　　“因为陆闹就是我的小怪。”

　　卢女士嫌弃罗戚不喜欢读书，家里还堆了一大堆以前的废书，联系了收废品的人上门。

　　罗戚不是那种珍惜书的人，陆闹也没收藏书的习惯，于是两人都把自己的旧书搬了出来，甚至还商量着买完了书去买点什么菜回来。

　　陆闹很久才回一趟自己的家，他甚至觉得有点陌生了，这次罗戚陪着他回到房间，陆闹空荡荡的桌面还残留了一本字典。

　　那本字典罗戚自然还记得，他打趣道，“这本书你怎么不一起买了啊？是因为有我的记忆不舍得买吗？”他说着随意地翻了两页字典，是真的很随意，谁知陆闹竟然冲了上来，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明显是想来抢字典。

　　这可就更激起好奇欲了，罗戚一个转身，翻开字典。

　　随意地翻了字典两下，里面的内容跟其他字典里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片原本是白色可现在随着时间变得枯黄的花瓣夹在了这其中。

　　这不是黄果兰吗？罗戚笑了笑，“你怎么把这朵花捡来做书签啊？”

　　只是发现了这朵花，陆闹往他那边看了看，心里提着的那口气还没松下去。他是不希望罗戚发现这本字典里藏着的那朵花的，过去这多年，那朵干花薄如蝶翼，应该是不会发现的。

　　看见陆闹身上残存的紧张感，罗戚禁不住觉得好笑。

　　如果只是里面夹着一朵花瓣来当书签，那小怪怎么还遮遮掩掩不给自己看呢，这明显不像是小怪的作风。罗戚继续翻了翻，再一次很容易地翻到了另一朵花。

　　这是一朵薄薄的干花，很明显岁月榨干了它所有的水分，可惜暴露它的是主人家常年翻阅而来的褶皱，因此罗戚很容易就翻到了这页。在这一页除了有那朵干花，还有印在字典上的汉字，全是属于“qi”范围内的。

　　字典上有一个被圈了起来，那就是“戚”，还有它其中一个意思——忧愁，也被他画了横线，在旁边写了句：罗戚，不忧愁。

　　指腹在光滑的字典上滑过，罗戚禁不住笑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风干的花瓣取出来，“原来，这朵花是被小怪摘了啊。

　　陆闹身子僵硬，下意识伸出双手捂住了脸。

　　他有点紧张，还带了点羞赧地从指缝间查看罗戚的脸色，明显是害怕他生气。他当然知道当初他摘花的这个行为是不对的，当初他就知道，现在他更明白，不问自取便是贼，他没有和罗戚打一声招呼，就这样把花给摘了下来，这就是偷。

　　这是陆闹唯一没有跟罗戚分享的秘密，他不确定罗戚会不会生气，然后他就从指间看见了罗戚的笑脸。他的笑容跟平常一样，眉眼弯弯，甚至比平常更好看了。

　　罗戚才不生气，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朵花怎么会不翼而飞呢，肯定是被人摘去了。那唯一能摘掉这朵花的人，自然就是陆闹。只是那时的罗戚足够傻，他完全没想到他以为的花仙子竟然是摘花的罪魁祸首，他只痴痴地将这人当做是由花变来的小花仙。

　　将那朵干枯了的茑萝放回字典，又将字典放在桌子上去，罗戚这才空出手，用两只手抱住陆闹。

　　两只手的拥抱更显庄严肃穆，就好像在履行什么仪式般，当然并没有。

　　罗戚只是将脑袋埋在陆闹的肩窝处，深吸了一口气，窗户是大大敞开的，只是他俩没有面对着窗户，而是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这是一个避光的位置。

　　分明是沉闷的夏天，就算不在阳关直射下也热得要命，可陆闹身上完全没有臭汗味，反倒萦绕了一股淡淡的葡萄味清香，像是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挂在藤上，任君采撷。罗戚能清晰地感觉出来，这是沐浴露的味道，要知道这瓶沐浴露还是按着他的喜好买的。

　　这时罗戚根本还没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他只是紧紧地抱着陆闹，“我的小怪，就是会开花。”

　　他就是这般执拗，明明知道陆闹不是花仙子，却还是相信陆闹就是花仙子。

　　他的花仙子，就是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