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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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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哀莫大于心死,那么此时,林子濯心中是真的安静了,他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灰败。他甚至说不出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悲痛,或许是觉得救林家最后一点希望都看不见了,也或许是看到宋煜竟把相国之位当作一个物件一样拿去讨好宋子都,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悲哀。
宋煜看着林子濯这样子,突然有些心惊肉跳,他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其实,寡人也不是一定马上就要……”
“王上?” 门外的小太监等候了许久,以为宋煜没有听到,就又说了一遍, “子都公子已经到了。”
“啊……对,子都来了。”宋煜突然惊觉,宋子都在外面等半天了,他回头看了看一室狼藉,“林子濯,把这里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就到外面厅堂寻寡人。”
说罢,他推开门迈出去。门外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子都来了?”
林子濯愣愣地抬眼望去,就看见宋子都远远地走进来,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果真是公子无双。
“叩见王上。”
“子都不必多礼,” 宋煜亲自将宋子都扶起来,拉着他的手, “寡人与你也有些日子未曾相见了……”
君臣相得,相谈甚欢,真是一副和谐好画面啊!林子濯低下头,看着满地狼藉。
半晌,林子濯强迫自己站起身,迈步走进厅堂中。
宋煜满脸都是笑意,正拉着宋子都的手叮嘱他,“……子都入宋也有三年了吧,寡人一直也没给你派个一官半职的,如今这相国之位正好空了出来,寡人想着……”
“臣林子濯,叩见王上。”
林子濯按照礼仪跪地请安,但宋煜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一昧地拉着宋子都说话。
“……寡人想着不如就让子都先试试看,若是做的好了,日后好给寡人做个左膀右臂……”
“相国之位?” 宋子都有些吃惊,偷偷瞥了地上跪着的林子濯一眼,犹豫道: “臣没有为官经验,一上来骤然做这样重要的官职,恐怕会辜负王上厚爱。”
“怎么会?” 宋煜笑道: “叫林子濯教你就是,他做了三年相国了,总该有些经验。”
说到这里,他好像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个人,略偏了头: “林子濯,你也起来吧,正好子都也在,你来和他讲讲这些年做相国的经验吧。”
林子濯沉默地起身,并不言语。
宋煜的脸色瞬间阴沉,气氛也从君臣相得的融洽变得尴尬了。
“林子濯!寡人同你说话,你没听懂么?” 宋煜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
“王上息怒!臣乃后辈,又是下级,应该臣先向林相见礼才是,林相并无差错,是臣行礼太迟了。”
宋子都忙打了圆场,向林子濯深鞠了一躬,“臣宋子都,见过林相!”
宋煜眼神别过去,低声道:“他算哪门子上级,寡人早就把他的相国之位罢免了。”
“子都公子不必多礼,” 林子濯神色淡淡地道:“本相可受不起公子这一礼。”
宋煜脸色阴沉至极,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了,“林子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宋子都神色有些尴尬,“林相说的是,臣现在确实身无一官半职,确实……”
“够了!”宋煜暴怒地道:“林子濯,你竟还在此用官职说事,好,寡人现在宣布,也不用什么交接了,林子濯即刻卸任相国之位,由宋子都担任新的相国。”
林子濯似乎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了,听到这里,简直忍不住想要冷笑,“我宋国的相位还真是一文不值啊,说换就换,说给就给!”
“你!” 宋煜眼神阴沉,霍的一下站起身,黝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子都,你先下去吧。寡人还有话对林子濯说,明日再召你入宫详谈!”
宋子都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告辞离开了。
他走之后,整个厅堂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林子濯!” 宋煜的声音里是山雨欲来的暴仄。
林子濯立刻跪了下来,还不等他说话,宋煜就已经上前一步,捏着他的下巴冷声道:“寡人对你方才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敢问王上,臣方才的态度,又有什么过错?他是未来的相国,可现在的相国还是臣!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身无半职的白丁,臣为何要对他卑躬屈膝?”
“胡说八道!” 宋煜咆哮道,“相国?白丁?林子濯,你还真拿自己当林家的少爷了?还是拿寡人当那个在你林家卑躬屈膝的下人?”
林子濯心中一惊,为何……他为何又提起了此事?
宋煜见他垂头不语,冷笑了一声道:“无话可说了?林子濯,你虽然现在是相国,可你别忘了你这相国之位是怎么来的!”
林子濯苦笑道:“臣不敢忘。”
这个相国之位,是他为了林家,抛弃了一切,受尽了侮辱欺凌,才换回来的!
只是,如今也快没了。
“你记得就好,” 宋煜轻蔑地看着他,“毕竟,你这个相国之位,也不过是你卖身求荣,甘心给寡人做个玩物,才换了回来的。”
林子濯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就是为了叫臣早点给宋子都腾位置,王上就一定要辱臣至此?臣忠心耿耿,殚精竭虑,在政务上也从不曾荒怠,三年的呕心沥血,难道就只配得这样一个评价吗?”
“林子濯啊,” 宋煜狠狠地眯着眸子,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他感慨道:“寡人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王上此言何意?”
“你是什么身份还需要寡人来提醒你吗?你们林家十年前联合那个逆臣陷害我父亲,逼死我母亲,如今却还全须全尾地在天牢里好好呆着,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林子濯手指抓着宋煜的衣摆,指节都泛着青,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林家做错了事,我认了,可是,这些年来,是王上说我可以戴罪立功,可以……”
“够了!” 宋煜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什么戴罪立功,若是真能戴罪立功,还要司法作什么!你们林家人的命值钱,难道我父母的命就不值钱了吗?若这样都能戴罪立功,那我父母何辜?”
“原来王上,终究还是放不下……” 林子濯颓然地瘫倒在地,胸腔阵阵憋闷,心口也疼得厉害。
“哈!放下?若是寡人连杀父之仇都能放下,那寡人还算个人吗?”
宋煜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打在林子濯的心脏上,带着千斤的痛楚。
“既然如此,想来臣这个人,在王上眼里也是毫无用处了吧。”
“用处嘛,自然还是有的,寡人看你这副皮囊倒也颇有可取之处,只要你愿意入住后宫,寡人定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里,林子濯忍不住笑得凄凉,“原来在王上心里,臣竟是个只能以色侍君的小人吗?那好,既然如此,那这相国之位臣就给了他宋子都吧。”
宋煜讥讽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寡人还是劝你还是认识清楚,这个相国之位,是寡人给子都的,不是你林子濯!”
“臣明白了,” 林子濯神色漠然道:“只是臣还想向王上最后求一个恩典。”
宋煜瞪了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
林子濯淡淡地道:“臣手中的政务繁多,之前又耽搁了些,交接起来还需要些时日,因此,希望王上能给臣一段时间,待臣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定会将职权全都交给子都公子,到时候,臣任凭王上处置。”
宋煜皱了皱眉,“你还想要做什么?”
“王上,”林子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如今和黎关战事吃紧,王上又无可用之人,五万将士被围困,粮草刀剑皆运送不进去,不知王上可有解决办法?”
“这……”宋煜沉默了一会儿,眼眸微眯,“不劳你费心了,此时寡人自会处理,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取悦寡人吧。”
“此事,臣倒是有个主意。”
宋煜沉了脸,“寡人不想听到有关撤兵的话。”
“不是撤兵,”林子濯苦笑:“王上已经因为撤兵之事罢免了臣的相位,臣怎么还敢提起呢。”
“那是什么?”宋煜疑惑地问。
“和谈!”林子濯铿锵有力地答道。
“和谈?”
“是,”林子濯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只要王上派臣为特使,臣有把握说服雍国撤兵,放我军归国。”
林子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尽是坚定和自信,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让宋煜不自觉地晃了神。
宋煜将“和谈”两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如今他确实没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和谈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道:“可以,只是你最好给寡人乖一些,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微臣不敢,”林子濯低头下跪,恭声道:“王上只要给臣足够的时间和权限,臣定当不辱使命,竭尽全力保住前线五万将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