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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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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动对我来说又是个从未曾尝试过的新玩意儿。
父亲曾买了不少游戏软件,他很热衷於电脑游戏。
我会用电脑,但我不玩游戏。父亲曾试着教我,可我本能地抗拒──只因为那是父亲喜欢的。
现在,当我亲身接触这些模拟游戏时,我才知道为什麽会有那麽多人喜欢它。因为在这个虚拟空间里,你可以做任何事,而且,即使会GAME OVER,你仍然可以重来。你的能力在这里伸展,你可以做一个你平时不可能达到的英雄。
很快掌握了要领,我和极乐鸟玩射击游戏。让我意外的是,我们俩的配合竟然十分默契。
“喂!”一声不客气的招呼传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抱着臂膀站在我们後面,身旁跟着两个神情凶狠的少年。
“喂你妈的喂!”林加立刻吼回去。
“司徒天你敢来这里,不想要命了?!”阿威必须仰着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他妈的想干什麽?”大马紧随其後。
而阿辉只是开始摩拳擦掌。
司徒天大笑起来,伸手拍拍阿威的脸∶“小子,我佩服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阿威挡开他的手,道:“要充大哥也不挑地方,这里可是我阿威的地盘。”他叫道∶“清场!关门!”
见势头不对,客人早就走光了,门被锁了起来。
屋里的人仍然不少,都是些神情很狂的少年,手里拿着铁棒和刀。
阿威警戒地看着这些渐渐逼近的少年,大叫∶“小东!小海!阿涛!彦仔!”那几个打手一个也没有回应。
看来这次对方早有预谋,是关门被人打了。
极乐鸟镇静地站起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别用枪。最好别杀人。”
我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被卷到他们的纷斗里来,这对我不利。
“司徒天,你想怎麽样?”极乐鸟走上前,把弟兄们挡在身後,傲气十足地问。
司徒天哈哈一笑,神情突然变得狰狞∶“阮诚,上次你带人砍我,还抢了我的地盘,害我在兄弟面前丢丑,这笔帐怎麽算?”
极乐鸟道∶“打打杀杀本就是江湖常事,你还想怎麽样?”
司徒天道∶“听说你最近泡了个马子很靓,不知道够不够骚。借给我玩几天,今天我就放你一马。”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我。
大马几个人都怒骂起来。
极乐鸟薄唇一抿,淡笑道∶“你要她?你会後悔你的选择。”
司徒天道∶“还有,你跪下来,舔我的鞋,叫我三声老爸。”
极乐鸟笑道∶“我可没有你这麽个不成材的儿子。”最後一个字才出口,他的拳头已挥向了司徒天的下巴。
司徒天飞跌出去,嘴角流出血来,他捂着下巴一时不能开口。他手下的人没料到极乐鸟会抢先动手,都呆了一呆,才杀上前来。而阿辉的拳头也已向最近处的一个人挥了出去,阿威和大马从一台街机旁抽出了短刀,林加也解下了腰间的铁链。
阿辉平时言语不多,打起架来却大声呼喝,雷霆般的声势就先让对手惧了三分,而他的拳头也和铁锤没什麽区别。
一向话多又罗唆的大马反而一声不响,看不出他胖是胖了些,动作却十分灵活,使得一手好快刀。他一刀砍下一个少年的手,断腕处的血溅一他脸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情里带些兽性的疯狂。
阿威边打边骂,骂得越粗鄙,打得就越狠。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这麽多的脏话,也从没见过哪个人能骂人骂得像他那麽流畅那麽别出心裁。
至於林加,这个有点自恋有点女气的少年,竟然比谁都狠比谁都不怕死。他是最先挂彩的一个,却对自己的伤毫不在乎,反而越战越勇。
精明的极乐鸟果然选了几个好手下。
极乐鸟等人在我身前形成一个保护圈,虽然我身处在风暴的中心,却可以悠然地旁观。
但对方人数众多,极乐鸟等人被迫分散开,保护圈的缺口被打开了。
阿辉看见有人向我冲过来,赶不及救援就大叫了一声∶“阿威,保护大嫂!”
阿威离我最近,却被五个人缠斗着,根本脱不开身。阿威情急怒骂∶“我□□奶奶的妈!”
林加见状,随手挥出两鞭就要过来,不料被人在背上猛砍一刀,幸好大马挥刀格开另外一刀,扶住了林加。
那个胸前纹了一只豹的少年已伸手向我抓过来。
我迅速出手,那少年愕然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五指与手掌分离,鲜血从断指处涌了出来,他又看看我手中的匕首,这才惊叫起来。他右手一扬,刀向我砍了下来,刀扬起的一刹,我听见大马四人的惊呼。
我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腹,接着一个旋子踢在他脸上。阿辉只顾看我,被人一棍打在身上,他大吼一声,那人吓得倒退了几步,被阿辉一拳打得鼻血长流。
刚才我还可以冷眼旁观,现在却不得不加入战团。有人要偷袭大马,我过去料理了那个人。大马解决了前面的对手,百忙中向我一鞠躬∶“谢谢大嫂。”
极乐鸟突然大叫一声∶“都住手!”他已抓住了司徒天,勒住了他的脖子。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司徒天哈哈大笑∶“阮诚!你就算抓住了我,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
极乐鸟淡淡一笑,道∶“好哇,至少有你替我在前面开路。”
司徒天道∶“有种的你就杀了我,我的弟兄们会把人砍成肉泥!”
阿威啐了一口,道∶“妈的,死到临头还装硬汉!”
极乐鸟唇边掠过一抹微笑,拍拍司徒天的脸∶“小子,你很酷啊。”突然,他拿过阿威的刀,一刀削了下去。
司徒天惨嚎一声,半边脸上血淋淋的,竟被削下了一层皮。他的手下都不禁打了个寒战,退了半步。
“怎麽样?要不要我把你整张脸皮都揭下来?”极乐鸟冷笑道。
司徒天再也酷不下去了,哀叫连连地叫手下开门让我们出去。出了门,极乐鸟将司徒天推倒在地,跳上了机车,我坐在他身後。
机车奔出之後,我又听见司徒天的惨叫,原来是殿後的林加将车从他的脚上压了过去。
司徒天的手下徒劳地在後面追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除林加之外,阿威和阿辉也受了些轻伤,倒是大马毫发无损。
阿威还处在兴奋之中,一边和阿辉互相上药,一边骂不绝口。林加在大马给他消毒上药的时候,疼得大叫不止,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大马乐不可支地挖苦他。
我也觉得好笑,刚才还那麽勇猛,这会儿又怕疼。
看见我脸上的笑意,林加脸一红,把毛巾往嘴里一咬,吭吭唔唔地忍痛。
可怜的小孩。
“明晚是大小姐的生日PARTY,你们打扮得帅一点啊,别丢我面子。”极乐鸟伸了个懒腰,一点也不在乎伤口又在流血。
林加眼中发出了光,大马暧昧地推推他,他的脸就红了。
第二天傍晚,当我穿着黑色露背晚礼服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早已等在下面的少年们发出了啧啧声。
晚礼服是极乐鸟准备的,首饰也是他挑选的,当我装扮好时,面对镜中的自己我几乎把这个风情万种的少女和多年前妈妈的影像重叠起来。
而穿上正式的晚礼服的少年们,也个个平添几许斯文。
极乐鸟伸出手臂给我挽着,他看起来非常俊俏儒雅,只有那枚咬在耳上的银环宣示着一丝古惑。
非常帮帮主孔山雨的豪宅气派非凡,宾客如云,一派上流社会的景象。
不过,毕竟是混□□的人,固然有些人文雅得不逊於名流贵媛,但大多数人还是和他们的衣服不搭调。
一个中年人对极乐鸟亲热有加,称呼中我知道他就是梁长老,极乐鸟救过他。和众人寒喧了一下,极乐鸟就带着我走向一位穿中式长袍的老人──孔山雨。
孔山雨正与一位戴金边眼镜的青年交谈着,他头发斑白满脸皱纹,但背挺得很直,浑身都散发出霸者的气息。
“老爷子。”极乐鸟招呼道。
孔山雨微笑道∶“阿诚,怎麽才来?小菲都问过好几次了。帮里年轻一代,她就只和你谈得来。”
极乐鸟亲昵地揽住我的腰∶“老爷子,女人化妆是很费时间的,小善又特别想给你留下个好印象。所以才来晚了。”
孔山雨看看我∶“嗯,我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女孩子,叫什麽名字啊?”
极乐鸟忙道∶“她叫游小善,我的女朋友。才从欧洲回来的。我以前和你提过她。”
孔山雨深思地道∶“是啊,是提过,我以为游小姐去了欧洲就不会回来了呢。”
我不声不响,只颔首为礼。
孔山雨道∶“阿诚,听说你和盲蛇不太愉快?”
阮诚道∶“盲蛇好像不太喜欢我干扰他和毒龙帮做生意的事。”
孔山雨眉头一皱,道∶“他和毒龙帮有往来吗?”
阮诚道∶“是。”
“极乐鸟!她是谁?”一个白衣女子气冲冲地过来喝问。
她已经有二十七八岁年纪了,却还很努力地把自己扮成一个小女孩,那身雪白的公主装果然是美丽非凡,可是与她成熟美艳的气质并不适合。
我猜她就是孔山雨的掌上明珠,孔菲。
极乐鸟绅士地吻吻孔菲的手,取出包装好的礼物给她∶“大小姐,生日快乐。”
孔菲神色稍和,低头拆礼物,道∶“是什麽?”
极乐鸟回到我身边,道∶“是小善帮我选的耳环。”
孔菲脸色一变,瞪着极乐鸟∶“谁是小善?”
极乐鸟装作恍然的样子,道∶“对不起,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游小善。”
孔菲瞪着我∶“你就是游小善?就是你飞了阿诚,现在又回来找他?”
极乐鸟不快地道∶“大小姐,我和小善是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仍是相爱的。”
孔菲不理他,只对着我说话∶“游小善,别以为你可以缠着他。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拿到钱这後你立刻消失,不然我叫你毁你的容。”她把极乐鸟给她的耳环向我脸上扔过来。
极乐鸟伸手抓住,随手交给身後的大马。
“钱?”我失笑,这个女人真的太嚣张又太天真了。
“你不就是嫌阿诚穷、没地位、没势力,才飞他的吗?现在他什麽都有了,你倒有脸回来纠缠他。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多少钱我也给得起。”孔菲傲慢地道。
“大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小善纠缠我,而是我非要她不可。”极乐鸟慢吞吞地道。
孔菲吃惊地看着他。
大马多嘴地道∶“是真的。那天诚哥接大嫂回来,为表诚意,还在自己心口上刺了刀。幸亏大嫂及时阻止才没伤得太重。”
极乐鸟拨了拨头发,笑道∶“大小姐,你看我多没出息,为了留住她,使这种手段来要挟。”他的笑容里有些悲哀,有些无奈,有些落寞。
“我不信!”孔菲尖叫着扑过来,一把推开我,伸手扯开了极乐鸟的衣服,看见他胸口的绷带,孔菲的手颤抖起来。“你骗我……”她喃道,猛然将绷带扯了下来。
这一撕扯,极乐鸟的伤口又扯裂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一时间大厅里静得可怕。
孔菲全身都在颤抖,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极乐鸟∶“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是。”极乐鸟毫不犹豫。
“为什麽?”
“因为我爱她。”
“她值得你这麽做吗?”
极乐鸟的目光一下深远起来,他无限深情地望着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要我的命,除了她。”
“我杀了你!”孔菲红了眼睛向我扑过来。
那个戴眼镜的青年抓住了孔菲,道∶“别自取其辱了。昨天下午他们遭到纵横天下帮的司徒天的伏击,这位游小姐的表现可是不凡呢。你可打不过她。”
孔菲呆了呆,叫道∶“她有什麽好?为什麽要她不要我?她比我对你好吗?她算什麽东西?比得上我吗?”她伸手指着我,“你!你敢说你爱他?他现在在流血,是阿辉在帮他包扎伤口整理衣服,你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你这个冷酷的女人,有什麽权得说爱他?”
我怔了怔,的确,我没有理会极乐鸟的伤处是显得冷漠。换了别的女人,大概早心疼得哭起来了吧?可见我的伪装是多麽不合格。
我看见极乐鸟眼中闪过痛苦已极的神色,林加四人也都犹疑地看着我。
想不到孔菲除了神经质之外还这麽细心。
忽然,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吃地一笑,拍拍孔菲,道∶“刚才你又要打又要杀的,拦在他们中间,游小姐怎麽过去照顾阮堂主啊?”
孔菲哑口无言。
极乐鸟走过来,拥住我的肩膀,轻笑道∶“小善是爱我的。就算她爱我比我爱她要少一些,只要她肯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她,让我爱她疼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爱我少一些,那麽哪一天我死的时候,她才不会太痛苦,我才死得安心。我那麽爱她,又怎麽忍心让她痛苦?”
孔山雨冷冷地道∶“阮诚,你是来捣乱的吗?”
阮诚道∶“不敢。老爷子,你也年轻过,也爱过,应该知道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知道大小姐对我的好,也知道老爷子你对我的期望,可是,我真的爱小善。”他用只有身边几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虽然三色堇只是个小偷,比不上非常帮大小姐的地位,但是我就是爱她。”
“什麽?三色……”孔菲惊叫出声,随即又闭上了嘴。
孔山雨道∶“难怪我觉得‘游小善’三个字这麽耳熟,原来……”
我微微变了脸色。
三色堇是当今最为出名的一位独行大盗,据说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子,但武功与盗术之高令人费夷所思。连我父亲──二十年前最有名的神偷铁蝴蝶都对她赞赏有加。近年来的一些震惊世界的大案,例如“玉蜻蜓连环案”、“宇宙极星劫案”、“浪东大厦窃案”、“舍利子失窃案”等等都是她做的。
三色堇从不失手,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她的名字“游小善”我也有耳闻,可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谁也不知道真假。想不到这一疏忽竟让极乐鸟摆了我一道。
以三色堇的名气来说,极乐鸟说她只是个小偷可真是太谦虚了。
但三色堇已销声匿迹一年多了。极乐鸟为什麽要我冒充她?
极乐鸟看看大家,反而作出不解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三色堇的名气有多大一样。
孔菲道∶“你说她是三色堇?”
极乐鸟道∶“是啊。大小姐,虽然她是个小偷……”
孔菲尖叫起来∶“你说她只是个小偷?!”她咬着唇,放低声音,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三色堇会只是个小偷?她是小偷的祖宗!”
极乐鸟道∶“呃,不论怎麽样,我爱的只是她,不管她是谁也好。”
孔菲瞪着我∶“你什麽都有了,为什麽还要他?”
早知道极乐鸟要我来不仅仅是冒充恋人那麽简单。我看看他,他微笑对我。我道∶“因为只有他不知道我是谁,只有他不论我是做什麽的都一样爱我,一样把我当成他可以保护的人。”
想必我的回答会让人满意吧,一个盗界的公主爱上一个不贪她名声地位的小混混。好像童话故事一样迷人。
孔菲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孔山雨道∶“哈哈,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爱也爱得回肠荡气。好!好!好!”这几句话他讲得大声,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阮诚,你在大小姐生日时搞出这些事,可真不给老爷子面子。”一声满含恶意的话传来,是盲蛇。
孔山雨脸色一沈,道:“他们年轻人谈恋爱,吵吵闹闹总是有的。盲蛇,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掺乎什麽?”
盲蛇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一副不解孔山雨为何会如此善待极乐鸟的样子。
别的人不敢多言,大厅里又喧闹起来。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极乐鸟握着我的手暗暗加劲,我明白他的意思,便装作不快的样子走到一边去了。
我看到极乐鸟作出想要追过来的样子,但孔山雨抓住了他,低声地不知在说些什麽。
意外地,我发现林加一脸妒意地在咬手指头。
“怎麽了?”我问他。
林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另外一边,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孩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调情。
“她是谁?”
“孔琳。”林加拼命地咬手指甲。
原来是孔山雨的小女儿,想来她就是那个让林加脸红的秘密了。
“大嫂,我要去向琳琳表白,证明我是最爱她的。我,我也可以剖出心来给她看的。”见孔琳几乎是吊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了,林加忍不下去了。
“你真的以为心能装载所有的感情吗?剖出来只是一块死肉,谁能看得出什麽爱情?”我冷冷地道。
“大嫂。”林加哀叫。
“别忘了,这是孔菲的生日PARTY.”
林加没了气焰,瞄了孔琳一眼,叹了口气,再瞄一眼,又叹了口气。
真没出息。
孔琳竟然和那个男人热吻起来。
林加伏倒在我肩上∶“呜┅┅大嫂,我不要活啦。不行,他妈的,找个没人地方,我非把那小子阉了不可。”他好像是把我当成树,而他自己是树熊,可以吊在上面了。这个孩子。
下一秒锺,孔琳怒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林加的衣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大嫂。”
林加吓了一跳∶“我没有。”
“那你又伏在她肩上。”
“长嫂如母。你不是还和别人玩KISS.”
“那不一样。”
“你少管我。”
“你敢不叫我管你。我不管你的时候你哭去吧。”
两个人边吵边拉扯着走了,亲密得活似两条接吻鱼。
原来恋爱是可以这麽谈的。
“游小姐,”那个青年人走过来,斯斯文文地自我介绍∶“我叫金舒拉。”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有事?”我戒备地。尽管刚才他曾为我解围,我还是不禁要防备,这个人让我产生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如同敏感的猎人会觉察到身後有饿狼的窥伺。
金舒拉笑了∶“我想和你聊一聊,孟小姐。”
我微微仰起下,他认识我?那麽他知道我不是真的三色堇,会不会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别紧张,我不会拆穿的。老实说,我很佩服阮堂主,他很有勇气,也够聪明。放心,我不想多管闲事,哪怕你们要对付的是我的舅舅。”他看看正与极乐鸟交谈的孔雨一眼,笑了。“阮堂主还真是痴情,为求佳人回心转意,不惜自残,连命都不要,辛苦挣来的地位也不放在眼中。”
听得出他话中的讥讽。
我冷然道:“没有感情的人当然不能理解至性至情之人的所为,就好像蟑螂不可能理解蜻蜓的世界。对不对?金医生?”
我已经想起来了,金舒拉这个名字是安逸告诉我的。就是他为父亲做的诊断,一名癌症专家。父亲的项链坠里有我俩唯一一张合影,是我十五岁时照的,想必他看到过。
金舒拉微微一笑,放肆地道∶“可是据我观察,孟小姐好像也和我一样属於蟑螂一族。你没理会阮堂主流血可不是因为孔菲的拦阻啊。”
“至少我懂得尊重蜻蜓。”
金舒拉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还想说什麽,孔菲已宣布舞会开始了。
不愧是孔山雨的女儿,孔菲已恢复了镇静,重新上了妆,并换了件火红的低胸晚装。在众人的吹捧中,她好似又恢复了自信。
金舒拉抱歉地躬了躬身,道一声失陪,走去和孔菲跳了第一支舞。
孔山雨不知和极乐鸟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们。
孔琳和林加是场中另一对引人瞩目的人,他们亲昵地依偎着,神情很是陶醉。两个人显得亲爱极了。
一曲结束,金舒拉又回到我身边,继续道∶“尊重蜻蜓,并不代表会爱上它。蟑螂与蜻蜓毕竟是两个世界。蟑螂只能在那个肮脏黑暗潮湿的狭缝中爬行,它只能和同样卑污的蟑螂在一起。”
“你的理论对蟑螂也许是适用的。金医生。”我客气地道。
“也许。介不介意和我跳支舞?”金舒拉绅士地行礼,伸手相邀。
“很抱歉,我不习惯和异类生物跳舞。”我拒绝。
金舒拉哈哈大笑,惹来不少诧异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
“真是个小女孩。”他说。
“我们是同类的,”金舒拉看着我的眼睛,“你永远也变不成蜻蜓,那个世界蟑螂是进不去的。”
“什麽蟑螂蜻蜓的?金医生在讲昆虫学吗?”极乐鸟走过来笑吟吟地道。
金舒拉耸耸肩膀∶“不,我们在研究神对的爱情。”他又笑笑,“阮堂主,介不介意我赞美你的女朋友?她实在是很美丽,超乎我的想象。而且也很有趣。”
极乐鸟微笑道∶“我女朋友有多一些人喜欢才证明我的眼光出色,我怎麽会介意呢?哦,金医生也会成为小善的裙下之臣吗?”
金舒拉笑道∶“也许。WHY NOT?”他笑着走开了。
极乐鸟不解地看着我∶“他是什麽意思?”
“他认为我和他都是蟑螂。”
“真是胡说八道。”看了看我,极乐鸟又笑了,“如果像蟑螂,那麽我就是跳蚤。我陪着你。”
“不,像蜻蜓。”
极乐鸟的神色微微地变了,半晌才道∶“不,我是极乐鸟。”声音低不可闻。
我不问极乐鸟问题。
我等他自己解释。
换下晚装,洗去铅华,我穿上宽大舒适的睡袍在卧室里。
极乐鸟敲门进来∶“罂粟。”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仍然叫我罂粟。
“什麽事?”我坐在床边。
“今晚过得不好,是吗?”他的手掠过我的发丝,不知为什麽,神情有些悲伤。
“阮诚,”我叫他的名字,每当他的气息恢复“正常”时,我都叫他这个名字,而当他开始伪装时,我又会不自觉地叫他“极乐鸟”把他区别开来,好像我面对的不止是一个人一样,而是有很多个分身的阮诚。
“嗯?”
“你……伤口还痛吗?”已经四天了,伤口应该开始愈合才对,但昨晚打架的缘故,今天又没照顾好,伤口还是在流血,这可不好。
阮诚把脸埋在他捧起的我的发丝里,没有回答,只轻轻地传来一声呜咽。他的肩膀在颤抖。
他怎麽了?
毫无预警地,他拥我入怀,抱得好紧好紧。我听见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好热。
他在我头顶上喃喃地说着什麽,我却听不清,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跳得好快好快。
“阮诚……”我有些不安,不该是这样的,我觉得好像会有什麽事情发生一样。
他低下头,不容我说话,便用滚烫的唇吻住了我。
为什麽他的吻总是这麽深这麽热这麽狂野,舌尖的索求仿佛掏得空人心?简直带些绝望,好像这是最後一次。
其实,我不太懂如何去吻。对应子桐和安逸,都只有过轻浅地接触而已。
是阮诚,让我知道一个吻可以让人变得如此软弱。
热热的含着无限渴求的唇落在我的脖子上,胸膛上。我发现自己在颤抖。
“阮诚……”我只能这麽叫。
他把嘴唇贴在我脖颈的动脉上,我感觉得到那里的血管在突突地跳。他轻轻地啃咬着,舔着吻着。我突然想,吸血鬼是不是就这样轻轻地吻轻轻地咬,慢慢地啜吸着温热的血?这样的死亡叫人无法抗拒。
真的好像要死了一样。
阮诚停了下来,他紧紧地抱着我,紧绷的身体里仿佛有无限的精力被勉强压制着。
“阮诚,”我有了力气,捧起他的头,意外地看见他满面的泪水。
我有些心慌。
阮诚低了头,不言不语,只是拥紧我。我也听不见他的哭泣。
快天亮的时候阮诚才离开,他已经平静了,我却心乱乱乱的。
有好些事情我弄不懂,我好像已经改变了许多,我掌握不了自己。
还有我和阮诚之间的关系,也有了许多不同。
这些变化令我睁大了眼睛,却再不能静如一株植物。
我想起金舒拉说的那句话,他说我是一个小女孩。我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吗?我真的还可以再做一个孩子吗?难道这麽多年来,我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的游戏吗?还是只是一个孩子的恶梦?
如果这个梦可以醒过来,如果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还是那个睁开眼睛就有牛奶面包可以吃有童话书可以看的孩子……我知道这不是梦。
我也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