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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近日,第七区执行长林绥栖先生莅临联盟人权发展委员会……”
主播甜美的声音从狭窄的货架尽头传来。
一台型号少说在三四十年前的屏幕斜吊在房顶下,轻合金边框已经摔得坑坑洼洼,在半摇不晃的灯光下闪着灰黑色的光泽,只有后方镶嵌的信号接收中枢还能看出它曾经的身价。
在资源稀缺的移民星,毫无实用价值的高级家用设备只在上城区有销路,还有人傻钱多的矿区。
或者是曾经的矿区。
年轻的第七区执行长俊美清冷的脸庞出现在影像里,尽管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只需要一个眼波扫过,民众的欢呼声就足以让人领略他的人气和魅力。
摄像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这一秒,男人的目光专注地看向镜头,像是穿过屏幕与这边的人交流。
“……滋滋……”
下一秒,满屏雪花。
与第七区大人物、新晋全民男神的单方面眼神交流被迫中断。
辛苦服役三十多年的设备终于寿终正寝。
一双修长的手从旁伸出来,熟门熟路拆了接收中枢,拿起来调弄几下,又灵活按回去。
奇迹没发生。
“砰砰砰!”
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后选择使用粗暴的土法抢救。据说在星际移民之前,母星上的祖先就用这种猛烈拍打的方式解决死机等一切问题。
金属边框剧烈地晃了晃,很给面子地垂死挣扎了下,男神的脸一闪而逝,扭曲着消失的画面让那张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变得陌生。
像是咧开嘴笑得疯狂。
这样看真丑。
谢崖想。
随即,屏幕彻底从墙上掉了下来。
刚刚收回手的谢崖:“……”
他在那里顿了一会,无奈叹口气,仔细抚摸了几下屏幕。
一瞬间泄露的留恋不舍几乎具象化,气氛莫名地伤感而令人沉默。
坐在柜台的女店主擦着手里的塑料杯,吞回了看到宝贝资产被拍坏的瞬间差点脱口的怒骂。
再想到刚才新闻的主角,一丝轻不可闻的叹息声消失在空气里。
“你别难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女人想说,他跟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干瘪的安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崖的声音响起:“嗯,你也是,想清楚这点就好。”
店主虽然有些莫名,什么叫“你也是”,她什么时候跟那人有关系了?
但还是努力安慰了几句:“失去的虽然令人遗憾……”
“但凡事还是要向前看啊。”谢崖说。
店主又努力:“多想想好的一面……”
谢崖:“总会有让人高兴的事。”
店主:“……”
她努力不了了:“你干嘛老抢我的话?”
谢崖向前探了探,兜帽掩盖下的神情终于露出来,眉头微皱:“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
说话间,他伸出右手摸索一下,仿佛长了眼睛般准确地把刚才的接收中枢掰下来,放进口袋里。
“坏了可就不值钱了,你不难受?”
谢崖懒洋洋的调子里透着一股少见的忧伤,冲着店主眨了眨眼,“但我这么善良,可以给你个友情价,这事是不是挺让人高兴的?”
“……”
我同情你个鬼,我就是活该。
女人想着,气得牙痒痒,把手里的杯子当成某人,用力擦得吱吱叫,扯着嗓子:“八百星币,少一分不卖,我送去卖废铁也不给你个兔崽子。”
“四百。屏我不要,留给你。”谢崖口气像是自己吃了大亏,便宜了对方似的。
“你怎么不去抢!”店主翻了个白眼,“七百。”
“五百。”谢崖吝啬地涨了点。
“六百五!”
“五百。”
“六百……”
“五百。”
“……”店主额角青筋直冒,“……行……”
话音未落,就听到谢崖靠在货架后慢悠悠补了一句:“不走账户,纸币结账。”
下城区税点高昂,每个账户的正规转账都需要缴纳一大笔手续费,所以还保留着古老的实体纸币交易。但这里抢劫偷盗是家常便饭,持有纸币风险大,走黑市存进账户又要交钱,人人都默认纸币价值要更低。
店主白眼都要翻到天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扔,正准备中断这场不够愉快的交易,杂货店门又被推开。
哄哄嚷嚷进来三五个家伙,都不过二十几岁,正是下城区还在混街头的小子们最常见的年纪。
店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靠在货架后面角落里的谢崖。几个小跟班俨然将他作为老大拱卫着,他们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了一会,发出让人厌烦的笑声。
黄毛晃着一身“叮叮当当”的装饰,自以为充满魅力地将胳膊搭在柜台上,目光放肆地在女店主工装背带裤掩盖下纤细的身段上游弋了一会,才开口道:“身材不错呀,有空吗?跟兄弟们出去玩玩?我请客。”
女人在心里“呕”了一声,面上冷冷地:“做生意呢,没空。”
黄毛面露不愉,“啧”了一声,立刻有个小弟冲上来横眉怒视:“我们老大看上你了!是你的荣幸,懂不?赶紧点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毛难掩得意地看向柜台里坐着的那个有些柔弱的女人,等着欣赏她恐惧的表情……
却只看到还没来得及掩掉的嘲笑。
“你!”黄毛这下是真的急了,下意识就要动手。
显然,女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上终于有了黄毛期待的惊慌,瞪大眼睛张嘴喊出声来。
她会叫什么呢?救命?
可惜了,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
“五百!五百!”
……
“纸币交易!”
女人脸上流露出难掩的懊恼。
亏了。
“……”
空气安静了一瞬。
黄毛愣了,随即嗤笑:“还想跟我要钱?告诉你,在我这儿花钱都没用!老子……”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背后异样的安静,一种兽性的直觉让他安静下来。店主动作迅速地扫过柜台上的易碎制品,只留下几样不值钱的玩意儿,蹲了下去。
黄毛回过头。
穿黑色卫衣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靠在货架边上,手里把玩着什么他看不清的东西。男人微微抬头,将兜帽往后扯了一下,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嘴角一扯:
“你刚才说什么?”
.
被揍得鼻青脸肿、和小弟们串成一串老老实实蹲在柜台边上的时候,黄毛感觉很委屈。
他刚来这里,哪知道就撞到了最心狠手黑的谢崖的地盘上。
店主看着一片狼藉也有点委屈。
五百,多一分都不可能讲了。
都怪这几个不长眼的。
黄毛只顾着求饶:“小山哥,我就是嘴贱,下次真不敢了。不是,绝对没有下次!这次就饶了我……”
“小山哥”的回答也很干脆:“好说,饶你容易。”
黄毛一喜,刚想抬头,就听到下一句,“在我这儿花钱,有用。”
黄毛:“……”
真想抽死刚才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自己。
店主靠在一旁,正想开口道谢,就看谢崖饶有兴味地凑到黄毛面前,拍了拍他的侧脸,揪着黄毛的领子把人拽近,从兜里摸出一个她有点眼熟的块状物。
“这不是巧了,我正好收了个古董,看来跟你有缘,你看多少钱合适?”
黄毛:“……”
店主:“……”
黄毛哆哆嗦嗦:“三……三千?”
谢崖声音一冷:“这可是有年头的。”
店主转过身,收起感激面无表情地继续擦起杯子。
嗯,三十多年了,跳跳脚够一够也能算四十年呢。
黄毛又瞥了两眼,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但哪怕是块砖头,他该掏钱也得掏,还得掏得主动掏得贴心,顺便夸那三十多年的砖头色泽优秀品相完好。
他咽了口口水:“四……不,五、五千。您行行好,这是兄弟们卡里拿得出的最多的钱了……”
谢崖看着有些不太满意的样子,但还是松开对方领子,不怎么情愿地点头:“就这样吧。”
“转账。”
店主眼睁睁看着自己五百星币卖的废接收中枢,身价暴涨,倒手翻了十倍。
——她甚至还没收到货款!
谢崖将五六个小混混的账户搜刮一空,得到5054.67星币,终于大方了一把,没走线下交易,把500.00星币转账给了店主。
多一分都没有。
看着女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谢崖将刚才掉下的兜帽一戴,难得地大方:“手续费不要了,别客气。”
店主:“……谢谢。”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谁说谢崖是打架时下手最狠的……
应该让他们看看他要钱时的样子。
如果打架水平在第一层,坑蒙拐骗就在大气层。
经商鬼才!
谢崖:本人恬淡平和,热爱和平。比起打架,我还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强买强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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