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李克用程敬思

11、6月25日—缘分阿

　　聊完事儿，力哥下楼，辛铭远享用一个人的晚餐，饭后喝茶时接了个电话，冬子打来的，也是为了姜涛的事，末了提了句下午在医院偶遇林溪以及何老二的回忆。
　　关理是关雪珺隔了两房的堂兄，那一房早早改行，搞经济的，业内风评不错。至于何老二回忆中提起的六壬门，辛铭远听老李念叨过，没怎么当真。都什么年代了，若真有逆天改命的神丹妙药，有钱人一早准踏破门槛，章秃子也不至于落得颐和园后门算命的地步。
　　时间临近晚上9点，如意楼里客人余下不过三五桌。地处西山，大老远跑到如意楼吃饭的多是熟客，又或是怕被偷拍的各界名流，服务员一水的本地人，都是附近村里的大哥大姐，家里躺着房占着地，干着也踏实。
　　茶足饭饱，辛大少去洗手间，出来走到楼梯口时，力哥从旁边雅间推门出来，刚要打招呼，眼神太好的辛铭远一眼瞥见雅间里的食客。
　　若是没有看错，不，他肯定没有看错，里面聊兴正浓的两位一是林溪，另一位就是昨晚还在成都说相声的顾宇宸。
　　介是什么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林溪实在给了辛大少太多意外。
　　力哥看他一脸错愕，“大远？”
　　呃…
　　屋内二人也望了过来，林溪的表情，跟瞧见鬼差不多。
　　能在京郊的餐厅里偶遇，缘，妙不可言。

　　算起来，林溪和顾宇宸相识整十五年，也是在湖广会馆。十七岁的顾小七刚登台不久，身为队里辈分最小的孩子，每天早早来到剧场随工作人员一道干活；十七岁的林溪参加完高考，也常陪着姑姑来湖广参加票友联谊会，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那个夏天，常来湖广听戏的还有一位大家——岑鹤峤。
　　岑老与鸣春社班主是忘年交，文史界泰斗与相声艺人倒能聊到一处，也是奇闻一桩。说相声的多是幼年失学，教文化课的老师皆为兼职，轮换频繁。岑老听说之后就把光荣任务交给了林溪，好处就是先生老伴儿的独门吃食——阳春面，随便吃。
　　原以为林溪一个名牌大学生干不长久，可不曾想，她坚持了整整四年，一路升级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先生，至今有张授课照片悬挂于鸣春社教育基地走廊的墙壁上，回去上课的师哥们每每抹着眼角含泪道“不能提不能提，太可怕了。”
　　“你还能怎么可怕？”上了车，辛铭远终于道出疑问。说相声的一水的老爷们，一个赛一个鬼机灵，坑蒙拐骗无所不能，如何会怕一个二十岁的丫头片子？
　　林溪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鬼问题！以德服人，懂不懂！
　　如意楼内，顾小七浏览N条未读微信：师父正晒宝贝闺女的中考成绩，能上市重点；唯二的同门师弟在一南一北台北和哈尔滨助演，这次又见不着；剧场经理再三确认，明儿下午的《江湖奇侠传》没变化吧……
　　程力推开门：“可以走了。”
　　“修好了？”平时专用的雅间空调不制冷，才临时换了一间，不曾想，遇到辛铭远，更没想到，林溪与他相识，再瞧互动，似乎有点什么。
　　俩人走专用通道下楼，往东走上一公里是程力的别墅。
　　小七名下只有一套公寓，在城里。不是买不起豪宅，是他不愿跃过师父。
　　“下个月岑老米寿，我陪师父去。”程力改行已八年，但鸣春社的家谱上永远有“程步霖”三个字。
　　小七替他高兴，可一想到林溪的话…“但愿老爷子能踏踏实实过个生日。”
　　“没事，有人闹场就让他们领教一下林姑奶奶的厉害，不能光咱鸣春社的人挨过她的打。”
　　“你就是记仇。”小七哑然失笑。
　　程力呼噜他的头发，发质粗硬，“我又没有被她荼毒过。”挨揍的是小七跟那帮师兄弟。
　　小七笑着低低唤了一声：“叔…”
　　程力扶额埋怨自己，俩人好不容易团聚一晚上，竟还在聊别人：“她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人嫁了，我看大远就成，俩祸害正好凑一对。”
　　“闻着一股子醋味儿。”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小七做两个扩胸运动，往前匀速慢跑。
　　“慢着点，腿…”程力如长镜头般望着远去的身影，渐渐的，眉眼嘴角满是温柔的笑意。多年前的噩梦终于成为过去时，他和小七…都好好的。

　　午夜时分，躁动一天的京城彻底安静下来。
　　辛铭远边开车，边瞄了眼林溪的手指，食指确实比无名指略长，关家小丫头的眼力真毒，是个搞古董的好苗子。
　　“姜涛的事，知道吗？”
　　“看到了。”手肘抵着车门玻璃，拳头撑着太阳穴，林溪懒懒道：“他正四处托关系去跟先生求情。”
　　辛铭远哼了声：“有诚意就该上门负荆请罪。”
　　“那是害怕被先生打出来。”因为岑老真干过。
　　“岑老怎么说？”
　　“家谱的事？”
　　辛铭远嗯了声。
　　林溪微微摇头：“抱歉，回答不了。”
　　“明白，也是我冒昧了。”

　　进门已过午夜，林溪强打着精神收拾厨房。傍晚菜刚炒得，苏大少也打来电话连说抱歉，临时被老爹抓壮丁去文物研究所库房，京郊一不起眼的清墓出土一批文书，惊现样式雷烫样图档。
　　一个人吃一桌子菜，铁定浪费。刚吃上几口又接顾小七的电话，这才急急忙忙出门赶往西山。
　　北京很大，大到能怀疑人生。
　　北京很小，小到悲欢离合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故友重逢，喜事一桩，林溪翻看包间内的自拍，她和小七约好的，每年至少留一张合影。照片里的顾小七笑得露出虎牙，无意中扫到的背景人物程力和辛铭远皆是满满的嫌弃，自拍什么的忒LOW。
　　小七命里带的两次大难已然化解，而她，注定在劫难逃。
　　哪里再去寻一个人替她改天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