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姬录》血染旧城

10、鬼之血（三）

　　巳时未过，负责在前半日巡查的二番队以及八番队便从外归来。被两组队士带回来的，还有一架蒙着白布的简易担架。

　　回到屯所之后，永仓新八便示意二番队将那具担架抬进了屯所内。

　　没有察觉到那两组队伍中略显凝重的气氛，九郎面色不忿地迎上前去。

　　“平助哥！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今天负责外出巡查的是你！”九郎提着竹刀，因为身高不够的关系，那把竹刀被拖在了地上。在他跑上前时，竹刀也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在新选组与九郎关系最好的人中，除了冲田总司以外，便只有藤堂平助了。

　　也许是因为外貌和性格的关系，让九郎对藤堂平助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亲近。

　　“前两天我明明向你提出过请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考虑过？！”九郎没有询问缘由，便径自说出了自己的不满。没有等平助说话，他又继续道，“这几天我都在拼命练习剑术，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出去！”

　　九郎说的并没有错，从今日一早，二番队与八番队外出之后的没多久，他便早起练习挥刀。直到平助与新八率队回来后，也仍能看到九郎在中庭挥刀的身影。

　　“看起来你练习了一早上嘛。”平助道，“不过等你真正会用刀之后，我一定会向副长申请，让你跟着八番队一起巡视的。”

　　“可是我现在就已经会用刀了啊——”九郎道，“冲田哥教了我很多招，只是跟着你们一起外出，我学会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吧？”

　　似乎是被九郎纠缠地没有办法，平助面露难色。他环着手臂想了许久，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才学会如何握刀，就这么自不量力地想要去送死吗？”回答九郎的，是从他身后传来的鸠的声音。她打断了九郎的话，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着他的决心，“就算允许你一同外出巡视，你也派不上任何用处。除了会拖后腿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反正你早就看我不爽了吧？如果不是草翦的要求，你这个自私的家伙肯定不会来管我的死活！”

　　“小鬼。”鸠露出不快之色，她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喂，不要因为这种事起争执啊。”新八上前打圆场，他拦在鸠的跟前，道，“既然阿九想随队一同巡视，和土方副长或是近藤局长提交申请就可以了。”

　　“我不允许这个小鬼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鸠朝九郎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事态？小鬼，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插手和新选组有关的事了。”

　　就在鸠在京都遇到循着气味追来的那几个暗杀忍者后，她便愈加警惕起来。

　　“为什么？从离开家的那天就是这样，你和草翦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以为我什么都察觉不到吗？”九郎面色通红，指着鸠便道，“我不想再被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看轻了，我要变得和平助哥、和冲田哥一样厉害！把你这家伙狠狠甩到身后！”

　　九郎从来不会像是个能说出这番话的人，鸠看向他的眼睛，突然不知该如何去反驳。

　　“不错嘛九郎，你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骨气啊…”平助朝九郎伸出手，但在那只手搭上九郎的肩膀时，便被他挣开。

　　九郎心里堵着气，抱着竹刀跑回了中庭。

　　周围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鸠的眼瞳微动，她沉默片刻之后，似乎有些不快地“嘁”了一声，“那个小鬼……”

　　“平助先生，新八先生，鸠先生。”打破了这份尴尬气氛的人是千鹤，在看到屯所内僵持着的三人时，她举着手挥了挥，便走了上来，“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大家回来的比以往晚了些呢。”

　　“没事没事，只是一些琐事而已，已经解决了，所以不用担心。”平助笑道，安抚似的拍了拍千鹤肩。

　　“没事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千鹤道。

　　“当然会了。”平助摸了摸鼻尖。

　　“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带回来的那东西是一具尸体吧？”鸠漫不经心地问道。

　　“啊…嗯，这是我们在窄巷中发现的，所以将他带回来调查。”平助的眼神有隐约的闪烁，他一句话将这件事带过，随即便避开了鸠的目光，朝千鹤道，“好香，千鹤刚才是在准备午饭吗？正好我饿了。”

　　“今天辛苦了，平助先生，新八先生。”千鹤道，“我刚好准备了午饭，鸠先生也一起吧？”

　　对于千鹤突然的邀请，鸠有些许的惊讶。她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午饭是千鹤做的梅子饭团和味噌汤，还有一小碟渍鱼干。

　　在往常，鸠一向是在房间里单独用餐的，有时千鹤也会一起。但像今天一样，她第一次和屯所中的其他人在一间屋子里吃饭。

　　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前一次还是在道场中与竹切一起。但是现在，坐在鸠身边的是千鹤，还有新选组的那些人。

　　碗筷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响声，千鹤环顾了一圈屋中坐着的人，开口道：“山南先生和土方先生都不在呢。”

　　“那两人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所以想在房间单独用餐。”冲田回答。

　　“那我一会替山南先生和土方先生准备两份饭食。”千鹤低下头，“最近大家似乎都很忙碌，如果有其他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好了。”

　　“说什么呢？千鹤不是一直都在帮我们的忙吗？”平助道。

　　“如果没有小千鹤，我们也没有机会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冲田开口。

　　坐在鸠对面的九郎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碗中，察觉到鸠递过来的视线，他狠狠瞪了回去。

　　“我吃饱了。”鸠放下空了的瓷碗。

　　看九郎这副样子，估计还要生上好一会气。鸠不擅长哄劝小鬼，索性早些离开。

　　“鸠先生，请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千鹤说着便跟了上去。

　　被二番队带回来的尸体就搁置在前川邸西侧的墙壁下，山南走向那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他蹲下身，将那块沾着血渍的白布掀起。

　　这个被杀的男人是着一身浪人的装束，他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嘴角到耳后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这名浪人的右手是被生生撕扯下来的，伤口上还带着细碎的血肉。

　　从那块白布下散发出一股隐约的腐臭气味，山南看过尸体的状况后，将白布盖了回去。

　　“不用躲在那里了，出来吧。”山南站起身时，朝身后说道。

　　听从山南的话语，鸠从墙后走了出来，她没有上前，站在不远处的墙侧。

　　“你是跟着我过来的吧？”山南侧过身，镜片后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落在鸠的脸上，“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呢。”

　　鸠神色莫名，道：“我只是恰好散步到这里了而已。”

　　“是吗？”山南神色缓和地笑道。

　　鸠垂下眼犹豫片刻，几次想要开口，在山南的注视下，她避开了那道视线。

　　“雪村她…”鸠突然缄口，她皱起眉头，似乎很是焦躁，“算了。”

　　“你很担心雪村吗？”山南问。

　　鸠想了想，道：“是她很担心你的身体，我也只是…代她问一句罢了。”

　　“没想到鸠君也很为他人着想呢。”

　　“那边的那家伙…”鸠朝那具尸体看去，她适当斟酌着语气，道，“看样子让你很在意。”

　　“是啊。”山南道，“因为这个浪人是在金田屋后被发现的，现在还不清楚他的死因，所以我才想要过来看看。”

　　“因为很在意这个浪人，所以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就过来了吗？”鸠反问道。

　　山南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收敛，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他便又笑了起来：“只是还没觉得很饿而已。”

　　鸠走近几步，对山南道：“虽然不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不过，我在昨晚遇到的那个怪物应该是出自你手吧。”

　　“鸠君，我刚才说过吧？好奇心太重的话不是好事。”

　　“我只是觉得，如果屯所中关着像那样的怪物，出于对平钢那小鬼的安全着想，我应该要干涉这件事情。”鸠道。

　　“原来如此。”山南道，“平钢君是近藤先生邀请留下来的，你会这么认为也情有可原呢。”

　　山南停顿片刻。

　　“既然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山南说道，“这个被带回来的浪人尸体，正是被昨夜你遇到的那个怪物杀死的。”

　　山南俯下身扯开尸体上的白布，见到那名浪人的惨状后，鸠的眼神微动。

　　“新选组如今在进行的实验，就是与那怪物有关。”山南继续解释，“不过有关于这个实验的具体情况，请恕我无法再透露给你。”

　　听到山南的解释后，鸠的脸色有了些微的变化。她按耐住想揪住山南的衣领的冲动，说道：“那么，昨晚的那个混蛋怪物是怎么从这里跑出去伤人的？”

　　“那是我的失误。”山南答道，“不过，如果昨晚鸠君没有出现在那里的话，我也会将那名失控的队士处理掉。”

　　“我没有想要问的了。”鸠道，她转过身，似乎想要离开这里。

　　“鸠君。”山南的声音从鸠的身后传来，他说，“我希望你能继续替新选组保守秘密，如果消息泄露出去的话，可是会很麻烦的。”

　　鸠回过头，眼中带着不屑：“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将自己昔日的队友用作这种实验，实在太过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