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藏头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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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云亭，颜家后花园最高点的一座雅亭，人迹少至。登临，可俯瞰全府，风景绝佳。
但五花大绑的我现在可没心情看风景。颜应鱼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的出，也许私刑伺候，死在此地也未可知。
安排云九腾、洛素衣坐下后，颜应鱼一一抱拳道：“选在此僻静处问话，实是家丑不可外扬，府中人多嘴杂，多有不便。请两位兄台前来，是想为颜某做个证人！”接着又转身对我一声怒喝：“柳执柔！我以座上宾待你！你却人面兽心，强辱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可认罪！”一言即出，亭子里顿时一片骚动，抽气之声四起。
“柳执柔！你一定是见小姐貌美，起了歹意，真是禽兽不如！那日，你与……与人私通就被我们撞见，今天又色胆包天，酿出祸事，还有什么好说？”云九腾第一个跳起来发难。说完又单膝跪在颜应鱼面前：“颜贤弟，这个人是我带到你府上的，愚兄引狼入室，难辞其咎。”
“柳兄……你……你怎可酒后无德！”洛素衣也是一声叹息。
“颜大人，柳某绝对是遭人陷害。那日夜里我饮酒大醉，何曾做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大人若不信，柳某到可指出几点疑团。”我傲然应对：“请问大人，那天我酒醉后，您把我送到哪里，由谁安置？”
“昨日你醉倒席上，我让几个丫鬟把你送到客房安寝。”颜应鱼压住怒火答道。
“这就是了，可柳某一觉醒来，却躺在杨小姐房里。试问大人，我一个生人，进颜府是初来乍到，又大醉混沌，怎么能轻车熟路摸到小姐屋中施暴？”
“哼！许是你酒醒后乱闯，误打误撞进错了门，摸上小姐的床。又见色起意，也未可知！”云九腾冷冷一笑。
“云九腾！你一味落井下石，难道是你在我酒中下药？颜大人可能不知，几日前，云大人的订婚妻子落水，我不顾男女大防脱衣救人，不想被大人撞见结下误会嫌隙，两家因此退婚。云大人一直怀恨在心，此番设计害我，也未可知！”我寸步不让，据理力争。
“你！”云九腾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段私密，气急败坏。“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我好心带你来贤弟处，给你份美差，就是想开解两家误会，没想到你不识感激，反而血口喷人！”
“颜大人，小姐遭人非礼，手脚被缚，身有淤青，想必事发时曾奋力抵抗，以保清白之身，也许曾目睹非礼之人的面目，在下希望小姐醒来后，听她讲述当时情景，与小姐当面对质。如小姐认定是我，柳某万死无咎。”
“这……也好！我就给你些时辰残喘，免得送官后你死不瞑目。”颜应鱼沉思半晌，终于点头。
正在此时，亭外突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竟是卢芳月一路踉跄小跑而来，进亭后已是哭倒在地。
“月儿！出什么事了？洁儿可醒来了？”颜应鱼见状忙扶起她。
“洁儿姐姐……她，她留下一封书信就不知去向了！”卢芳月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泣不成声。“她醒来后，拉着我的手一直哭泣，说对不起颜哥哥厚爱。我一直宽慰她……后来厨下的汤药迟迟未到，正好丫鬟去给她准备沐汤，塌下无人，我就去厨房催促……可等我把药端来……桌上只有这一张信笺，洁儿人却不见了……都怪我，照顾不周！”
“快把书信拿来我看！”一听人不见了，颜应鱼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晕倒在地，多亏洛素衣上前扶住他，帮他展开信笺。
但见上面是女子清秀的行书字体：
“好梦空有，哭对良人。风霜相逼，泪浸于书。残花败柳，愧对颜郎。心已成灰，汤药难救。生无可恋，勿再寻我。”
把这封字字泣血的书信收入袖中，两行清泪已从颜应鱼眼中滑落。“不错！这确实是洁儿的笔迹。可她会到哪里去……她留下这绝笔，现在是死是活……”
“应鱼，洁儿病体未愈，虚弱的很，想必不会独自出府。可先潜问门人，有无轿子出去。如没有……可在府中搜寻！”局外人看得明了，洛素衣忙提醒已精神恍惚的颜应鱼。
“既如此，全赖两位，我在这里等你们消息……”
搜寻的结果很不乐观，门人说，清早到现在，别说轿子，就连蚂蚁都没有爬出去过。接着全府开始寻人，床下库房，花园假山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杨洁儿却如蒸发一样，踪迹全无！一直折腾到晚上，云九腾和洛素衣才一脸疲惫地来见颜应鱼。
“愚兄无能，四下都找不见洁儿。”洛素衣惭然。
“要是过了今晚再无消息，我们只能报官了！再把这淫贼法办！”云九腾狠狠盯着我，凤眼中透着杀气。
“就依二兄长。”颜应鱼神色怃然，才一天光景，人已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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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外众丁看守，柴房内我辗转难眠。是什么人出此毒计？辨机在哪？现在不但没找到真凶，却把自己弄得深陷囹圄，再不救梦貘，它就会……唉！千头万绪齐涌，我坐在草堆旁，直到星落乌腾，才昏昏睡去。
天光大白之际，柴房门外突然一片骚乱。“听说杨小姐找到了！就在她寝房外的花园里！”一个家丁跑过来。
“真的？那她……”
“别多话，主人有令，速带屋内嫌犯去花园！”
几个家丁打开房门，推推搡搡带我来到后园。还没走进，已听得里面的悲声。颜应鱼发髻散乱，眼内全是红丝，正抱着一具湿淋淋的女尸，痴愣愣地坐在地上。我倒吸一口气！那女尸正是杨洁儿！如花的脸庞和苗条的身子已被泡成鱼肚白色，肿胀不堪……
“柳执柔！你还洁儿命来！”见我来了，颜应鱼放下洁儿，像疯了一样冲过来，被旁边家丁死活拉住，他怒急攻心，竟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黄衫上红晕斑斑……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我也曾想过杨洁儿已轻抛人世，但亲眼所见还是如晴天霹雳!红颜转眼成灰，爱侣天人相隔，更难办的是，这下我再无开脱机会，死无对证……
“柳执柔！看看你造下的冤孽！洁儿她……投水自尽了！”云九腾也是双眼红肿。
“怪不得我们搜遍全园无果……唉，今早尸体泡胀，浮出水面，才被园丁发现。只担心惜应鱼，情何以堪……”洛素衣轻拍了下云九腾的肩。
“听说主人已经报官了，大理寺一会就有公差过来!”
“咦?不是普通衙门来就可以么？”
“你懂什么？杨小姐死的不明不白，她是大户名门家的千金，有了案子，当然是大理寺丞接手，普通衙门根本不够审案的分量呢！” 几个家人在私语，我听得分明，心里仿佛拨云见日！杜黄裳！如果他能来，定能还我一个清白！
不久，门人飞跑进来大喊：“大理寺官人到！”颜应鱼等人这才整顿衣装，等候一旁。
片刻，一名俊眉朗目，不苟言笑的少年官人已带队进园，四下扫了几眼道：“闲杂人等暂退避出去，只留死者亲近人等和嫌犯在此！”
来人正是杜黄裳！
我心中狂喜！老杜啊，苍天真是有眼，把你派来解救我于水火！脸上却压抑着无太大波澜。
园子里很快清净了许多。杜黄裳对颜应鱼一揖，互报家门后，颜应鱼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介绍了一番。杜黄裳面色凝重，从侍从所带的皮囊里取出一些器具和一些瓶瓶罐罐，又来到杨洁儿的尸身前从头到脚仔细查勘一遍。
“杜大人，你可带仵作前来？”颜应鱼见他一副亲自上阵的架势，有些惊异。需知丞官为刀笔之吏，判案多以宗卷为由，亲临现场的活计一般都是由衙署的司官和提刑接手。
周围随从到是司空见惯的表情。“颜大人有所不知，我家杜大人从底层衙司一路升职，不但律法精熟，验尸的手艺可也抵得上十个好仵作呢！”
杜黄裳对众人的对话充耳不闻，正捧着杨洁儿的一双手反复端详，青葱十指指甲尖尖，涂着的豆蔻花汁犹自鲜红，可惜人已香消玉殒。
这家伙竟还爱好摆弄尸身，平日到很少听他提起。娘的！他每次到我家用饭，饭前好像都从未洗过手！
“颜大人，我想到杨小姐房中看看。”杜黄裳似乎很满意美人的一双玉手，微微一笑。
杨小姐所住的内寝客房外廊处，就是发现她尸体的一汪荷塘，夏日里，清风可以直把荷香吹送房内，如今，一池碧水却是葬了香魂。
房间内，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被褥凌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看来，杨小姐从房内到荷塘，只需片刻之功。”杜黄裳点了点头，对颜应鱼道：“刚才，杜某检验了小姐尸身，从尸斑颜色来看，小姐死亡正是昨日晨时，与卢芳月所说的失踪时间吻合。”
“这么说，洁儿她……她真是在月儿取药时自寻短见的？”颜应鱼满目悲戚。
“大人，请您把杨小姐留下的书信借某一观。”颜应鱼忙把袖中的信笺呈上。
“好梦空有，哭对良人……残花败柳，愧对颜郎……”杜黄裳把信拿在手里，反复吟咏了几遍。突然“啊！”地一下抽了口气。“颜大人，你可曾仔细看过这信笺？杨小姐好妙的文笔！”
“唉！杜大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研究洁儿的文笔！我也是匆匆一看，只顾着寻人了。”颜应鱼被杜黄裳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可又不便发作，一张俊脸很是难看。
“颜大人，你好糊涂！杨小姐绝不是自己跳进荷塘，而是被人所害！这封书信，就正是冰雪聪明的小姐对您的最后遗言！”杜黄裳正色道。
“什么！你说洁儿是被人所害?那这书信……”此言一出，我和颜应鱼都是一惊！
“不错，书信也是贼人逼迫小姐所写。”杜黄裳一脸凝然。“大人过于悲痛，没有注意到这是小姐所写的一首藏头诗！”
“上半首的每句最后一字，合起是‘有人逼书！’而下半首每隔一句最后一字拼起来是‘颜郎救我！’小姐为了诗头不过于明显，被贼人发现，真是煞费心思！”杜黄裳指给颜应鱼一一细看。“看来，贼人为了让大家以为小姐是投水轻生，才逼迫她写下遗书。但由于时间仓促，凶手也是粗略一读，没有发现诗中的玄机。之后，贼人很可能是用器物堵住小姐口鼻，待小姐窒息而死后再把她拖进荷塘，造成溺水假象！”
颜应鱼重新读过后，双手颤抖，泪如雨下。“不错，洁儿平素就爱与我玩猜字之戏。”
“我判定小姐是死后被抛尸，是因为落水溺死之人，因挣扎呼吸之故，口鼻中都有泥沙，而小姐口鼻处却甚是干净，但在鼻腔深处内存淤血，此是面部被捂压，窒息挣扎时气血上涌所致之症。”好个杜黄裳，真是不枉杜神判美誉！我从没发现，此刻的杜黄裳光芒万丈，需仰视得见。
“此事绝不是简单的酒后非礼。还望颜大人给杜某时间细查，不要匆忙定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藏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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