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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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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在歌暴脾气就上来了,一把拎着他的衣襟,凑到他面前,抬起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怼到他脸上。
谢允川被唬得眼睛一闭。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再睁开眼,沈在歌的眉眼就在他面前。两人脸对得极近,呼吸相闻。
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默默吐纳芳华的花香气,夹杂在夏夜的风里,若有似无。
“放心,今天我不揍你。”沈在歌笑眯眯收回手,顺从地给谢允川倒了杯酒,双手端着杯子递到他面前。
见鬼了,肯定是见鬼了。
沈在歌嘿然一笑,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谢允川觉得她肯定在酒里下了毒,将信将疑地端起杯子,在沈在歌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还要什么?”沈在歌问。
谢允川试探性地问:“会玩儿十三张吗?”
“打马吊?”
谢允川嗯了声。
沈在歌脸色特为难:“会一点,玩儿得不好。”
谢允川大手一挥:“没事,小爷我让着你,今夜咱们决战到天明。”
“不行,明天还要早起出发上岩血山。”沈在歌摇头,拒绝。
谢允川一声长叹,自斟自饮了杯:“不敢来就算了,洗洗睡吧。”
沈在歌觉得谢允川人不怎么坏,虽然顽劣了些,平常又不大爱着家,但他没有坏心眼。成亲前她就明白,一旦过门,谢允川若要用夫妻敦伦来羞辱她,她根本无法拒绝。但他没有,他开诚布公地和自己恳谈,又主动让出卧房。
这人上回还在老夫人面前帮了她。
今日是他好友的祭日,想必他洒扫回来,心里不好受,她心想,让他这回吧。
她起身喊人送来副马吊。
谢允川颇为意外:“你陪我玩儿?”
沈在歌撸起袖子:“我牌艺不佳,还望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谢允川嘿然笑道,兴奋地搓着小手手。
两炷香的功夫后,谢允川身上的钱输完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牌技不怎么好的沈在歌一路手气逆天,天胡地胡杠上花信手拈来,轻而易举把他钱袋赢得空空如许。
谢允川自认为牌技算不上多好,但在淳州城,他搞赌也算小有名声。
他还是头一回输得这么没头没脸。
他不信邪,喊小厮:“去,把我枕头下的钱袋拿来。”
“这……”沈在歌认真地想了想:“赢了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算了吧。”
谢允川脸一垮:“赢了就想走,不带你这儿玩儿的啊。”
沈在歌无法,只能硬撑着精神舍命陪君子翻本。
一炷香的时间后,谢世子的钱袋又空了。
谢允川都要哭了,把牌一推,哭丧着脸:“你使诈!”
沈在歌嘿然一笑,她鼓舞谢允川:“我真不大会玩儿,就以前看我爹他们玩儿过。这是我第一次上桌子,你别灰心,要不再试试?”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沈在歌煞有介事:“来来来,咱们继续来。”
谢允川又让人去把床下地砖里的珍玩拿了出来。
自然,不久之后,尽归沈在歌所有。
沈在歌赢得盆满钵满,喊了两个丫鬟来抬金银玉器。
谢允川看着他的私房钱都被抬走了,伏在桌上,痛哭流涕:“你怎么这么狠心?”
沈在歌被他陡然的哭声唬住,愣了一下。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沈在歌一头雾水。
“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这么狠?”他攥紧拳头,朝石桌猛锤了下,桌子一角顿时粉碎,化作飞灰。
她犹犹豫豫走到他身边,抬起手正要拍拍他的肩,忽然又放了下来——她听到谢允川嚎啕大哭的声音。
纨绔子弟心底也有柔软得他人无法触碰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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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谢世子宿醉醒来,头痛欲裂,半晌都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拉着小厮一问,才知道昨夜他和沈在歌打了半宿的牌。
将醒未醒的记忆渐渐复苏,掀开枕头一看,底下空空如也;他飞快套上鞋袜,摸到床下,揭开藏宝的地砖,里头连个盒子也没给他剩下。
他脸色惨败如纸,像个被抽去魂灵的提线木偶,没了精神。
怪不得昨天他百般挑衅,她都没发脾气,原来算计着他的私房钱。
这人比他还能屈能伸。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捶胸顿足,只恨自己一时不察,给了沈在歌可乘之机。
因为谢允川宿醉未醒,沈在歌特意嘱咐队伍下午再出发。
谢允川咬牙切齿附耳对小厮嘱托一番,这才出门。
等谢允川收拾妥帖出来,沈在歌已经点好兵,正在作誓师动员。
她穿着谢家西陵军的月白色军装,裤脚塞在军靴里,腰上系着最普通的牛皮腰带,显得腰肢纤瘦匀称。她上身穿着银色铠甲,身披绛紫披风,一头浓密的发高高束起马尾,辫子一甩,英姿飒爽。
齐有为有点震撼:“令夫人誓师的样子真威武。”
谢允川灵光一闪,啧啧,看不出来沈在歌还挺有心机,把他灌醉,既赢了他的钱,又夺了他的权,可谓一举两得。
这回父亲是指派他做主将剿匪,沈在歌这么插一脚,人家还分不分得清谁是主帅谁是副将了。
这厮竟想趁他不备,越俎代庖夺剿匪大权。这如何能忍。
他清了清嗓子,踱步过去。
沈在歌正好讲完话,士兵们斗志昂扬地喊道:“驱除寇匪,卫我子民!”
大家喊得正激烈,谢允川示意他们停下:“大家安静,我再说两句。”
他问随军主簿:“沈将军刚才说到哪里了?”
主簿被方才沈在歌的豪言壮语激得热血翻滚,心旌翻荡:“沈将军说咱们应该同心同德,同舟共济,驱除寇匪,卫我淳州子民。”
谢允川颔首,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沈将军说得对,驱除寇匪,卫我子民!”
底下的士兵一脸茫然。
“好,准备出发。”谢允川气势磅礴,扫了沈在歌一眼。
他骑上马背,朝齐有为挑了挑眉毛:“怎么样?威风不威风?”
齐有为眼神轻蔑,惜字如金地点评:“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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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紧赶慢赶,当天下午在距离岩血山五十里外的林子里驻扎下来。
沈在歌指挥士兵安营扎寨,井井有条,军中一片肃穆严整。
她把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谢允川无处插手。主帐营里,沈在歌点的几名副将,有对周边环境熟悉的,有擅长布兵排阵的,也有出谋划策的,他走进去,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压根插不进嘴。
再去巡防营,士兵已经依照沈在歌的吩咐,三人一组,每刻钟从营帐出发,循环巡防,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谢允川去到伙房,伙房正在井然有序地准备全军的晚餐。
他一时找不到去处,和齐有为蹲在林子边躲着玩叶子牌。
玩了好几局,他俩失踪了都没人发现。
谢允川长叹:“我就这么不起眼吗?”
齐有为耸耸肩:“反正现在军营里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主帅做到我这份上是不是很没面子?”谢允川有点纠结。
齐有为眼神不屑:“你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吗?”
谢允川起身:“不行,这是我的第一次主帅之战,我得回去夺回我的主帅之位,不能让沈在歌抢了我的风头。”
齐有为追出去:“老弟,你别想不开啊。”
谢允川满脸不耐烦:“你别管我。”
他冲回他睡的营帐,在床下翻箱倒柜找出袋东西,里头的东西在乱动乱拱。
他把口袋割开一个小口,一只肥壮的老鼠探出头来。
谢允川摸了摸小老鼠的头:“等会儿你们吓吓她就行了,千万别去咬她。”
顿了顿,又叹息:“否则性命堪忧啊。”
说完,他把口袋重新往床下一塞,走了出去。
沈在歌迎面走来,他笑得一脸憨厚:“你回来了?累了吧?快去歇歇。”
沈在歌想到昨夜他的醉态,她看他的眼神就慈祥了很多:“你去哪里?”
谢允川其心有虚,复又搓着手,片刻后一脸坦然道:“就到处走走。”
沈在歌略点了下头,说:“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和齐有为找个地方玩儿牌,千万别乱走,营地四周都设有埋伏。”
谢允川嗯了声就走了。
他走出几步,揪着齐有为躲在暗中观察主帐,没多久,主帐就传来沈在歌的尖叫声。
齐有为都被吓了跳:“你做了什么?”
谢允川双眉微挑:“放了几只老鼠进去。”
“谢允川,你咋这么阴损。出去别说认识我。”齐有为太看不起他了。
谢允川双手往后一背,大大咧咧地说:“是她先跟我玩儿阴的。跟我斗,我玩儿这些招数的时候她还在玩儿泥巴呢。”
“你真不管她了?”
“放心吧,她那破云掌一出所向披靡,区区几只老鼠,顶多恶心恶心她。”
谢允川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和齐有为玩儿了会儿牌,等开膳的鼓声响起,他们才懒洋洋回去。
营地里热火朝天,煮了几十口小锅,十兵卫围锅而坐,在锅里涮着菜吃。
“这是宸州的古董羹,很有名的。”齐有为拉着他往沈在歌身边走去。
沈在歌给他留了碗筷。
他心虚地看了眼沈在歌,她面色平静,旁若无人地在锅里找吃的。
锅里热汤翻滚,传出又麻又辣的香味。
沈在歌给他夹了一筷肉,说:“怎么才回来?你快尝尝这个。”
谢允川尝了一口,肉质鲜嫩,麻辣鲜香,好吃极了。
他没忍住,多吃了几块。
酒足饭饱后,他一面剔牙,一面问沈在歌:“今天煮的什么肉?怪特别的。”
沈在歌四周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今天主帐里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了十几只耗子……”
这句话恶心得谢允川吐到二更,苦胆都快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