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千里隐

4、18.1.10（1）

　　田夕的能力是感知。
　　据她所说，是触碰到某些东西可以看到相关的过过去。
　　“为什么是某些？”我问。
　　“这就像，”她摸着下巴，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说法，“有点像，每个物都是有故事的，但是它们不见得想讲给人听……”
　　“所以你是在读物的心？”
　　田夕笑了：“对啊！我发现这个的时候是我爱人送了我一个礼物，我一摸到它，就感受到了我爱人传递给它的爱意。我爱人跟它说，他爱我，然后它对我也抱有期待。而看到我的那一刻，它也说，它爱我。”
　　“真好。”我有点漫不经心，因为突然想到昨天还是前天、警局的那个秦素，这不也是类似的、追溯之类的异能吗？这不是又有一位追溯异能了吗？怎么就全国只招了一个秦素啊？
　　身边安静了好一会。
　　我感觉可能是田夕察觉到了我的敷衍，所以不想再说下去了。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带着笑意看着还在水里驰骋的朱水。
　　我诧异地问：“你爱人……不会就是他吧？”
　　“怎么可能！”田夕怒了，“少侮辱人了！我爱人比他可爱贴心一万倍！”
　　“……对不起，”我讪讪，“这不看你一脸幸福地看着……”
　　田夕的凤眼都睁圆了：“我是想起了我爱人！我一直陪我爱人在这里联系能力！她也是水系能力！”
　　“哦哦哦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田夕的眼睛更圆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这么敷衍？！”
　　“我没有！”疯狂摆手。
　　田夕眯起眼睛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说：“等我爱人出差回来，我亲自带给你看看，他有多可爱！”
　　“好好好好好好……”疯狂点头。
　　田夕满意地坐正了身体，正对着池塘，晃着脚：“我爱人说这次回来给我带礼物呢！然后我又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了……我爱人……我爱人……我……我爱人……”
　　我的耳朵几乎只抓到了“我爱人”跟“我”这两个关键词，同时在“我爱人”开头的句子结束，下一个“我爱人”开头的句子开始之前抓住时机真情实感地应和几声“对！”“真好！”“那可不！”，这样田夕就不会感觉到我真心实意的敷衍。
　　我还在脑子里过滤秦素相关的内容。他在实验室里摸东摸西的样子、他摸到玻片试图辨认的样子、他试图把玻片全部装走的样子、他在沈明面对着我的时候朝我挑衅的笑……
　　“你的能力有时间限制吗？”我问。
　　“啊？”正说到兴头的田夕突然反应不及，“什么时间限制？哦，你说看到过去的时间？嗯，这个取决于这个物它想给你看多久、以及，它自己还能记得多久……”
　　“什么意思？”
　　田夕转过身子面对着我：“你想想，你作为人，你记得最远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你几岁？总不可能是刚出生的时候吧？物也一样。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物也是。更何况，”田夕的声音变轻了，“更何况，有的物上附着的人类记忆……这种记忆有的时候比物本身的记忆更容易消散。”
　　“我不理解。你觉得物就是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田夕的表情有点朦胧，“我感觉能力这种东西是超人类的，它超过了人类目前语言的界限。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我倒是觉得，我能够看的、理解的、感受到的记忆都是跟人相关的。如果让我直面物自己的记忆，我懂不懂是一回事，我可能会疯。”
　　“克苏鲁？”
　　田夕笑了：“我不知道。我感觉像是，面对超过自己理解范畴太多的知识所带来的冲击……像是……嗯，巨物恐惧症？”
　　“哇哦……”我砸吧了一下嘴，“有点意思。”
　　“总之就是，我看到的物可能包含物本身以及跟人相关的记忆，但是等我叙述出来的时候，它就成了只跟人相关的事情，除非哪天我顿悟了物的感受之类的。”
　　“那你能看多远？”我问。
　　“嗯，撇开这个物想不想给你看的问题，就当它想给你看，以我目前的能力，我能看到两天前。”
　　“哇！”我想到了那个废物警察，“我只知道一个看17.5小时的，而且他被当做很珍贵的能力！你这，两天？48小时？”
　　“嘿嘿，”田夕一件得意，“准确到小数点后我不知道，准确到小时我也不太清楚，但大概估一下估计不止两天，但没有三天……还！没有三天……迟早会有的！”
　　我竖起拇指：“加油！”然后看能不能去警局工作，把秦素那个废物挤下去！
　　“我这个能力可是经过非常！非常！非常刻苦的锻炼！”
　　“好！”
　　“因为我有必须要记得的回忆！”
　　“哇！”鼓掌！“……跟你爱人相关？”
　　“嘿嘿，嗯！”
　　“啪啪啪啪啪啪”缺乏灵魂的掌声。

　　跟田夕的相遇是很快乐的回忆。这种快乐可以在那一刻暂时让我忘却简鱼的死带来的痛苦。尽管我不需要、也不愿意忘记这种痛苦。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个短暂而轻松的精神放假。
　　刚刚沈明告诉我说，血检报告出来了，跟我之前测的也没什么不同。交给秦素追溯也溯不出什么东西。
　　那可不，毕竟那个废物只有17.5小时。
　　“所以凶手是？”我皱眉，“你们还认为是史情？”
　　“……对。”电话那头的沈明听上去很无奈，“没办法啊，我之前跟你说了，秦素通过了我们三个人的读心，虽然按照之前的法律必须有完整的证据链啊之类的……可这毕竟时代不同了啊……上面说，如果三人读心测试通过，可以结案。但是归结到『需要物证』之类的新分类里，万一之后有更好、更适用的异能，说不定就能彻底结案了。”
　　更好的异能，田夕、48+小时……现在什么时候？2345年5月10号，简鱼什么时候出事的？我是5月8号被通知的，是5月7号下午两点溺亡。秦素当时只能追溯到下午一点左右，然后根据他的追溯，“看”到了史情一点正在准备溺死简鱼相关事宜，然后再“看”到简鱼溺亡的结果以及，以及沈明没有跟我详细说明的、简鱼是如何在溺亡后再被放血的过程。
　　但他们“看”到的放血无法与史情晕血这个事情契合。但他们显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就是，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你那天也说了，有的异能者动过搞别人的心思，然后这些人可能团伙作案……”沈明说。
　　“你们觉得史情跟别人联手害死简鱼就是为了得到简鱼那个水下呼吸一小时的废物能力用来帮自己考古？”
　　“……唉，谁知道那些疯子在想什么呢……而且可能这次受益者并不是史情，或许是团伙里另一个水系的？然后希望水加水变出个什么东西？哎呀我也不知道了……总之就是，我打电话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结果……然后就，唉，节哀。”
　　“……”我捏紧手机，张口无言。
　　5.7 14:00 + 48
　　5.9 14:00
　　现在是，5.10 10:49，68小时多69小时不到，两天多三天不到……田夕……田夕！
　　“你待会记得接我电话可能有点事想跟你说！”我匆忙挂了电话，拨出田夕的号码。
　　“嘟——嘟——嘟——嘟——”我心焦如焚，不停看时间，已经10:51了。
　　“喂？”田夕打着哈欠。
　　“田夕？是我，易初。”我有点难以启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时间很紧，因为我需要你的读物能力，而马上快到三天了……”
　　“啊？那行啊，我马上去学校！”电话那边传来系索的声音。
　　“你先别来学校！我去问一下地址，”停顿，“谢谢你。”
　　“嗨呀说这些，你赶紧去问吧，这会功夫马上就三天了，待会路上再聊！”
　　“好！”
　　我立刻打电话给沈明，沈明不愧是有职业道德的警察，“嘟”还没响就接了电话。现在是10点52，
　　“咋回事？”
　　“我找到一个追溯能力的人，追溯到快三天，我想带她去看简鱼。”
　　“……”那边响起了收拾的声音，“我去你学校，那边顺路，他方便去学校吗？要人接吗？”
　　“不用，她方便的，我现在告诉她，我们学校南门口见。”
　　“好！”
　　10:53
　　我打电话告诉田夕校门口见。
　　11:00
　　收拾了点东西出门。
　　11:15
　　到了学校南门。田夕在向我招手。沈明还没到。
　　我跟田夕大概说了缘由，大致是我一个朋友去世了，想请她看看……她捂住嘴止不住地说“天呐”跟“你不要担心”，过了会说，“我觉得我现在估计有三天了！你别急啊！”然后一直啰里啰嗦地说这话抚慰我的情绪：“我昨天啊跟你聊完之后回去，就拿了个东西，建立了一个记忆标点，准备测试我能坚持多少天来的……虽然过去十几个小时，但是这次我明显感觉到好像比之前轻松一点，搞不好我不知不觉就三天了呢！”
　　11:17
　　沈明竟然还没到。
　　田夕担心地看着我：“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有明确的，三天之前的记忆的？给我试试呗，试过你就不用紧张了。”
　　啊？哦。
　　我反应慢了半拍，看了看手机，
　　11:17
　　三天前？三天前……今天10号，三天前7号，那天我做什么来的？我不记得了，我成天在实验室发呆，哪有什么记忆点……
　　11:18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诶诶诶你别哭啊，”田夕手忙脚乱地翻包，“不不不，你还是哭吧，哭出来也好……”
　　我接过田夕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眼睛，勉强地笑了笑。
　　11:20
　　沈明终于来了，开着一辆七座面包车，带了四个人，加上我跟田夕，一共七个人。
　　11:20
　　我们终于上路了。
　　我要去看简鱼死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