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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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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洞庭回来,旭凤总觉得有一丝迷惑,他明明眼见着润玉与簌离相认,母子二人哭做一团,可为什么润玉不多在洞庭逗留一段时间,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跟他回了天庭,导致他都无法去花界接锦觅。
说到锦觅,自上次相见已有月余,天界军务繁忙,他被这些束缚在栖梧宫,简直分身乏术。待他总算忙完,要去花界接锦觅时,却发现她早已被润玉接到了璇玑宫,做了身边的侍女。
旭凤站在璇玑宫外,一脸迷茫。
不对啊,为何此生跟前世一点不同,锦觅明明该是他身边的小仙童啊,如何被润玉接上了天庭,润玉又如何与锦觅相知相识,难道此生他也对锦觅一见钟情?
正思索间,当事人锦觅正在璇玑宫门内路过,见到旭凤正凝眉细思,忽然心中一惊,莫不是小鱼仙官接我上天,这只凤凰不开心了?难不成他误会我与小鱼仙官之间的关系了?万一他二人因我不和,那我不就成了毁人姻缘的坏果子了?
这么想想,锦觅差点泪流满面:“我不想下地狱啊!”
“你为什么要下地狱啊?”润玉踱步过来,见她声嘶力竭,忍不住问道。
锦觅红着眼睛:“小鱼仙官,我是不是要变成一个坏果子了?”
“没有啊,锦觅一直都是一个好果子啊。”
“是吗,我刚才在璇玑宫外见到凤凰了,他好像很不开心。”锦觅小心地问道:“是不是你接我上天,没跟他讲。”
润玉点点头:“确实没讲,不过无妨。”
“怎么无妨!狐狸仙可都跟我说了!你二人是金线绑定的姻缘,若因为我让你们生了嫌隙,我是要下地狱的!我不要下地狱!我要做个好果子!”
润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锦觅!”
璇玑宫外旭凤听到锦觅的哭声,连忙跑进来,一看锦觅正扯着润玉的袖子擦眼泪,顿时不悦,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你怎可扯着夜神大殿的袖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这下可把锦觅吓得不行,只觉他因着自己跟润玉亲密,心生怨气。
“火、火神殿下,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做个坏果子,呜呜呜呜……”
旭凤眼见着她挣脱自己的手跑走,心里一紧:“锦觅,我并未责怪你……”
蚀骨的疼痛顿时响彻心扉,旭凤捂着胸口,见润玉同样捂着心口,眉眼痛楚,心里一急,这疼痛竟减轻了不少。
旭凤心念一转,便明白其中原委,赶紧扶住润玉的肩膀关切问:“兄长可还好?”
这疼痛又减轻了几分。
润玉道:“这金线的副作用太大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我们再去找叔父,这些时日了,也不知他可有解决之法。”
润玉点点头,二人便前往月老祠。
月老祠的小童来报夜神和火神前来时,月下仙人吓得线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两人扑了个空,旭凤道:“想必叔父繁忙,一时没时间见我们,那我与夜神下次再来。”
润玉眼角瞥见书架后面那瑟瑟发抖衣角,应和道:“想来是的,我们下次再来吧。”
将二人送走,月下仙人这才捶着腿走出来:“可吓死老夫了,若是让他们知道老夫到现在还没有解决的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叔父就躲起来,不见我们。”
月下仙人一惊,回头竟看到润玉站在方才他藏身的书架后,笑容和煦的看着自己。
月下仙人咽了咽口水,他这个大侄子,自小就是笑的越温柔越危险。
“玉儿啊……”
“叔父当真没有办法?”润玉又问。
“办法其实……还是有的,就是有点复杂……”
“如何复杂?”
月下仙人咬咬牙道:“这金线是由万根红线练就而成,若想要这一万根姻缘线断掉,除非跳下天机轮盘,到了凡间,你二人没有元神,金线无处可绑,只得暂时化作红线,此时是姻缘最脆弱的时候,到时你亲手杀了旭凤,或者旭凤亲手杀了你,这红线便算断了,此时再回归天界,金线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天界夜神火神同时下凡历劫,还是情劫,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影响天家清誉,叔父可还有其他办法。”
月下仙人道:“所以啊,最近我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将这金线斩断,我都想管天帝借开天神斧了,那是连天地都能劈开的,区区一根金线应该也不是问题。可我又一想,我借开天神斧,天帝定会问我缘由,这我也不敢说,所以就还在想。”
润玉叹了口气:“实在不瞒叔父,这金线的副作用太大了,先是百年前我曾与旭凤五感相连,见他所见,痛他所痛,如今更是连他的心痛都能感受得到,再这样下去,恐是不妥。”
“玉儿!你可千万不要强行驱赶金线啊。你可知红线代表姻缘,姻缘代表天意,一切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数,就连神仙都无法篡改。你越是抗拒,姻缘就越是缠的紧,弄巧成拙就是这么个道理。若是金线越缠越紧,只怕最后连老夫都无能为力了。”
“叔父的意思是让我顺应天意,无为?”润玉蹙眉道。
“无为是目前你与凤娃最好的办法,越是无为,越是松散,日后也越是好解。”月下仙人神在在的说,“我见凤娃最近总是与你宫中的小锦觅相交甚密,再这样下去金线自知危险会强行绑定你二人元神的,一定要让他无为,无为知道吗?”
“润玉知道。”
润玉记着月下仙人的话,外加自己也有所私心,便嘱咐锦觅除了璇玑宫和月老祠不可乱跑,更不要与旭凤多接触。
锦觅因着上回的事对旭凤多有忌惮,也不愿多见他,便总是小心翼翼,万一遇见急忙躲开。
旭凤心下酸楚,每每都有所心痛,润玉偶尔捂着胸口,轻轻叹了口气:“旭凤,我自重生便发誓今生只要锦觅,若是将这帝位让与你,我也心安。”
这样过了数月,穷奇突然冲破封印为祸人间,旭凤得知此消息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此生终于上了正轨,自愿请命去魔界捉拿穷奇。
虽然此生锦觅不在自己身边,但此番危险,前世差点害她丢了性命,如今她在润玉身边倒也安全。
旭凤独自一人来到忘川,摆渡的船夫还在那里戴着斗笠,哼着小曲儿。
“船家,渡河。”旭凤上了船。
“公子莫急,再等等,您身后的那位仙家也快到了。”
旭凤回过头,见不远处银芒乍现,转眼润玉便落在了渡口。
“夜……兄长,你怎么来了?”旭凤站起来,忍不住看了看他身后。
润玉了然他在寻锦觅,便道:“锦觅仙子在我宫中,此番凶险,不便带她一起。”
旭凤道:“兄长即知此番凶险,为何还要来?”
润玉笑道:“穷奇狡诈,我怕你应付不来。”
上一世旭凤中了瘟针差点死在魔界他可没忘。
旭凤估计也是想起前世凶险,便点点头:“兄长心思周全,想来能帮我不少,快上来吧。”
润玉上了船,船家缓缓将船划起。
“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那老船夫一边划,一边看着他俩笑道。
旭凤不解:“什么有意思?”
老船夫道:“老夫摆渡万年,这才是第二遭见到这金色的姻缘线。”
旭凤一愣,有些尴尬:“船家你不要误会,这金线是不小心绑上的。”
润玉道:“老人家说是第二遭,也就是说你还曾见到有人绑过这金线?”
老船夫笑道:“这金线相传是上神们绑姻缘用的,上神本就命格高贵,普通的红线根本绑不住他们的姻缘,因此便有人炼出了这金线。但从前老夫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直到七千年前,才见过那么一对儿。女的是个极美的女子,像是妖族,男的容颜俊秀,就如这位白衣公子般,温文尔雅,两人身上缠的就是这金线。那女子面容凄苦,投身忘川,被冤魂撕咬,魂飞魄散,没过多久,那公子也魂飞魄散了。”
旭凤蹙眉道:“金线绑定,一方身死魂灭,另一方也无法独活。女子既然投身忘川,想必是万念俱灰,男子并未拦她,应该也是不爱了,既然不爱了,为何不解除绑定?”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意之事,说不爱了就不爱了吗?女子跳入忘川,男子难道不知她死,他亦身死吗?可他还是没有拦她,年轻人,情之一字,你们当真懂吗?”
润玉心头一震,抬头望向老者,那老者仍旧慢慢的划着船。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是自己头一回心痛。
旭凤轻哼出声:“兄长,这回可不是我。”
润玉凝眸看着他,他前世与旭凤争抢了锦觅一辈子,直到他死,他亦死。可是自己当真爱锦觅吗?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往日里的言笑晏晏,几万年的时光里那是唯一能安慰润玉的东西。可是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爱她吗?
他的爱,不似旭凤,热情似火,至死方休。他的爱,是依赖,是霸占,是不放手,是一生执念!所以他心痛,金线毫无反应,而如今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心口却隐隐作痛,因为自己好像一下子没爱了。爱不见了,又绑什么姻缘,又谈什么情爱。所以金线自觉危险,慢慢收缩着自己元神上的束缚。
“兄长!润玉!你在想什么,金线又紧了一分,你莫要再想了!”旭凤赶紧把住他,“润玉,你清醒一点,你……”
旭凤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与润玉相识千年万年,前世今生,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润玉哭。
他哭的悄无声息,只一滴泪缓缓划过面颊,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极凉,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润玉红着眼睛,忽而又笑了,他看着旭凤笑道:“旭凤,原来我从不懂爱。”
旭凤不解的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一下子松了,可是金线却越来越紧,直到碰到了他的元神。
完了,旭凤心想,金线感知危险,强行束缚,月下仙人设下的三层防御,第一层被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