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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11~D.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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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1
逃逸的本性使秦然越来越想离开那个地方。
这片的空气已经吸够,是辛辣,是苦涩。
她正在房产中介上寻找理想的住处,嘴里叼着白色的塑料叉,肘边放着一碗方便面。
圈圈画画,不是太吵,就是太贵。
她取下耳机,揉了揉睛明穴,手掌碰到了叉子,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碗泡面等在一旁。
掀开锡箔纸,一股辛辣的气味就窜入鼻腔,纸盖上沾着许多小水珠。
习惯了辣味的方便面后好似吃其他的面都没了味道,只能在一片辣中愈陷愈深。
她把买来点心肠挤入方便面中,增加风味。
身体转个方向,把脚搁在床上,耳机里的音乐还没有停止,她吸食面条,脑中的思绪像团麻似的乱。
忽然被压在书下的手机开始震动,连带着身上的书一起颤抖。
秦然放下手里的碗,抽取了一张纸巾,摸了摸嘴,接了电话。
“喂!秦然。”
是赭石的声音。
“怎么啦?”
“快来,快来!”
“怎么啦?”
“我们这个要开宴了,你来不来?”
“来!”
……
火急火燎的穿好外套,抓了一把零钱,匆匆出了门。
……
朱门之外,她看到两幅新贴上的对联,“韶首年华亦匆匆,人生如雾亦如梦。”
通红的纸联,预示着老房有喜。
“我来了。”
秦然狐疑的踏入门槛。
“秦然!”
冉乔放下手中的碗筷,快走过来。
“你们有人要结婚了?”
“没有,我们有新邻居了。”
冉乔指着穿着白围裙的格林说,他的手里捧着个大盆子,里面有白嫩的鱼片和咸菜,还浮着点的红辣椒。
“你好。”
格林温文尔雅的向秦然打招呼。
“哎呀,格林,想不到你做菜也那么好,我可是好久没有吃过酸菜鱼了。”
赭石立刻接过格林手中的盆子,放在桌上。
“就等你来,一起点爆竹!”
赭石放下盆子之后,点燃一根香,走到一段红鞭炮前。
“新邻居?”
秦然若有所思的说。
“是啊,之前住在另外一条巷子的,后来被我们“绑”过来的,现在就住在西面的房子。”
冉乔指指那个方向。
秦然顺势看去,那里确实像是有人入住的样子,门前挂上了帐子,但旁边的北房却看似无人。
“冉乔,北面的房子没人住吗?”
“啊?是,是啊。”
冉乔只是稍稍抽出神来回答秦然,之后就立刻又放回赭石那了。
“那么预祝我们之后,顺顺利利,两位才人喜遇伯乐!”
赭石说着,向前伸手。
鞭炮的小尾巴被点燃,冉乔和格林都兴奋的盯着火花的蔓延,仿佛一旦炸开就会迸出个仙子来似的。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然一个箭步跑上去,连连的跺脚,把原本的火苗给踩灭了。
直到确认自己扼杀了火苗,她才好像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周围的三人瞪着眼睛,像是受了惊的鸽子似的看着秦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等我住进来后再一起点呢?呵呵。”
秦然摸摸头,颇为害羞的说。
众人愣了半响,相视而望,随后哈哈大笑。
……
不知今年第一片凋落银杏树叶,是否与这阵巨大的笑声有关。
D.12
【 vegetative being:是与植物生存状态相似的特殊的人体状态。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外,认知能力(包括对自己存在的认知力)已完全丧失,无任何主动活动。又称植质状态、不可逆昏迷……】
立春,百花齐放。
一朵不知从何飘来的蒲公英,从开着的窗户飞入房间,落到了书上。
287页的这段话,被用鲜红色的线框出,显出与众不同的地位。
清然用手在紫色的瓶子里点了点,摄取一些薰衣草味的精油涂在脖子的动脉上,并轻柔两下。随后走出卫生间,回到房内,把窗户关上,准备出门。
兀然发现躺在书上的蒲公英,她迟疑片刻,重新打开窗户,把蒲公英放于掌上,伸出窗外,微风携起蓬松的花瓣,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
来到病房前。
她按下把手。
在回廊里,她看见了摆放在沙发上的皮包。
是谁呢?
她想。
渐渐的走进里室,一位穿着白色职业装的中年女子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床上的少女。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圆润,熠熠生辉,想来价值不菲。
清然的脚步戛然而止,并且立刻转身,想要退离。
女子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连忙起身,问:“是清然小姐吗?”
清然停下移动的身体,回头。看见女子正立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带有隐隐的笑容,虽然脸上已留下岁月的刻痕,但高雅成熟的韵味姿态却是少女不能拥有的。
……
清然显得有些局促,手指不断的捏紧再放松。
“听护士小姐说,您经常会来探望她。”
女子正襟危坐,对她说。
“嗯。”
清然的声音,细若蚕丝。
“你真是让人操心。”
她对着安卧在床上的少女说,脸上写着爱与包容,舔犊之情不言而喻。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她的父亲对你说的那些话”
“不…没什么。”
清然低头看着白色的被单,语气完全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如果不是我的话,她现在应该在维也纳了吧。”
清然愧疚的说。
“呵呵,人生这种事情谁都没办法预定,就好像如果没有遇到你,她也不懂得什么叫爱了。”
清然抬头,女子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少女的脸庞。
“我们试着让她在各种技艺里了解我们对她的爱,请最好的老师教导她各种知识。在外忙于工作时,用想给她最好的生活这种荒谬的理由来麻痹自己。十二岁,她生日的时候,我和她的父亲都在国外,之前我们一直有约定好要回来给她过生日的,可是却食言了,那件事之后她就变得异常听话,起初我们非常高兴,认为她成熟了,懂事了,却没料到,她的心已经走的离我们越来越远。与我们讲话的时候就像陌生人般客套,从不做出子女对双亲那种亲昵的动作……”
清然看着她。
她的手一直在摩梭少女的脸颊,语气平稳,眼中却在酝酿什么。
“她的父亲是位极其严厉的人,对事一丝不苟。当然,像所有父母一样,他喜欢自己的女儿也能出类拔萃,最好是能继承他的梦想当个音乐家。他父亲小时候特别喜欢音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之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维也纳……”
清然自语道。
“她的音乐天赋,想必你也知道。那个时候,他父亲的朋友引见了一位国内的音乐大师。一同用餐后,他父亲让她演奏一曲助兴,事后大师非常欣赏她,说是她有得天独厚的天资,但技术还有待改进,如果去乐都维也纳学习的话,将来必有大成。他的父亲很高兴,与那位大师又聊了很久而她只是握着小提琴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她跟我说过。对音乐的喜欢,只是纯粹的兴趣。”
清然说。
“呵呵。也是,你们两的关系很要好呢。”
这句话催的清然红云冉升,立刻低下头,又恢复到那个做错事的小孩状态。
“在她出事之后,我整理过她的房间。发现了那些画稿,我才发现,或许她在画画方面的天赋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颜色,人物,格局,都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好像是对全世界的质问与不满,或是可以看做是对我与她父亲的不满吧……”
“不,一定不是那样的。我相信她深深的爱着你们,只是还没有找到怎样表达的方式。”
女子看着清然,眼前的她宛若一朵莲花,亭亭的坐在那里,清秀可人。不仅如此,温婉成熟的气质,闪烁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这让她甚为喜爱。
“清然小姐,假如把这次的意外当作最后一个考验,我想也足够了。将来有一天她能够醒来,我会是第一个祝福你们的人。”
女子说。
对于已经在黑暗中徘徊很久的清然来说,这句话,像是一点朦胧的光,在远方的某个地方闪烁着,她望着那里,好像知道了自己该去往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