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清穿）》花町月

75、第六十章 祝你生日快乐

　　一片苍茫。
　　空寂的树林里只有李恒与罗杰的声音。
　　“小恒，你和你的相好……”
　　“别乱说话，谁和那人妖相好来着？”李恒被刺激大发，凶巴巴地回一句。她已不是十几岁不懂人事的小女生，她理解男人的欲望，她当然知道人妖九对她的身体抱有难以抑制欲望——爷爷的，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招惹嘛，白白耗着女人的大好年华，很爽是不是？！男人们的这点劣根性真的很该杀千刀。有欲无爱，李恒自然不能忍受。何况，指不定她哪天就回家了呢。
　　只是，真的一点点爱也无吗？人妖九不经意露出的低敛的温柔，以及脆弱的神态，受伤的眼神……在她的脑海萦绕，久久挥之不去，让李恒很是恼火。
　　“可你去而复返……”
　　做人工呼吸救了人妖九一命，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不是？先是救人，再恐吓被救者，上演这种桥段，很残忍是不是？很难说明白啊！头疼！李恒，你这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但她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不过话说回来，小恒你方才那样，爷！”罗杰竖起大拇指。
　　李恒敷衍一笑。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警务人员比一般人更明白正当防卫的道理和尺度。但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反正都豁出去了，与其等着被凌迟，不如选择浪迹天涯吧，当然说难听点叫跑路。先把恒远祥的事情交代好，再和胤祥道别；对了，她还请求胤祯把思君救出蒸炉，不知道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李恒曾经告诉胤祥，她的生日在腊月十六，但是现代，她过的是新历生日，即每年的一月二十九日，水瓶二区，生日密码是慈悲的战士。那天出生的人，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活跃，心思细密，理性，善交游，懂得享受乐趣，具有悲天悯人的博爱胸襟，对周围的人抱着非常深的人文关怀；他们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会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斗；他们纵使言行举止看起来多么激进，却非常需要安全感，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安全感最重要。
　　可在清朝，她无法得知她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伤感的情绪突然侵袭，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刹不住。为了分散精力，李恒强颜欢笑道，“罗杰。我教你唱首歌吧。”不等罗杰答应，她就自顾自地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变宫和变徵怎么会在那位置？小恒，这调子可真怪。你是打哪听来的？还有这唱词是什么意思？”
　　变宫？变徵？说的可是中国古记谱法？李恒哪里知道那种东东，“别管，你唱就是。”
　　“好。”罗杰倒真的跟着李恒唱这首全世界人都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
　　李恒又听到异世界有人唱起熟悉的音乐，把头撇过一边，强把落泪的冲动压回去。
　　爸爸，妈妈，Jane，芷靖，芷辉，敏君，Linda，韩露……你们都在哪？李恒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去——在这片完全不属于她的天地，她到底该站在什么位置？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好想回去啊……
　　唱完中文唱英文，唱完英文唱日文，唱完日文唱韩文。罗杰的高音激昂，震慑力十足，中低音也唱得委婉动情。再加上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很容易叫人动心。
　　“谢谢你，罗杰。”李恒对着罗杰的眼笑。
　　周围人都不约而同地认定她开朗，随和，爱笑，可事实上她真的开朗吗？在许多场合，除了笑，除了装傻，除了应酬，除了玩闹，除了放粗自己的神经对讨厌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还能做出别的什么反应？她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开朗，她很认生，她甚至有点自闭；这世上太多人只看外表，没几人会深入对方的内心，去理解，去感受，去体谅，去宽容，去爱……别看李恒的朋友好像遍天下的样子，可真正与她彼此了解、彼此称得上知己的，寥寥可数。
　　可是现在，至少，有个十三，愿意无条件理解她，支持她；越是相处越发现十三的好，但她不能把全部秘密都倒给十三：怪力乱神，妖言惑众，那可是要被点天灯的，她不能拖累十三。
　　可秘密就像鞭炮，总有一点为快的冲动。李恒守着这个秘密太久太久，现在她遇上罗杰……
　　“美人，别这样。”罗杰突然止步。
　　好端端这是怎么了？李恒一怔，也跟着停下脚步。
　　罗杰深深凝视李恒的眼，“小恒，你要是真觉难受，就哭出来吧。”
　　一滴晶莹的泪依言滑过脸颊。为什么罗杰会知道她的心思？为什么一听到这样的话，泪腺就松了？在年味很重的古北京的映衬下，她真的是……太想家、太寂寞了吗？李恒想关掉泪闸，但它就是不受控制，泪珠一滴两滴，最终连成两条线，纷纷滴落在洁净的雪地上。
　　“对、对不起。”李恒忙擦泪，嘴角故作坚强地挂起一个优美的弧，泪又随着她的面部表情的松动滑落。
　　“你呀……”罗杰微叹气，小心翼翼地将李恒搂进怀里。“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偏偏穿着个男装满世界跑，你真以为自己是爷们？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这样才有人疼嘛。”说了一通感性的话，罗杰想了想，补充道：“先说好，你别踢和尚。和尚只是担心别人以为我在欺负你。”估计是李恒对胤禟的自卫行径，使他的心在一定程度上蒙上了阴影。

　　你的生日让我想起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他流浪在街头
　　我以为他要乞求什么
　　他却总是摇摇头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却没人祝他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握着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别在意生日怎么过

　　这个朋友早已不知下落
　　眼前的我有一点失落
　　这世界有些人一无所有
　　有些人却得到太多
　　所以我最亲爱的朋友
　　请你珍惜你的拥有
　　虽然是一首生日才唱的歌
　　愿永远陪在你左右
　　（重复）

　　“这什么歌？”
　　在罗杰怀里哭够，李恒也舒坦多了。——所以说女人的AQ普遍比男人的高嘛。
　　罗杰的那番话，李恒可以理解成你其实可以不必逞强，你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撒娇任性，这对李恒来说，是最好的安慰。
　　她一高兴，就别走边唱郑智化的《生日快乐歌》。她非常喜欢这首歌，在很久很久以前，只要旋律一响起，她就条件反射地流泪。今天，有人给了她最好的祝福，也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那么，她就当今天是她的生日吧。
　　罗杰脑中某个念头闪过，“小恒，今天是你生辰？”
　　李恒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这些日子。”
　　罗杰合掌作揖，“我也是孤儿。”
　　李恒本想辩解说自己不是，但看到罗杰眼神里一掠而过的哀伤，就把话咽了回去。何况，她现在，和孤儿有什么区别呢？正感慨着，一个温热的吻突然落在李恒唇边，李恒一怔，静静望着罗杰。
　　罗杰不以为意一笑，“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像在邀请和尚。”
　　李恒一口气上不来，追着罗杰打。
　　罗杰大笑着闪躲。
　　“罗杰，你倒是说清楚，谁邀请你了！”李恒深知罗杰既然可以去而复返，将她从温泉里带走；但将她送回温泉后，也完全没必要露面，以免把自己卷入麻烦中。但他非但没有弃她不顾，现在还用如此方式安慰她，开导她。这让李恒很温暖。
　　罗杰笑嘻嘻地答，“不正是你李恒，李大姑娘吗？”
　　“听你这花和尚胡说！陈世美！光源氏！”
　　“光源氏是什么？”
　　“偏不告诉你！”
　　……
　　雪地上，留下一窜窜欢快喧嚣的脚印。
　　李恒很庆幸，无论她走到哪，总会遇上几个愿意替她两肋插刀的兄弟，如芷靖，如胤祥，如银子，如现在的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