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清穿）》花町月

76、第六十一章 乐天阁

　　月芽挂树梢。
　　此时的月亮应该距离地球很近吧。李恒来到清朝的这段时间，首次看到这么大的月亮。
　　不知不觉，她在清朝已经四个多月了。
　　就要到家，李恒的步伐不觉加快，心想要是能快点儿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小恒，你可回来了。”
　　李恒家门前，有辆本田雅阁级的马车，听到李恒与罗杰的动静，胤祥掀开马车帘子。
　　“十三？”已过子时，也不知胤祥在严寒里等了多久。
　　“小恒，皇……金爷要见你，他找你好些天了。”胤祥看到罗杰，话锋一转。
　　康师傅找她干嘛？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消停？李恒虽然并不讨厌康师傅本人，但康师傅找她准没好事。
　　李恒招呼胤祥进屋。
　　“不了，小恒，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复命……”
　　“城门不早就关了吗？十三，住一宿再回去吧。赶明儿个我配一把钥匙给你，以后我若不在家……”
　　胤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一个大姑娘家，邀请男子夜宿成何体统？还配钥匙？！”
　　做兄弟那么久，十三，你还不了解我吗？李恒无所谓地耸肩。
　　胤祥看看罗杰，想到罗杰今晚肯定也在留宿名单上，哭笑不得，本想避嫌，但李恒的提议诱惑力实在太大，脑子转了半圈，才首肯。“好，不过还有一个人。”
　　事实上是两个人，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李恒认出他是胤禛的府里的太监小春子，深感不妙。再后下车的那个身影——果然！
　　唉，什么叫还有一个人，太监也是人啊，看来在胤祥心中，尊卑观念也很强。

　　240㎡的空间对李恒这么个爱折腾的人来说，完全不够。
　　为了得到更宽敞的空间，李恒不顾康师傅、胤祥和工人们的提议，把垂花门以及垂花门那堵墙、倒座房、正房、东西两耳房、东西厢房走廊全给推了，只留后罩房和影壁——搞得康师傅和胤祥连摇头，说她破坏风水，大不吉利。李恒未置可否，她从不迷信这些东西。而影壁之所以留着，是因为李恒希望开门的时候自己的院子不被外面的人看到。影壁也叫镜壁，古人用以挡住外面的煞气不让进屋，同时守住自家的福气财气不让外泄的。
　　后罩房有五层，其中一楼中间是宽敞的宴会大厅。大厅两侧，东边是她的私人住所，有卧房、书房、浴室、厨房等；西边建成体育馆，还有个室内网球场；其他楼层留给来访的朋友和路人住，其中，每个楼层的每间房，都配有独立的简易厨房、浴室与卫生间——有点儿类似于现代的筒子楼。这个构造倒是深得到康师傅和胤祥的赞赏，不过他们同时也怀疑她是否打算开客栈。这主意不错，倒是给李恒很好地提了个醒。
　　如此一来，省去了外院、内院、跨院、第三进院等复杂构造，庭院更加宽敞。
　　庭院铺上青石板，挖个游泳池，游泳池附近铺着鹅卵石，再种上一些树、草药、菊花和玫瑰，整个意境就出来了。

　　胤祥与罗杰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景物震住。“小恒，这、这是你的家？”异口同声。
　　李恒自豪地点头，显然对胤祥和罗杰的反应很满意。罗杰是第一次来，他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胤祥曾参与过她家的建设，心里多少有点谱了吧，但亲眼看到时，还是惊异不已，这让李恒喜滋滋的。至于冷面冰美人那明明惊讶，却闷骚ing的大便脸，李恒直接忽略不计。
　　罗杰惊异地说，“小恒，这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胤祥自豪地接过话，仿佛李恒的优点全在他身上，“你不知道，咱们小恒的心思，还远不止这些。”他和李恒一样，同属于自来熟类型。
　　李恒嘿嘿笑，这个家，是她在整个大清朝里唯一值得依恋的东西呢。
　　罗杰看看庭院里的木桩、单双杆、吊环、云梯等物，又看看鹅卵石与枯萎的玫瑰花枝，这一刚一柔的强烈反差，让他意味深长地笑。他当时还不知道，鹅卵石用来刺激脚底板的神经与穴位，菊花和玫瑰用来泡茶与酿酒的。

　　宴会大厅面对门口的那一整面墙，画着一副巨大的宫廷美人插画。
　　那是李恒的至爱，她的白描很专业，简直到妙笔生花的地步（画构造图练出来的），而丹青，是请胤祥动的手。
　　古人的审美观和现代人的差太多，那些象征着幸福、美好、富裕、吉祥等寓意的图案与文字，李恒统统不喜欢。
　　李恒是视觉型的，对强光有过敏反应，所以她极为排斥白花花的墙壁；她喜欢橙色，她请工人们简单地把墙所有墙面刷成淡淡的橙，整个家立即显得温馨、活力四射。
　　李恒喜欢落地窗，她把宴会大厅与健身房、她的私人住宅、各楼层的好几个房间，面对庭院的墙面换成落地窗，挂上纱帘与织锦；纱帘与织锦同样儿以橙色调为主，上绘着宫廷美人图。
　　晚上，把织锦拉开，让月光从半透明的纱帘泄进来；或者干脆连纱帘也拉开，做月光浴，那清幽飘逸的感觉简直堪比仙境。
　　其实古人夏天糊窗用京南各县流行的用木同织出的窗纱做成的帘子；那种帘子似布非布，透风透气，夏天解暑效果不错。窗纱外加幅纸，白天卷起，夜晚放下——这就是和现代已经很接近的“卷窗”。李恒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并考虑夏天应该把它们放在健身房里。

　　李恒给自己的家起了个明朗的名字，叫“乐天阁”。
　　后罩房的门前，龙飞凤舞地写着“乐天阁”三个大字，是胤祥的墨宝。
　　所有皇亲贵胄中，书法就数胤禛的最传神。但李恒最钟爱胤祥的字，豪放洒脱，苍劲大气，不拘一格。
　　乐天阁的牌匾下，有副对联，上联是“书生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横批“国泰民安”。同样也是胤祥提笔。
　　胤禛瞥了春联一眼，“这像是过年该贴的？就算要贴，也不该贴在这吧？”
　　“我喜欢！怎么着？碍着你了？”李恒本对胤禛忌惮三分，但想想，反正她已经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得罪光了，前几天还狠狠招呼了胤禟的小兄弟，并恐吓他和胤禄；这万年不化的面瘫更是被他彻底得罪过，也不差这一两次，她也全豁出去了吧。
　　李恒的反应让胤禛略微惊讶，反来了劲，“乐天阁，怎么取个这么不中听的名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爷喜欢！管得着吗你？”从小到大，李恒还真没见过如此小气、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男人。李恒暗骂，就因为没给他留个好印象，就处处和她过不去！
　　“不会，乐天阁这名字不错，很大方。和尚中意。”一旁的罗杰嗅出了弥漫在李恒与胤禛之间的火药味，忙替李恒打气。
　　“罗杰！你真好！就你有眼光！”李恒举起罗杰的双手，握住，眼放星星。
　　胤禛还想说些什么，李恒却压根没拽他，反拉着罗杰自说自话，他尴尬地咳了咳。
　　胤祥会心一笑。

　　“什么？小春子住爷旁边？这岂不坏了规矩？”胤禛数弄手里的佛珠，危险地诘问道，语调轻飘。
　　李恒压下发飚的冲动。我这不是照顾你吗？你们这些个啰啰嗦嗦的大老爷们，晚上不是非得要人伺候才睡得安稳吗？
　　小春子的住宿成了一个大问题，冰美人果然也是一个烦人的家伙！敢情只有你们皇子可以享受最高级别待遇，只要你们在场，别人都要自动降N个等级？！再说，胤祥都不介意，你还龟|毛个球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合规矩那不合礼法，李恒一个头两个大。罗杰在一旁帮不上忙，干看着，咋舌。
　　“四爷，奴才有话。”沉默许久的小春子开口。

　　自春秋时期，一个叫周公的姬旦，发明了宦官这门学问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对此乐此不疲，以致这种非人道的宫廷制度，竟盛行了五千年！这非但成了中国的传统之一，在受亚文化影响深重的国家还纷纷效仿之。
　　圣人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活生生地把男人的生|殖器割掉，仁耶？义耶？那些成天捧着圣贤书摇头晃脑的圣贤们，那些虚怀若谷慷慨激昂为国为民请命的圣贤们，对此竟不约而同地漠然视之，还真不是普通的怪异。
　　当然也不能怪他们。在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中，缺少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创造性、开拓性养分。君是君，臣是臣，君王即道义。为君者，别说阉掉几个男人，就是砍掉上千上万人的脑袋，也是理所当然，哪有什么道德不道德的说法？于是权威之下，人味全无，奴性入骨——这就是君王营造出的理想国。
　　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直到宋朝，才废除了主人可以随意阉割自家奴仆的制度——中国五千年的封建史，也是冷漠、残酷、水深火热的代名词！再加上天灾人祸频繁……那些老百姓们，到底是如何熬过这漫漫的五千年的？
　　某个知名学者说，少年（应该是以80后生人为主吧），玩世不恭地面对人世，冷嘲热讽，尖刻乃至刻薄，一副看破红尘不想再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清冷模样。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那个年龄段该有的纯真、温馨、美感、崇高、庄重、雅致、真诚、阳光……只有一片阴霾与心灰意懒。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哪里伤害了他们，他们内心的灰色是否真的来自于他们的生活经验和生命体验？
　　呵呵，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任何时代生人，身上都烙着相应他时代的印迹。80后生人，受到战争的影响虽不大，但有的是过来人的义愤填膺，还有历史和政治的劝诫，同时，还有改革开放后各国文化和思想价值观的冲击，所以，他们迷茫，愤青，激进；而85前生人相对比较保守、理性，85后则比较物欲与时尚。这是教育的结果，也是时代的鲜明烙印。

　　房间那么多，凭什么你睡暖床，小春子却在偏房打地铺？！
　　太监是狗，是奴才，太监是狗奴才，太监不是人；李恒身在大清朝，她也不是人，全天下的人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走狗……李恒心里默念着，气鼓鼓地抱着被子走进胤禛的房间，二话不说砸在在床上老僧坐定状地数念珠的胤禛身上。“呢，你的棉被！”然后掉头就走——这爱路见不平热血上涌的倔脾气，不知叫她吃过多少次亏。但秉性如此，她实在没辙。
　　“站住。爷许你走了吗？”
　　这是我家！我没邀请你！你这不速之客！“四爷，您还有什么吩咐？”李恒气得浑身发抖，还刻意把“吩咐”二字咬得很轻。
　　“你在发什么脾气？”
　　看到你这种人我就来气！“四爷您金贵，学的是圣贤之书，想的是圣贤之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小心思，入不了四爷您的眼。”
　　“你今个儿莫非吃错药？”胤禛的声音降到冰点，已带隐隐怒气。
　　“知道就好。”李恒说完跨步正要离开房间。自她来到这鬼地方，她哪天没吃错药？人前，她想正常都不行。
　　胤禛站起来，拉住李恒的胳膊，“没规矩的丫头，你就不怕……”
　　很痛耶！李恒迅速后退两步，另一只手的胳膊肘狠狠打在胤禛胸前，再狠踩他一脚，趁他疼痛难当的空隙，甩开他继续走人。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是！？”胤禛从疼痛里缓过神，追上前，一把将李恒搂进怀里。
　　李恒刚想挣扎，一个温柔而低沉的突然钻入耳膜，雷得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丫头，你今儿个到底怎么了？”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李恒这是彻底体验到了。胤禛身上的气压极低极寒，让人不自觉地躲避，他的身体温度却高得吓人。李恒一时惊得忘记闪躲。
　　“不高兴就把气撒爷身上，嗯？”
　　胤禛放柔的声音充满磁性，李恒不确定这是不是报复她的新花招；一只微茧的大手温柔地顺着她的耳鬓来回抚摸，带着体温的佛珠也跟着来回摩挲在她脸上，给她的感觉是像在被蛇舔。
　　“九弟和十六弟去找你，都抱病而归，其他人则不明不白地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丫头，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恒周身的血液瞬间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