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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诡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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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裴氏想要新建一个度假村,之前看到喻芳洲同学关于家乡的一副摄影作品获得了竞赛奖,我父亲无意中翻到,觉得很感兴趣。”裴瑾时面不改色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煞有介事地递到喻良手里。
那份文件被通明的文件夹装着,还是因为赶路有些皱皱巴巴。从前村里也会来一些支教的或者体验生活的年轻人,本以为只要尽到待客之道,喻良听着他的话不由神色一愣。
他没有伸手去接文件,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神色复杂地说道:“可是村里连路都没通,孩子们去上学都要步行两个小时到镇上。”
光明村一共只有几十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土房子,在不太贫瘠的土地上开了荒,自己自足也只够温饱而已。几年前才通上电,若不是周老师来支教,村子里大概世世代代只能过着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生活。
他看着几人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裴瑾时端坐着,虽然依旧沉默,却莫名多出了些气势来。他将文件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朝着喻良的方向一推,老神在在地说到:“村支书有顾忌我能理解。我父亲是为了圆对故人的一个承诺,希望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僻静地方造一个庄园。这份文件是裴氏的员工草拟的,你不妨看一看。”
说着瞟了一眼自己手上价值不菲的手表,眉眼间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地模样:“来这里也不过是我看到照片一时起兴,只是看中的是僻静,只是交通也太过不便利了些。”
乔丝丝原本都有些红了眼眶,听到他讲的这样不近人情,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裴瑾时倒是全然不在意她的目光,一副在商言商的样子。
他这幅样子反而喻良有些动摇了起来,要是真的可以开发,对村子绝对是一件好事,至少孩子们不用在起早贪黑了。沉吟了片刻,他还是伸手拿过了企划书,脸上挤出了一个干笑:“这位先生姓裴”
裴瑾时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这里条件不好,这件事从前我们想都不敢想。但是这事儿我没法做决定,还要找周老师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商量一下。您看外面天气也不好,山路不好走。况且你们辛苦来了一趟,也没好好招待您。您要是有空,不如在我们这住两天咱们这虽然穷,但是山里还是有些宝贝,待会我带着弟兄上山给您打些野味尝一尝”
这话正中小少爷下怀,虽然他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场的人还是明显地感到他多云转晴起来。
舒晴光忍不住撇了一眼那份文件,隔着薄薄的文件袋,第一页就是一张从网上down下来的高清风景桌面。
喻家的新房很大,当晚,四个人便被安排在了客房里。
开门的妇人也姓喻,从他们进屋之后就一直远远坐在院子另外一端忙手中的杂活。似乎料想到客人们将要留宿,几人还在屋里谈话时,她已经将两侧闲置的房间收拾好了。几人走进屋里,便闻道一股呛人的味道。
“没事,这是熏了艾条,有人用这个驱邪的。反正至少还有消毒的效果,先将就将就吧。”舒晴光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手帕递给乔丝丝。那位娇小姐一进屋便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鼻子一齐唰唰地落下来。今天几个人着实折腾的不轻,体力尚且过得去,但是乔丝丝整个人已经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残花一样了。
她接过帕子捂住口鼻,胡乱点点头,也不计较床铺如何,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摊在了床上。
舒晴光自己也累的不轻,却受不了身上湿哒哒的感觉,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准备出门去借一点热水。幸好刚到门口,便看到周靖舒拎着个铁桶走过来,朝她面前一放:“裴哥让我给你们带的水。”
他朝门里瞄了一眼,觉得进去也不太好,便弯腰放在了地上。
待舒晴光伸手,才听到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你们小心一点,我总觉得那个阿姨怪怪的。”
舒晴光一愣,眼睛撇向正在院子里杀鸡的妇人,她早就将水桶和衣服收拾好,似乎正准备杀鸡宴客,从院中挑出一只比较大的母鸡,掐着脖子便向后面的厨房走去。
她将头发撩到耳后,温声同面前的大男孩说道:“谢谢你,我们今天锁好房门早些休息,明天咱们还是争取早一点下山吧。”
说着将热水拎起来,颇有些费力地拎进了屋里。
抬头却看见乔丝丝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失神地盯着前方的空地。
她还未开口询问,乔丝丝已经抬起头来 ,有些脆弱地望向她,仿佛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呢喃着问道:“……她为什么会笑呢?……”
她为什么会带着笑容呢?
屋里还挂着白绢,喻良同她们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都填满了挥之不去的悲伤。优秀的儿子意外身亡,母亲给她们开门的时候,面上却挂着一丝浅笑。
她躺在床上,原本累的大脑空白,不知怎么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在眼前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以及那张莫名由她的信箱发出去的邮件,新郎的照片是用生前的照片做的,但是那个瘦弱的新娘却面带着浅浅的羞涩的笑意。仿佛这场婚礼是一场盛宴,她从容地赶赴那个等她的少年,不管落幕之后结果如何。
“你说,她还活着吗?”
乔丝丝打了个冷战,伸手环住自己,心理却莫名已经产生了答案。
窗外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扑腾声,似乎是翅膀疯狂拍打着水泥地面。舒晴光想到那只被掐住脖子拎走的鸡,约莫被一刀割了脖子,正在地上垂死挣扎着。或许血溅了那条红色的围裙一身。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毛巾沾了些热水轻轻敷在乔丝丝的脸上,热气在脸上一蒸腾,少女借着毛巾的掩盖小声地缀泣起来。
“你要是那么害怕,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上山呢?”舒晴光的倦意涌了上来,并不想再费精力去安抚她。虽然她跟着上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既然没有做好准备,跟着给别人添麻烦有什么意思呢?
她抿了抿嘴,自顾自地拿着毛巾擦洗了一下,躺在床的另一侧闭目小憩了起来。
直到傍晚,她才被外面的哀乐惊醒。
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睛有些干涩,脸上湿湿的,似乎有些泪迹未干。她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指尖上便沾了些劣质的脂粉。
手掌似乎也纤细了许多,只是指尖带一层薄薄的茧子,看起来像是做惯了活计一般。
舒晴光不由一怔,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着着一件大红色的秀禾服。头发被几件金色的头饰紧紧地麓着,扯得头皮生疼。
不远处放着一面铜镜,虽然看起来十分老旧,但是并不妨碍清晰模糊地呈现出人的倒影。
即使看不清楚,也能分辨出这是个娇小的姑娘。脸上涂了许多白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假面,除了涂的嫣红的嘴唇再没有其他颜色。婚服有些大的披在身上,与这个瘦小的新娘以及过分简谱的房间格格不入。
她一时有些茫然起来,还是拔下来一个紧紧箍在自己鬓后的一个三尺发梳藏进了宽大的袖口里。
果然,喇叭声徒然逼近,木板门嘎吱一声便被推开,走进了一个穿着黑色褂子的妇人。
舒晴光心中蓦地涌上一层不属于自己的酸涩,吸了吸鼻尖,低下头不想面对来人。
妇人就在离她一米处停了下来。
“大丫,娘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你爹腿上受了伤,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现在世道不太平,你要是不嫁,我们就一起饿死了。娘也舍不得你,可是你弟弟妹妹还那么小……”她擦了擦眼泪,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还是继续劝到:“你嫁过去虽然等于守活寡,但是梁家事大户人家,娘打听过了,他们家只有这一个独子,梁家老爷夫人都是良善的人,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见女儿没啃声,她似乎觉得是小姑娘已经认命了,向前走了一步:“你日后去梁家吃好住好,不要委屈了自己。你看这婚服,娘一辈子都没摸过那么好的料子。”
舒晴光的身体软绵绵地,只能任凭她拉着胳膊,盖上了红盖头,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