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你,我才可以开始》丛水

22、结

　　两个月后。

　　安晨站在大门前。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看着隔了小花园，静静躺在回廊下，椅子里的卫嵘。

　　纯白的羊绒高领毛衣，腿上盖着的米色小毯，脚上很保暖的一双大拖鞋。太阳照在他毛绒绒的身上，镀上的那一层闪动着的金光，很庸懒，很怯意，也很迷人。

　　安晨如是想。她的占有欲，确实被轻而易举激发。这么，有魅力的人，她想把他关在自己房里，永远是她的，分不开，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愿意，只要让他在自己身边儿，再无人可以染指。

　　安晨想着，就变得很开心儿，很激动儿。她很是嚣张的就踩进了草坪，跨过小灌木时，很理所当然地就折断了几根小树枝。

　　这座宅子，一天到晚都很安静。别墅群最里面的一座，也是地势最高的一座，后面就是小土坡，下去就是湖。秋冬之季，不会有虫嘶鸟鸣，连风声都没有，静得你除了听着阳光碰撞时的撞击声，就是屋里阿姨忙碌时的声音，时断时续。

　　越走越近，人儿，也看得越来越清楚，安晨的步子，也逐渐地，缓了，静了，小心翼翼。安晨就在那么一瞬，不敢去看他。只甩了鞋子，爬上回廊，双腿蜷缩了，就坐在卫嵘前面的地上。

　　安晨曲了曲脚指，太阳很暖和，伸出手摸了地板，一哂，道：“呵，这里的阿姨把卫生搞得真好。”她本就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如何开口。卫嵘坐在那里，明显知道，她已经来了，却还在那里装得若无其事，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要说“还好吗”，“我是安晨”，还是“你什么时候死”？

　　招呼打完，安晨坐在那里，扯着嘴角，笑得很辛苦。明知道，就算自己哭得满脸水灾，卫嵘也发现不了，安晨还是笑，扯着脸皮呆那儿笑。

　　她想她的声音应该是像在问“今儿吃过饭了没？”那么有气势，那么好心情的。

　　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多好，却也很难，安晨体会到的。不过，此刻，她确实很感激自己的虚伪，自己一惯在人前的冷硬。此刻，她也确实希望自己那一份儿的铁石心肠，那现在的自己得有多轻松，日子照样儿为自己过得自在，也不用装着笑儿。

　　可是，她并不是铁石心肠，对现在的卫嵘她就做不到。却也因为这一生自己引以为傲实则不堪一击的虚假与死要面子，把自己逼到现在的地步，很想哭给他看，很想光明正大的撒娇，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很舍不得，很伤心……做一切，让他死也死得不安宁。

　　可是，她做不到，也做不出。一惯的，既然注定得不到，就选择自己先放手，放得干净，保全自己。

　　卫嵘笑着，把脸转过来，支起身看着她，说：“过来。让我抱一下。”

　　迎着太阳金灿灿的光线，安晨看着他在阴暗里的笑脸，一样的淡定，一样的温婉。那一双眼睛，还是很漂亮，当初第一次见到，就不纯洁地起过色心。

　　如今，那一双眼睛，还是黯得很有深度，睫毛还是浓且长得很让人自卑，眼皮双得干净又嚣张，总之，如今，安晨再看，还是很不想活，还是被无情的打击。

　　可是，看不见了。那么迷人的眼睛，真的只是眼睛，看不见，说不了话，看着自己，只是一双一尘不变的眼睛，这样的点缀，卫嵘应该不喜欢，就连她也不喜欢，也知道害怕。

　　他看着她，他的眼里一片漆黑。没人知道，那种感觉。昨天晚上，她以为她能明白，能感同身受，告诉他，没事儿，不就是看不见儿了吗？没事儿的。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的笑脸，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直起身，双腿跪着，趴进他的怀里。他的身上，已被太阳照得很暖很暖，毛绒绒的小羊毛，蹭在她脸上，很痒很痒。

　　卫嵘的手，小心翼翼的，是试探着，他再看不见，抱住她。

　　安晨问：“你什么时候会死？”她是个孩子，她憋不住，她从来不知道体谅人，只不过，她想知道，她需要有准备。她不敢问华卿，更不敢问正躺床上的卫光黎。

　　她去医院，碰到卫嵘一直叫“沈伯伯”的老医生，告诉她线索，她没问。

　　如今，她开口来直接的问他。问出口，等他回答的那一刻，她知道心里生出的那一种快感，报复人后的那一种快感。

　　“不知道。最多就是两个月。”卫嵘弯下腰，把脸贴在她的头顶，“安晨，你不会是想让我快点死吧？”

　　安晨根本不想回答他这个不是人该说的话，“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安晨顿了顿，整个脸依旧埋在他的怀里，吸着他身上太阳残留的气息，什么也看不到，她说，“我去医院了，昨天上午。卫嵘。一个很好看的女医生告诉我，她说，我现在吃得是两个人的饭了。”

　　很明显的感到卫嵘僵硬后得迟钝，安晨感到了恶趣味的快感，然后，她说，根本没有一点感周转的，她说：“我碰到了一个医生，我记得你当年出的车祸时，就是他老晃着来看你，跟你家私人医生似的。就是他，通知我，明天中午，他会过来这儿，让你等着。卫嵘，他以为我知道。他记得当年，是我照顾你。……卫嵘，上次，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发烧住院那会儿？嗯？是不是？”

　　“卫嵘。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这样了。但是，卫嵘，我现在知道，你马上要死了。可是，卫嵘，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

　　“卫嵘，为什么？”

　　安晨真得很想哭，很长时间，她都没这么委屈过。差一点，她就又对自己没信心了，她以为，卫嵘会根本不稀罕告诉她。所兴，如今，她来，知道，这不是卫嵘自己的事儿，他刚才，在想她。而她自己，也已能厚颜无耻。

　　说了那么多，安晨只不过，依旧没哭。她总是对自己说，哭个屁。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要死个人吗？现在，骂他都来不及。她是多想把他藏起来了呀！

　　卫嵘笑，“对不起，安晨。我并不是想隐满。我只是想再要点时间。不过还好，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对上你这个不懂体谅人的，我其实，早就能准备好的。”

　　卫嵘收紧手臂。他看不到安晨，满世界只有一片漆黑，他还是很开心，他说：“安晨。我从来没做过爸爸。”

　　安晨一听，立马怒起：“什么叫从来？你还敢有过去？”

　　“哼！我走了！”安晨生气。很干脆地甩开他，弯了身打算找到鞋，立马滚蛋。

　　很不意外的，手被抓住，然后是一阵低低闷闷的笑声，他说：“孩子他妈……”

　　那一个腔调，很是缠绵，很是酥软，就像九曲十八弯的小河流，震啊震的。

　　安晨回头。他的眼睛，依旧无法聚焦。从上次他说的从国外出差后。她知道，他带着一个全黑的世界回来。他的病，不会好。当年那一场车祸，是如今一切的诱因。

　　孩子妈？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她能不能留下。虽然，她从未想过，要有个孩子这般夸张的想法，虽然，她知道，卫嵘此人的遗传基因，足够优良到彪悍的境界。

　　可是，现在，她真得舍不得了，卫嵘要死了。她以后，就算是再想，也见不到他了。这个男人，她得想办法留点东西下来。他怎么可以死得干净呢！

　　终于，她还是哭了。重新扑回卫嵘的怀里。流着的是泪，可她还是平静地在说：“卫嵘，昨天我求的你妈。我说我只想你能开开心心的。我陪着你，只让你能开心，看着你，我也才能开心，看着你就行了。所以，她才答应。卫嵘，你得让我看着你。卫嵘，你知道我舍不得，我会舍不得你。”

　　“好。”

　　这调调儿，太平静了点儿。安晨嗖的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却已然恨得咬牙切齿，“卫嵘，你丫的能不能配合下，狗血一点儿！”太不敬业了，难得那么煽情的机会。

　　卫嵘一边用手抚着她湿漉漉的面庞，小心的摸索，一边，还是很平静的叙述：“安晨。你知道，我已经看不到你了。上次住院那会儿，沈伯伯要我做了个检查儿，你来的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很不好。记得我以前老头痛吃止痛药吗？就是那样儿，当初还以为没什么，结果……”卫嵘笑一声儿，“这是我自已没处理好。安晨，这是我的错儿。”是我的错，明知故犯。早知道结果，却侥幸的以为有希望，终是放不开你，不愿放开。

　　“卫嵘，你没戏儿了。别以为我以前听不出沈平原那小子嘴里那些个糟儿。卫嵘，这几天，你就是我的啦，你等着吧。”

　　卫嵘哼哼笑着，把安晨重新扒拉到自己怀里。

　　安晨的心，一揪儿一揪儿的痛。

　　卫嵘说，我知道，由你陪我最好。那好。安晨，你陪我。陪着我。

　　因为安晨已经貌似很正常的忘了当初酒精作祟胆大妄为下说过的话，她说，卫嵘，我没有说过吧，我没有说过，我真爱你了。

　　你那么多年，和我玩了那么久……给了我那么多。卫嵘，我没法儿不把我自个儿来至深的爱你……

　　安晨依然很色。其实，这样说，并不是很正确。或许该说，一空闲儿，她就扒着卫嵘，佞笑着看得肆无忌惮，动不动就把手往他脸上爬，而且，看着摸着，就把自己的嘴巴蹭上去了。总是这样的。

　　可能，安晨是真的是不表则已，一有意愿欲做的，还真是惊人。果真色得无极限。整日里，她只是已经看不够，摸不够。对着卫嵘，直想把这一段时间，拖得再长，又更长。

　　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清楚。自己的身体，也再没人能像卫嵘自己那样明白。安晨并不想小心翼翼地照顾，安慰。她只知道，有限的那么一点儿事情，她不能让自己遗憾，她得时刻珍惜。那么久，安晨从未像过此刻，果真清晰的看到了时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卫嵘很忍耐，他总是伸手揽着她，在那里笑，纵然他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不能确定，自己如今一回回，双眼对着的方向，还可否映出眼前的人。但是，他笑得还是很有魅力，还是很平静，容颜上是柔情。他记得安晨，他能想出安晨的样子，每一个动作。

　　还有她现在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任意而为。

　　时间很短，真的是短。卫嵘不会浪费。安晨也不想白白浪费掉儿。以后，再问哪儿去找得？！

　　安晨笑着，没有惊慌，不会胆怯，给自己一点儿退缩。说过，她的那一颗心，狠起来，无坚可摧！

　　她从容地笑，看着他吃药；在他头痛的时候，把药狠狠塞他嘴里，没有心软；他一日日的弱，她仍一日日当着他的面，开他玩笑，她幸灾乐祸的说你等不到见到儿子的那一天了，你就死心吧，你就是这个命了……她说话那么狠。因为，她恨，然而如此她唯独只不离他身边半刻。

　　那一次，她语气尖酸的刻薄他，很明白地提醒他，他早已是半死不活之身，他已无法儿同她争，那碗粥儿，不喝也得喝。

　　李静站在门口听完。离开时，她对安晨说：“卫嵘只要你，一直让我很不明白你到底是有何不同。我对你不了解。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安晨你真的是与众不同。安晨，没人能比你更狠了！”

　　安晨把头靠在卫嵘肩上，问：“你听到了吗？”

　　卫嵘点点头，说：“我听到了。”

　　安晨伸出手又一次摸上卫嵘的脸，最后指腹停在他的眉眼上，眼睛一直眯着慵懒似看着前面，就像再平常不过的，安心晒暖阳的样子，“卫嵘……”

　　一声叫唤。便再说不出其它。那一天的天气，真的是很好。安晨觉得，真的是很满足了。哪有那么多计较呢！哪儿还有时间，会等她好好计较一番儿，如何才是最好的表达？！没有。她还是愿意随心。他要死也罢，将死之人心思多难测也罢，她本来就不可能体会，她还何必去尝试？

　　卫嵘从躺椅上坐起来，面朝也一同坐起来的安晨。

　　安晨看着卫嵘手里很不可思议的多出来的东西。那一天，她很是诧异，也就在那一天，她又一次想哭。

　　也让她更加恨他。

　　是。卫嵘又一次没事找事儿的来刺激她。死前也没打算放过他。他很冷眼的问她：“你只想要你的，还是我的你也想要？如果，你只愿留着属于你的，那么我的那份儿，到时，你就把它和我一起埋了。”

　　安晨咬着牙从嘴里憋出冷笑，比卫嵘的平淡，还无情。安晨告诉自己，没几次机会儿了，哪还能输，“原来，您还有力气呢吧？！”

　　卫嵘笑笑，没回应也不多等候。他只在黑涩涩的一片里，倾过身，就凭着那一种感觉，把挂了一只白金指环的项链儿挂到安晨的脖子上。边挂边说：“这是我当初决定回国时，在国外就买好的。……安晨，其实我没告诉你，不管你怎样。我都做好准备，就是逼，也得要你戴上这个戒指的。现在，我却不想放你指间了。”

　　然后，他用手轻轻拉起安晨的手，指引她，让她拿起他手心里的那一枚男款的，说：“安晨。我还是要你嫁给我。这枚，你该替我戴上了。”

　　他说：“安晨。这一枚，还是不留给你了。到时候，就让我带着吧。”

　　他说：“我知道，你懒，但是，这会儿，你不能偷懒。就算再不乐意，你也得记住。安晨，你脖子上的，是我，要你嫁给我。……还有，不要把儿子带坏。”

　　安晨听着卫嵘说话，用手摸着胸前那一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戒指，很凉。金属的触感。

　　而他手指上的那一枚，她只需再从视觉上好好体味一回儿。亮！亮得刺眼，在太阳下，闪光闪得嚣张！

　　是。两枚当初他决计用来套在两个人手上的戒指。如今，一枚，在他的手指上，一枚，是挂着，在她胸前……

　　安晨眨了眨眼，又一次把头埋进他怀里。这个要死不活的人，怀抱，还是让安晨心满意足，她说：“我很累，真的是很累。从小到大，卫嵘，你算是最能让我费神的人儿、了。从来都知道折腾我。可是，我发现，我真的是乐在其中……卫嵘，你不能总让我那么累。我觉得，卫嵘，你还是快点儿死好。”真是太累了。

　　那时，卫嵘抱着她轻轻笑儿。

　　结果。

　　还是在同样美好的天气。美好的天气啊，真的是的。

　　午后太阳下，他手里的戒指还在发着银白刺目的光。可是，她却伸手得把它摘下来了。如他所愿，到时她会亲手把它放在他的骨灰盒里……

　　她俯下身轻轻拥住他，她的心里一下一下不停的痛着。痛得她直想打颤，缩成一团。其实，她一直软弱，撕心裂肺般的痛是能让她整个身体在倾刻间粉碎掉的。卫嵘肯定知道。她承不起这种苦的。可他还是让她承了。还好，今天的太阳，他的身体，依旧暖和。

　　刚才，他还很轻松的对她说，安晨，我想睡一会儿，你陪我一会儿。

　　他让她坐在旁边，看着，等着他睡着，然后，眼睁睁看他再不醒转。

　　手里紧紧捏着，是属于他的戒指。安晨苦笑一声，却还是说了一句，能让她立马败下北来的话：“你现在去了那边就要好好的，看着我，我会在的，我一直都会在的。”

　　然后。安晨离开。替他理了理毯子，就让他睡在那里。

　　看到他闭着眼睡在太阳下的回廊里，是她最大的勇气。接下去的，她不想看，也不敢看。更不愿再把心分出来，去管别人，他事了。

　　她只回去她的家里。

　　那里，走到哪里，都还有他的气息，他的身影。

　　有一次，她给自己一个开在一份小报上的专栏发完槁件，坐在椅子里，喝杯里的酒。她想那时，自己的双眼，肯定是都在发直的，神情就是一怔一怔的了。每次都是这样，她知道。做完一件事后，她的脑中总是很空白。

　　然后，就听到他好似喃喃似的问：“安晨。很多人都对雷电有惊惧是吧？即使反应不强烈，心里总会有反应，只不过是藏了掖着罢了……”

　　她听他带着微微的笑说，她回身从桌上拿了烟点了，再转身也带着笑听他说，心平气和。当时，多好。他的笑。

　　他说：“可是，你不怕。”

　　“哦？为什么这样说？”

　　“安晨。你知道，你是抬着头的吗？你屏气敛神，就是在等待吧，你想等着看烟花一样，等着观赏！有时候，你在激动，有时候，你就像刚才的神情一样……在迷恋。”

　　卫嵘。我怕的。我只是祈盼，我以为就在云层割裂的时候，我能看到云层外面，白光里的另一个世界。诱惑我，甚至让我睁不开眼睛。我从不想那可能就是另一种人生状态的所在。

　　她曾经孤独，卫嵘很没人性的把她拖出来，在她开始觉得，自己可以站出来的时候，他更无人情的只甩给她更多的孤独。

　　他曾经说过，以后，他都不再会搬家，就在那个小土丘里了。陪着她也罢，等她也罢，看着她也好，他卫嵘总是在的。

　　而如今，安晨站在那一方窗前苦笑。原来当初她无知的乐观，自以为是的自信。她低估自己的贪心。

　　看着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只剩的虚空。她知道，她的贪恋已开始让她痛苦。她的笑，已不是放开。

　　她贪恋他的怀抱了。已经开始贪恋了，想让他把自己又一次拥进怀里。那样，她哪能还有时间去看什么天空。

　　可是，如今，这就是距离。

　　你从此无知无觉，而我就只得等着，等着把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的剥离。你知道，我是怕死的，是吧！？所以，你死也死得那么自信！？

　　卫嵘，我想你，你能知道吗？

　　我现在能有多想你，你还能知道吗？

　　卫嵘，你把话说大了。

　　……你死了！

　　但是，你舍得？

　　今生今世，不会再出现奇迹！我从此荒废掉的容颜，再不是为你，为了对只剩一掊土的你的想念！卫嵘，会改变的，我对你的爱恋！

　　我从来对自己很好。

　　真的很好。

　　真的，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自己好的……卫嵘……

　　卫嵘，你舍得？你竟然舍得……

　　安晨蹲下，真正的泪流满面，肆无忌惮。紧紧抱住虚空，却抓不到卫嵘……

　　……剩下来的，有什么用……

　　安晨从来隐晦，然而，此刻，她真得狠他狠得无以附加……混蛋……

　　她想他坐在沙发里，她侧身就能撞进自己视野时的样子。想自己远远坐在一边看着他皱着眉，轻抚额，白着脸对自己宽容似的笑，想那一刻的自己，很想走过去轻轻碰触他，想离他近一点儿，他说可能就是这几天工作太忙，有点儿疲劳。

　　她想他说的，他说，你一直不怕打雷。你像欣赏烟花一样观赏它们是吗？不怕吗？她想她的回答，就好像在她身后正发生着一样。不怕，你不觉得那边，这云层的上面，有着另一个世界吗，更明亮更纯粹，撕开云层漏出的那一线光，如此充满诱惑。

　　她想他说，你半夜躲后园捕老鼠我一直在看，你知道吗？我才知道，原来那里也会有老鼠。

　　他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