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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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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府的三间茅草屋是我初来鱼鲮岛时搭建的,只有简单的几根木桩充当地基,又砍几根横梁承着房顶茅草的重压,可经历过千年的风吹雨淋却至今屹立不倒,这让我颇为得意。本想用它来讨好陆压,但他刚来就把我打成重伤,我现今只希望来阵风吹倒它。
我试探着吹了口风,只得了陆压回头时的白眼,茅草屋连根草都没飘起来。
明明周围的草木连根都拔了起来,我耷拉着脑袋,很沮丧。
“主人,你瞧这房子怎么样?”
我本应叫他师父,却怎么都叫不出口,只愿我们之间是因为有上下级关系的压迫,才令我这般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后,他的身旁,小十七的碧华衫子像陪衬花瓣的绿叶,点衬出陆压仙姿邈邈的气场。
陆压捏着发丝点头,似乎满意于简陋的道府,可在他看见小十七后,满眼的笑容瞬间遁形,小十七=自觉地缩到我身后,不由自主的探出头,用一双大望向陆压。
我不知道陆压哪里耐看,只是小十七确实看了他很久。
我向旁边站了站,不给小十七藏。
小十七却赶忙又跟上,“妖精可就要死在你面前了啊!”
我无奈的护住小十七,对陆压说,“主人,她不能离了我半步!”
陆压的目光淡淡扫过,“她住在这里,三间草屋如何够?”
小十七趁机掐了下我的腰,我很无奈的说,“那我再盖几间!但是别杀她,最起码也不要……”
‘在我面前杀她’没说出口,小十七又掐了下我的腰,我想那一块皮肉应该肿了,她下手太重。
陆压点点头,小十七从我身后跑出来,毕恭毕敬的冲他行了大礼。
“木珺绝不白吃白住!”小十七笑的很灿烂。
陆压略略点头,退后三步,与小十七隔开相当距离,“木珺言重了,白吃白住其实也无妨……你不会白吃白住的吧?”
我把拳头攥的骨节直响,白吃白住是我操心的事,陆压这话说的很是没水准。
开端并不好,我对陆压始终存着防备之心,倒是小十七敞开了心扉侍候陆压,烧水洗衣做饭打扫,这其中,无一不是小十七颠颠地向其他妖精学的,我安排陆压暂住在狐狸洞中,小十七便将那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几间简陋的厢房也被她装扮成了雅室,每夜我从茅草屋回到洞中,都会闻到隔壁厢房中飘来的墨香、酒气,研墨声、挥毫声钻入耳朵,我总可以听的很清楚。
那日,茅草房又盖起了两间,我回窝早了些,就听见隔壁传来陆压教训木珺的声音,“木珺,这字儿又错了!”
小十七“呀”的一声惊呼起来,半刻后墨香又肆无忌惮起来。
这哪里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嚣张霸道蛮不讲理的小十七啊。她转身一变,成了个乖巧的女孩子,我摇身一变,成了个悲惨的长工。
我的出现无疑尴尬,只得回去继续搭院墙。
我第三日回来时,正听见陆压唤小十七,远处杨柏树下,小十七高高的仰着面,黑发垂下,风轻轻的吹着。陆压注视的目光中一亮,却渐渐暗淡,唇角将要挑起,也还是垂了下去,委屈的可怜。
我拍拍陆压肩膀说,“主人,木珺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陆压点点头,眼睛里有点儿哀伤,“是裟华取的?”
我点点头,“木为树,珺为玉,她一棵桂花树,也能称得上是树中之玉了!”
陆压认同的点了点头。
小十七终于听到了陆压的喊声,颠着步子朝我们跑过来,碧华衫子拖曳在地,青绿的耳坠叮当相撞,配上那明媚的笑容,有几分神仙才有的风采。
陆压看的痴迷,我转身回了狐狸洞,没再继续看下去。
每日,我仍是来来回回的盖茅草屋,然后回狐狸洞睡觉,一口口咽下小十七做的饭菜,她前前后后的忙碌,仿佛她修行千年所求的果就是能在陆压身旁,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
茅草屋完成在即,我有机会赶上晚饭时辰,小菜精致,大盘浓香,见者食欲大增,我忍不住伸爪子抓肉,含在嘴里唆。兔肉味道鲜美,刺激味蕾,我吃的欢畅,沾了一爪子的油腥,一时回想不起从前胡乱烤一下就吃时的味道。
小十七憨憨的笑,目光悄然转向陆压,藏着很多很多的娇羞。
她站在远远的地方,指向大盘的兔肉,撅起嘴巴嗔怪,“主人为何不尝一口,小十七做得好辛苦!”
我一口兔肉差点吐出来,几天忙忙碌碌不见小十七,她居然说话都变的娇羞了。
主人无奈的亦夹了块,敛了浑身的散漫,细细品尝,细长的眸中露出赞许。
小十七端着筷子,面颊的娇红地追问,“好吃麽,好吃麽?”
陆压坐在离她五步之外的木桌旁,无声的点点头。
只是点了下头而已,小十七的高兴却满溢于双眸外,她向着陆压跳了小半步,欢快的喊,“木珺好开心!”
陆压掉了筷子间的那块兔肉,痴痴的看小十七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淡雅的桂花香,舒展的碧罗裙,曼妙的俏姿态,芬芳满怀,亦盈满了狐狸洞。
陆压只吃了那一块兔肉,却喝了许多的酒,葫芦似个无穷无尽的酒桶,陆压一直的喝,喝到酩酊大醉,仍浑浑噩噩的喊,木珺,木珺。
鱼鲮岛的景致总是很美,正当四月的岛,十八棵桂花树香飘四野,花瓣片片芳华,随风摇曳,漫天遍地的飞舞,矮矮的山坡上,青草露出个尖尖,毛茸茸的绿着,我在溪边找到正为陆压洗衣的小十七,溪水中正流过一串的桂花瓣,小十七吃力的挥动棒槌,洗陆压常穿的那件白袍子,碧绿衫裙隐在鱼鲮岛的青山绿水和繁花丛间,美得超脱凡尘。
她一寸寸检查那件白袍,长睫毛一跳一跳,终于露出粲然一笑。她不过向陆压靠了一小步,陆压却手一抖掉了那块兔肉。天界从未有谁听过陆压怕何人何事,但他怕小十七,怕到只能站在距小十七五步之外,静静的唤她。
我在小十七身旁蹲下,看她垂头盯着溪水发呆,半晌过后不见动静,才不得已敲她脑门一下,小十七捂着脑门,扭头瞪我。
我叹气道,“你喜欢主人喜欢的也太明显了,不怕天庭追杀啊!”
小十七仰起头,霸气的说,“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天庭能怎么样”
我摇摇头,“那不一定,你死了倒无妨,要是陆压死了,你叫我去哪儿重新找个师父!”
“当真会死……”小十七没说下去。
我低下头去看她,才发现她满眼盈满的竟是泪,黑眸上水雾浮动,堪堪便要坠下,溪水打了个机灵激起些水花,小十七哼着鼻子擦去眼角的金豆子,倔强的不让一滴泪落下。
陆压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害人家姑娘哭。
“杀花,为何师父总离我那么远,是不是他不喜欢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怕伤了她的心,亦怕她愈陷愈深,我愿带她回青丘,教她修成正果之法,长长久久的岁月里,两人在一起欢天喜地的活。
我捡起石头砸向溪水中的桂花瓣,花瓣浮浮沉沉的挣扎了下就沉了下去。
“小十七,这不能怪你,师父……本就是离火精,”我顿顿声,“木珺,别怪主人。”
小十七看我目光,不言不语,无悲无喜,那双大大的黑色眸子里没有藏任何的情绪,似乎她不是盯着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焦点,能够想些事情,或许她在想该不该继续如现在这样喜欢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