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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时已孟冬,寒气逼人,赵靖宣便命人将宴设在了遏云楼,屏退左右,只他与严非台相挨坐着,不远处立了架屏风,其后有伶官抚琴低低唱着新词。
      严非台举了酒壶斟酒,抬头看见赵靖宣面带陶醉地闭了双眼,一手合着琴曲轻敲桌面,便也不唤他,只自己端起一盅浅酌一口,含了笑意望着赵靖宣。
      半晌,赵靖宣睁开眼,看见严非台正笑盈盈望着自己,亦冲他一笑,举起酒盅与严非台一碰,仰头饮尽。
      严非台不胜酒力,喝过几杯,已是微醺,一手捏了酒盅兀自转着,似在出神。赵靖宣握了他的手,却讶然道:“怎的这般凉,可是冷么?”
      严非台垂着眼帘,淡淡应道:“冷的紧。”
      赵靖宣握着他的手紧一紧,转头吩咐小太监添火炉。严非台举了酒盅放在嘴边,却是不喝,只定定望着火炉,忽的一笑,抬头看着赵靖宣道:“昔闻前朝达贵以珍物燃烧取暖,如此纷奢,实不堪效,不过今日,我却是想要效一回风雅,用那画轴书卷来烧了取暖,可好?”
      赵靖宣微微一怔,望着他略带了醉意的双眼,笑了笑,道:“好,一切都依你便是。”说罢便命人取了周揖贤进献的画卷,与几轴空白画卷和在一起,一同填进了火炉之中。
      严非台看着画卷在炉火吞吐掩映中渐渐着了焦,化了灰,嘴角的笑意也一点一点加深,赵靖宣见他痴痴望着炉火,眼神竟有如孩童般专注喜悦,只觉得心中一颤,似一股醉意蓦地欺上心头,不由得唤道:“非台。”
      严非台抬起头,眸中犹迷离着,似含了茫茫一片春水,赵靖忽的一手将他拉到怀里,自己却又向后仰身,与严非台一同滚将到地上,双手圈了他,倾身吻进严非台口中。严非台一怔,慢慢放软了身子,仰面躺在地面软毯上,赵靖宣双手撑了身子望着他,见他玉面飞红,半阖着眼帘微微喘息,只觉得愈加情动难抑,俯下身子将严非台脖颈处的扣子一一咬了开来。
      更鼓已过二更,赵靖宣坐在地上,倚靠着桌腿,严非台倚在他怀里,面带倦色,闭了双眼昏昏欲睡。
      “非台,”赵靖宣手指缠着严非台的一缕发丝,倾身凑在他耳边,“你我的逍遥,纵使明皇贵妃,也及不上。”说罢轻声而笑,从桌上取了酒盅,抿一口,又送到严非台唇边。
      “明皇,”严非台懒懒睁开眼,啜了口酒,“不过一介薄情郎罢了。”
      “薄情郎,”赵靖宣复举起酒盅,将酒饮尽,出神片刻,方轻声叹道:“怕也是帝王的无奈。”
      低头去看严非台,却见他已是倦极而眠了,赵靖宣兀自笑笑,又低头在他鬓发处亲了亲。

      十日后,翰林院侍讲苏远卿私改国史一案水落石出,个中种种皆乃误会所致,并无其实,苏远卿官复原职,苏氏一门亦得以平昭其冤。
      傅耽书站在夜色中,遥遥望着大理寺大门,寒风凛的刺骨,他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只觉得一双手都要冻的失了知觉。不远处停着苏府的马车,车前挑了盏昏黄的灯,被风吹的摇晃不止,映的人也忽明忽暗,带了份说不清的凄楚。
      终于,朱漆大门缓缓而开,几个人影走将出来,为首的正是苏远卿与那右治狱,傅耽书忙走上前去,右治狱正与苏远卿说着什么,见他迎面而来,亦忙拱手作揖道:“卑职见过大人。”
      傅耽书与他回礼道:“治狱大人不必多礼,苏翰林这些时日全靠大人照护,傅某感怀于心,日后若有可效劳之处,定一进绵薄之力,以报此恩德。”
      那右治狱见执政大人竟如此礼遇自己,几欲感激涕零,抬头又见傅耽书一张脸几乎冻的失了色,不由惊讶道:“傅大人可是来了多时?这般的寒冷,大人又为何不去里内歇息等候?”
      “无妨,”傅耽书微笑道,“治狱大人事务繁忙,不便叨扰,如此,在下便先送苏大人回府歇息了。”说罢又向他一拱手,便同苏远卿一同向马车处走去。
      苏远卿方才一直静立在一旁听他二人寒暄,也未曾说话,此刻被傅耽书暗暗在袖中握了手,只觉得傅耽书一双手竟是比自己的还要冷,不禁抬头看了他,讷讷唤了声:“耽书……”
      傅耽书停下脚步,亦转头看着他,只见苏远卿脸色苍白,眉目间全是憔悴倦意,连嘴唇也不见血色,不觉心中猛的一紧,咬了咬牙,一把将苏远卿打横抱起,大步跨上马车。
      苏远卿本是体质荏弱,自从回了府,便一直精神不济,整日里昏昏沉沉,只卧在床上。傅耽书见他这样,倒是比先前更加忧心,日日前来探寻,请遍了汴京城的郎中,却也只说是侵了湿寒,须要好生调养歇息。
      转眼到了冬至,按照礼度,冬至日连同其前后两天,君王不再言及政事,百官需进宫朝贺。这一日,傅耽书费尽周折方寻得空子脱了身,便直直往苏府来了,天色已晚,他径自进得门来,也未碰见什么人,苏远卿府中仆佣本就少,此时更是处处透着一股冷清,全没有节日里的热闹喜庆。
      傅耽书步至厢房门前,见里面隐约透着点光亮,推门而入,见苏远卿拥了被子独自半靠在床头,手中卷着一册书卷,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着他走进屋来。
      傅耽书在床边坐下,接过苏远卿手中的书卷搁在一旁,握了他的手问道:“可曾用过晚膳了么?”
      苏远卿淡淡笑了笑,“整日里动也不动,又能有什么胃口。”
      傅耽书微皱了下眉,望着他仍是苍白的脸色,道:“无论如何,总该吃点。”又转头环顾四周,不满道:“府中的人,也不曾侍候你用膳么,墨童又是到哪里去了?”
      “怪不得他,”苏远卿道,“是我差他出去的,想一个人寻个清净,看看书。”
      傅耽书望了他片刻,低头叹了口气道:“远卿,你心中有何苦处,不能说与我听么?”
      苏远卿兀自苦笑一声,“却又有什么苦处,如今我其冤得雪,官复原职,圣上隆恩如此,感恩尚来不及,又有何可苦。”
      傅耽书低着头,笼在一片暗影中,看不清表情,许久方沉沉道:“远卿,你可是在怪我么?”
      苏远卿微微一怔,抓了他的手道:“这是在说什么,若不是你,只怕我此刻尚在牢中,怎会怪你?”
      “远卿,”傅耽书猛地抬起头,一把握住苏远卿的手,蹙眉道:“你心里有事,为何不能与我说,为何连我也要瞒?”
      苏远卿望着他的眼睛,顿了片刻,略垂了头轻声道:“耽书,我自少时便无心仕途,官场中的那些接人处事,周旋寒暄,样样做不来,只想着能隐居幽境,琴书终老,到而今,经此一变,对功名利禄之事,只觉得更是心灰意冷了。”
      傅耽书看着他茫然无助的神情,眉目间似也锁了层层哀意,亦觉得一阵心酸,不由得伸手拥住苏远卿,轻轻顺抚着他的后背,切切道:“我懂,我懂,你的苦楚,我都明了。”又握住他一双手,望了他的眼睛道:“远卿,你是因我才流连官场,既是如此,我答应你,若有一日可得脱身之机,便去官辞公,与你归隐林泉。”
      苏远卿看着他,淡淡道:“你悬梁刺股,寒窗十年,只为今日的一番荣耀,去官归隐,又可舍得么?”
      傅耽书苦笑一声,幽幽道:“我本一心渴慕沐恩而仕,光耀门楣,如今想来,却觉得这营营官场竟是事事疮痍,防不胜防,委实叫人身心俱疲,倒不如如你说的,你我携手而去,且向琴书深处隐,来的安心自在。”一手慢慢理着苏远卿的发丝,顿了顿道:“等变法之事尘埃落定,我便向圣上上书辞官。”
      “耽书。”苏远卿轻唤一声,定定看了他片刻,反握住傅耽书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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