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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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凌冽，由远及近，带着深切的寒意和细微的攻击力，如同藏匿在黑暗中呜咽的鬼魅，充满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悄声于耳畔盘旋，不动声色，却经久不散。
耸立在一片荒漠中的古城浸透了沧桑的味道，在抵御着疾风日复一日的进犯中，逐渐失去原本靓丽的外表，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几乎与延绵不绝的黄沙融为一体。
微微昂首，看着面前饱经岁月的城墙，婉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胸中不禁泛起一阵感慨。
而身侧的墨鸦亦是驻足沉默，不知所想。
城门处热闹非凡，营生的小摊由城内一路延伸到城外，简易的茶棚下还坐着几位歇脚的旅人，各种声音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为这座边塞小城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时常有行人往来，出入阡陌，或三五结伴，或孤身一人，或神色匆匆，或目光悲戚，不时有人微微侧目，好奇地悄悄打量着这一对风尘仆仆的奇怪男女，更有甚者驻足停留，窃窃私语，对着同伴大胆猜测。
婉灵注意到周遭变化，眨眨眼，忙将思绪收回，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身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墨鸦，招招手，轻笑：
“走啦！”
这座小城位于秦国最边境，虽然地处偏僻，却是交通要塞，乃各国使者商贩往来秦国的必经之地，有眼光毒辣的生意人选择在这里发展，进而带动了相当一批讨生活的劳动力，久而久之，这原本毫无前景可言的荒凉之地，竟也逐渐繁华了起来。
左右无事，两人倒是也不着急，反倒牵着马悠哉悠哉地压起了马路，顺便好好领略一番别国的风土人情。
婉灵虽然精通七国语言文字，熟读谷中典卷藏书，却也未曾有机会踏遍这万里河山，纵然是当初四方游历，也没能将这世间万千美景尽收眼底。
墨鸦则更是不必多说，他自幼便失了自由，无论是在鬼山还是将军府，都只是被豢养的鹰犬，即便坐到了夜幕统领的位置，也终究不过困于方寸之地。
婉灵微微昂首，目光望向远处湛蓝色的天空，褐黄的丘陵之上白云游走，悠哉悠哉，像是慢条斯理的绵羊，她瞧了片刻，又闭上眼，低下头浅笑一声。
真是不可思议，若是换作以前，恐怕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春秋战国，这个早已在历史上远去的时代，这个已然快要被人们遗忘的时代，就这样理所应当的，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
她会在这里生存，在这里成长，或许，也将会在这里死去。
这不是她的时代，却胜似她的时代。
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墨鸦，后者亦是一脸兴趣盎然，不由伸出手，纤臂一揽，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眉角微挑，扬着下巴骄傲道：
“怎么样？跟着姐不亏吧。”
而后未等墨鸦回答，婉灵便收回透着得意的目光，转而看向远方的蔚蓝天际，目光悠长，唇角微扬：
“这秦国的天空，可是与韩国大不相同呢。”
毕竟，这片七国之中最为广袤的土地，注定会成为天下的霸主。
墨鸦没有回答她，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眺望远方，蔚蓝的天空映入眼底，将那晦暗不明的神色衬得愈加清晰。
未得到墨鸦回复，婉灵微微侧目，余光瞟到对方神色，不由心下了然，便贴心地选择了保持安静。
一时间，竟是一片缄默。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前行了片刻，拐入下一个街口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驻足，有好事的摊贩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却终是为生计缚住了脚步。
围观的路人很快就筑起了一个不小的空间，原本宽敞的街道转眼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婉灵看了看前方不远处越发壮大的人墙，又看了看身边或好奇或兴奋的人们，不由心下一痒。
曲起手肘碰了碰墨鸦，微微侧目，却正巧撞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正噙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
婉灵挑挑眉，有些讶异这突如其来的默契。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婉灵虽是活了两世，行事为人成熟稳重，可内心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爱热闹得很。
而墨鸦根本就是来看戏的，常年于黑暗中行走的生活让他早已习惯了旁观者的身份，以及看破世事的伪装。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有一老一少两位，年少点的是个小伙子，眉目精神，身着粗布短褂，右肩处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一副小二打扮，正眉头紧皱单手叉，盯着面前的人，一脸的愤怒和为难。
年长些的是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老头儿，衣服头发皆是一副脏乱模样，加之被店小二当众指责，看起来还有些狼狈，此刻半躺在地上，怀抱着酒壶，好像在护着什么宝贝一般。
婉灵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违和。
周围人们议论纷纷，婉灵微微侧耳，很快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原是那老儿赊了酒钱又不认账，满口胡言甚是无赖，跑堂的年轻气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扯着嗓子一吆喝，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此时，那半躺在地上老头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摇三晃四地向前走了几步，怀里依旧抱着装酒的葫芦。
婉灵眯眼打量片刻，突然明白了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那人虽然脚步虚浮，满身酒气，活脱脱的一副酒鬼样，可眼底却是清明一片，半分醉意也无。
微微垂眸 ，婉灵掩口，轻笑一声。
而后，她越过人群，径直走到那店小二面前，挡在了两人之间。
“小哥莫生气，想必这老人家也有苦衷。”
伸手拍了拍那小二的肩膀，婉灵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他欠你多少酒钱，我替他还了便是。”
那小伙也不是什么无赖之人，见有人出来解围，报了数目，拿了银钱，就回去继续工作去了。
周围凑热闹的路人见当事人已走，自知好戏收场，便也四下散开了。
婉灵伸手扶住了面前摇摇晃晃的老头儿，后者感受到外来助力，登时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瘫软成一滩，婉灵无奈，只得求助般地看向不远处的墨鸦。
因着忽然多出一个人，婉灵和墨鸦也没了继续压马路的兴致，索性就近寻了个客栈住下。
温暖的阳光偷偷爬过雕花的窗杦，悄悄扩张自己的领地，木制的圆桌旁，婉灵手持瓷壶，茶具微倾，甘露入杯，霎时间，茗香满室。
婉灵伸手端起面前的瓷杯，却并不着急喝，只是瞟了一眼杯中漂浮的茶叶，转而将目光投向靠在窗边的墨鸦，半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好像有心事。”
墨鸦闻言，眸光微动，却没有说话，婉灵见此，秀眉轻挑，眼中笑意更甚。
“嗯……让我猜猜，想必，和那老头有关？”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墨鸦无奈地耸耸肩，旋即神色一阵窘迫，好像小心思被人看破一般，紫罗兰色的眸微弯，流光溢彩，灿若星辰，令人沉醉。
婉灵见自己猜中，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对着墨鸦扬扬下巴，模样甚是得意，语气也带上了些许调侃的味道。
“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之人？”
话音刚落，还未等对方回应，婉灵却突然沉寂下来，兀自转了转手中杯盏，垂眸看着淡绿色的液体随之浮沉，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掀起层层微弱波涛。
“因为，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想不想知道？”
婉灵眨眨眼，笑得像个蓄意勾引人的小狐狸，微眯的眼睛，脸颊仿佛天生着胭脂，眼角勾着鬓发危险上挑，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墨鸦却感觉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微小的裂痕，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全面崩盘，最终稀里糊涂地一头栽进了这拙劣的陷阱。
“想啊。”
“诶？”
婉灵正抿着杯中清茶，闻言不由一愣，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回复。
讶异的神色并没有持续太久，如昙花一现般地匆匆一面之后，便很快就被一种近似于“你也有今天”的坏笑所取代。
婉灵放下手中茶盏，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是故作的神秘，她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两指，二指分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复又调转方向指向墨鸦的，而后在后者惊诧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眼神。”
墨鸦没有立即发问，却浅浅蹙眉，目光微移，神情沉寂，像是想起了什么。
婉灵将这变化尽收眼底，不由勾唇一笑。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
墨鸦递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婉灵歪了歪脑袋，乐成滑稽。
“那就是毋需多言喽？”
“似醉非醉，形虽醉而心不醉。”
“所以我很好奇啊，这样与众不同的人，让我想到一句话。”
“――大隐隐于市。”
婉灵十指交叠，垫在颌下，歪了歪头，目光转而落在老人休憩的内室，眼中浅笑愈发意味深长，如同说出的话语一般耐人寻味：
“您说是吧，老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