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墨鸦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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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令人沦为囚犯，而希望让人重获自由。――题记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有再见到她的机会。
成为墨鸦之后，我重新拥有了很多除却自由以外的东西――权力，金钱，尊严，还有，人们的敬畏。
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好名字，但是对于杀手来说，却是个不错的代号。
人如其名，大概如此。
第一次在鬼山看到白凤的时候，便是被他身上的纯粹所吸引，即便身处那样的牢笼，清澈的眸子却依然能够倒映出天空，像是浊世中的一缕清风，有些像她。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想要守护这份纯粹，但我不清楚，究竟是因为白凤，还是因为像她。
每一个加入夜幕的人，都会得到一个以鸟为名的代号，然而讽刺的是，他们的后半生，都将在作为被豢养的鹰犬中度过。
纵使白凤再如何倔犟单纯，也终是逃不过沾染鲜血的命运，无论我多么尽力地去守护他，他终究脱不开注定的枷锁。
我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须明白，有些道理他必须知晓，然而当我真的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果决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欣慰，又心痛。
再后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我们时常并排坐在屋檐上仰望夜空，有时我会忽然想起那个曾经遇到过的不羁的少女，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偶尔也会猜测，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欣赏同一片星空？
那时我想，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直到那夜巡逻，意外看到身着男装的她，我猛地听见“咚”的一声心湖落下块石子，再刚硬的躯壳，都不足以掩饰那一点儿猝不及防的喜悦。
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等待着一场未知的重逢。
然而我很快意识到，重逢并不代表相识，更不意味着一切如初。
如果说，亲眼看见她走进紫兰轩时我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在她亲口问出我是谁的时候，心，便渐渐被覆上了一层冰霜。
我不由扬了扬唇，如同顽劣的孩童，带着任性的不怀好意，道出了那个令人厌恶且惧怕的名字。
她似乎并没有很在意我的语气和态度，认认真真重复了几遍，眸子中似乎透着赞赏。
“倒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呵呵！
我想起那些被我亲手结束的人的眼神，想起他们对于这个名字的嫌恶，想起那些所谓同僚的阴阳怪气，越发觉得她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嘲讽。
在情绪的作用下，所有的好都会变成不好，所有的善意都会变成恶意，岌岌可危的理智足以吞噬那一抹难以察觉的欣喜。
眼前她鼓着腮帮子认真解释的样子与记忆渐渐重合。
她的眼，暗藏星辰大海，透着淡漠与超然。
她的话，依旧惊世骇俗，带着认真和不屑。
我看着她，思绪渐远。
原来，时光不是什么都能改变的。
当刻意拉开的距离被她追上来的动作缩小，被拽住的衣角，触感真实得让人贪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前行，但是，我不能。
我慢慢地往前走，耳畔哀嚎一片，仿佛人间炼狱，然而我却忽然觉得，这样样貌惨烈的太子府竟也不错，扫了一眼衣角的一抹白，再次放缓了脚步。
既然不能牵着你的手，就让这条路，更长一些吧。
任务结束的时候，她送了我一颗避毒丹。
我扫了一眼那颗又小又丑貌不惊人的黑色药丸，撇撇嘴，有点嫌弃。
但最后，我还是将它放在了床头柜的匣子里，那里面还放着另外一样东西，是一枚硬币。
这是她赠予我的第二件礼物。
太子府外的偶遇是我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我会看见那样脆弱的她。
她一边奔跑，一边流泪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狼狈，也特别可怜。
有点不忍。
我去小巷里的孙记铺子买了一块蜜糖糕，我向来不喜甜食，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喜欢的。
那夜我们在新郑城郊的树枝上相依而眠，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新郑的夜风也有温暖的时候。
唔……其实，她别扭道谢的样子，也是可爱得紧。
后来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生活没什么变化，只是姬无夜似乎最近心情不错，毕竟将军府很久没死人了。
我时常会想起她。
有时是一双眼，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抹笑，有时是一滴泪，然而更多时候，是我们相处过的点滴。
我想我们还会见面。
我期待下一次相逢。
只是没有料到，兵戎相向来得这么快。
她握着剑站在暴风中心，冷眼看着杀气腾腾的百鸟，不见丝毫慌张，无端端形成一种千军莫拦的气势。
她眸光微转，正巧对上我的视线，那眼神淡漠冷静，没有半点嗔怪，却蓦地让我胸中一疼。
那一战，快如闪电，我们都知道彼此没有用尽全力，只是她最后那一下子着实厉害。
头重脚轻，晃晃悠悠。
算了，反正，也不是没掉下来过。
下坠忽然停止，我闻到了她身上浅浅的熏香，让人莫名心安。
我忽然觉得有些窃喜，却不知在高兴什么。
那之后，我们的立场似乎变得格外鲜明了起来。
我们每一次的相逢，都会不欢而散。
我们每一次的交谈，都是剑拔弩张。
我知道她想救我，只是，我在害怕。
她的眸子中闪着名为期待的光芒，我甚至能够看到这片光芒背后的、那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
但我没有迈步向前的勇气。
或许跟着她，也算是得到了一点自由吧。
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就这样又度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韩非走的那一天，我奉命前去查看情况，却意外看见了枝丫上目送的她，那是我第二次看见她流泪，然而这次没有蜜糖糕。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腹直接抚上了她的面颊，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递而来，渗透而来的滚烫液体灼烧到的不仅仅是指尖。
啧，心疼。
之后那日一别，又是漫长的等待和相思。
弄玉被送进雀阁后的不久，我又再次见到了她。
虽然我知道她的出现的确证明了很多事，只是，再次见到她，我很高兴。
但她的步步紧逼让我觉得恐惧。
因为恐惧，所以逃避。
她忽然冲上来，温热的手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身上、心上，让我想躲，却舍不得。
然而变故来的那样突然。
她的惊恐让我错愕，她的离开让我不安。
她后退着，眼中的恐惧是那样明显，我想要扶她的手，也被这样明明白白地拒绝。
我只能看她后退，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呵……
原来你怕我。
原来，我身上的血腥味，连你也厌恶了吗？
道不同，也好。
我恨恨地转身，却还是在临走之前，改变了巡逻小队的路线。
死丫头，最后再帮你一次。
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后来的事情，像是一场梦。
一夜之间，我从将军府的得力干将，变成了倍受追杀的叛徒。
白凤对弄玉，我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我虽然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怒，但依旧心意已决。
跟姬无夜对峙，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掉下去的时候，我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人接住我了。
可是还是觉得有点悲凉。
牢笼中的一方天空，只要飞过去，便是自由。只要飞过去……
我忽然有点想哭。
我想起了她，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的恣意张狂。
我记起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终究会被黑暗吞噬，但是，只要心中还有一盏明灯，便毋需畏惧。
这一次，我对深渊回以凝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鬼门关原来长这样。
然而，她却再次闯入了我的视野。
夕阳西下，她身披霞光，逆风而来，一如多年以前。
只是这次，她贴的是那样近。
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她的呼吸，看到她细长的睫毛所投下的一小片阴影，和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迷蒙之间，混沌蔓延，现出她眼中的澎湃暗涌，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融化，不断蚕食我仅剩的清明。
我忽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雄鹰，唯有折翼，方能展翅。
人生，须经死亡，重获勇气。
无惧生死，方能超越生死。
无惧黑暗，方守夜尽天明。
我想拥她入怀，想告诉她，我很想她。
养伤的日子其实很难熬，尤其是在失去武功之后。
没有武功的杀手，如同折翼之鸟。
说实话，有点沮丧。但是，当她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相信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她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只一眼，我便知道，那里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很熟悉，是鲜血的味道。
以血入药，某种程度上说，对重伤之人有奇效。
我早该想到的。
她的细心，她的柔情，在很早以前就注入到了每一处点滴。
也唯有她，如此胆大，而又漫不经心。
之后的某一天夜晚，我们坐在屋檐上发呆，她枕着双臂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心底划过一丝紧张，半戏谑半试探地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白了我一眼，抛出了流沙的橄榄枝。
我有点生气，但对上她的眸子，却终是没有发作。
其实我想说，傻丫头，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但最后，我只是说，韩国的天空给不了我自由。
那一刻她眼中迸发的光芒，让皎皎月光都黯然失色。
我很高兴，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们的距离，正在缩短。
接下来的时光，我们互相督促，互相扶持，日子平静恬淡得不可思议。
十五那天，她消失了一整天。
归来时，夜未央。
我在房间里数着她的节拍，心率跟着她的脚步跳跃，一天的阴霾就在这一张一弛中莫名消散了。
我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安慰，只是黑暗的夜晚，总是让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她听到了，她停下了脚步，靠在门外，问我是否睡不着。
然后她唱了一首歌给我，那调调很奇怪，但很好听，尤其从她嘴里唱出来，格外动人。
我听到了她想要告诉我的话，听到了她所有的感情，也听到了她的勇气和决心。
最后，我听见她说，“不要怕，我就在你身后。”
我笑，心道晚安，一夜好梦。
次日她回来的时候，正巧太阳升起，阳光倾落，洒在她的面庞之上，宛如神祗。
她的眸光坚定，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她对我说，我们离开韩国吧。
“好。”我听见自己这样说，“我们去哪儿？”
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在呐喊，不由恍然。
只要是你，哪里都无所谓。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余生还长，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墨鸦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