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看什么看！》平头哥

4、红嫁衣

　　随着夜色愈深，街上的行人渐渐减少，白日里的喧闹早已平息，只有那烟花柳巷之地尚有零星的调笑声传出，反倒更衬得整个镇子寂静无声。
　　楚无期御风而起，略过一座座瓦房屋顶，很快便来到了镇子的最东边。这镇子上的街道他早已经熟悉，但是这十天里，他还从未踏出过永乐镇一步。
　　楚无期堪堪停下，立在了一颗数人合抱的柳树之下，打量着前方的情形。再往前走，便没有一户人家了，入眼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高大古木伫立在夜色之中，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卫兵，隐藏在古老而寂静的黑暗之中，一直延伸向远方，在那里有一座山，似乎不太高，但即便没有靠近，也能从那影影绰绰的轮廓中感觉到地势的险峻。
　　那就是刚才那个小七所说的翠芽山了。
　　楚无期虽然没有出过镇子，但是为了找到回去的办法，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四处和人打听永乐镇附近的情况。他记得一个猎户告诉过他，镇东头的这片林子叫做雾林，每到午夜时分，林子里就会弥漫着浓浓的大雾，即便打着灯笼，也什么都看不清，比黑暗更能迷惑人的眼睛。这雾林约有百里长，要想到那翠芽山上，必定要从这里经过，没有第二条路。
　　楚无期知道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再犹豫，借着月色走进了林中。
　　这雾林里的树木似乎都上了年头，高高耸立于两侧，头顶密密匝匝的枝丫蔓延开来，像是一顶顶巨伞，将月光挡在了外面。偶有点点月色从树叉和叶子的缝隙中漏下来，照在地上，却起不到一点照明的效果。
　　楚无期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眼睛略微适应了黑暗，却只能看到眼前几步远的距离。
　　这般不快不慢地走了一段路，楚无期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因为林中的黑暗，他不能肆意使用御风之术，但是他的脚程本就比普通人快得多，走了这么久，应该已经进入林中腹地了才是。
　　可是环顾四周，黑暗之中，除了影影绰绰的树木影子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遮挡视线、弥漫整片林子的雾气。
　　楚无期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正是夜半，为何这雾林里的样子与那猎户说的并不一样？
　　然而这个疑惑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楚无期透过林叶间的缝隙，瞧了瞧头顶上的月亮。
　　月亮似乎比刚才又圆了一点，可是却被暗色的云朵挡了一半去，迷迷蒙蒙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四周的空气也变冷了一些，楚无期下意识裹紧身上的长衫，将那个包裹抱在怀里，脚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就在月亮看起来已经圆得没有一点缺口的时候，楚无期走到了林子的深处。翠芽山似乎就在眼前，但是至少还要再走半盏茶的功夫。
　　这一路行来都没有什么异样，楚无期稍微放松了一些。环顾周围，这里的树木比外围的要更加粗大，几个成年男子也无法合抱的树干直插天际，抬头看去，像是一个个参天巨人。
　　楚无期放慢了脚步，想要稍微歇一口气。
　　整个林子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响。可在这样浓厚的黑暗之中，越是沉寂的氛围，越发显得阴森可怖，月色似乎变得惨白了一点，凄凄切切地透过缝隙零星洒下，像是来自远古的模糊光线，教人看不真切。
　　四周似乎起雾了，眼前的黑暗、黑暗之中粗大树干隐隐约约的轮廓、还有那重叠在一起形成古怪影子的枝叶，仿佛突然间变得迷蒙起来。楚无期用力眨了眨眼，环顾周围，一切又好像恢复了原状。
　　难道自己产生了错觉？
　　楚无期皱了皱眉，正兀自摇头，忽然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真气不受控制般波动起来。
　　与此同时，林子里传出了声响。
　　那声音极轻极轻，轻得好似幻觉，可是楚无期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因为自他进入这片林子里，就没有听到过任何一点声音，此时虽是初夏，可这雾林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与外界隔绝开来，没有兽语，没有鸟叫，甚至没有虫鸣，只一片绝对的沉寂。
　　所以当有任何一点声音响起时，哪怕轻微细小到如针落地，以楚无期这般耳力，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无法判断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更加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似乎是衣料摩擦而发出的细响，又像是脚踏枯枝产生的低沉咔嚓声，由远及近，然而瞬间又飘至更远处。
　　如果这是一个人，那么他的御风之术恐怕比楚无期还要高出不少。
　　楚无期暗自皱眉，一手扶着手边树干，在这耳力比目力更能发挥作用的黑暗中，屏息静听着。
　　数秒之后，那声音突然消失了，没有一点征兆。
　　楚无期有些犹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错了。他抬头看向枝叶缝隙中的那一抹月色，方才还有些惨白的冷光，此时竟然染上了一点红。
　　今夜的月亮，是血月。
　　不知为何，楚无期身上越发的冷了。他总有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可是体内的真气除了方才的波动之外，再没有一点动静了。
　　青城门的人随时会来，楚无期不再耽搁，继续向着翠芽山走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后猛然传来利物破空之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楚无期心中猛地一紧，身子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以极快速度瞬间向右撤去，同时身形一闪，眨眼间已飞身至数丈之外。
　　没想到身后那东西动作竟然也不慢，紧紧跟随楚无期的身影，直逼近他眉间不到三寸处，而此时，楚无期方才看清追着他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头上披一件红色盖头，双手平举于身前，在袖口的半遮半掩下，隐约可见手背皮肤已成腐朽干枯的青色，散发着淡淡腐肉臭味，而五个指甲像是五把淬了巨毒的利剑，泛着暗紫，直直朝楚无期的双目而来。
　　楚无期瞪大眼睛，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恐怕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