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巫的梦想手册》小女巫忻忻

14、坚持住不要放弃（2）不是所有人都能与神对话

　　这一次的任务，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自己简直像是骗子。
　　萝拉和嘉南德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在他人的目光中显得如此不堪。如果说刚开始做销售的时候他们不懂得方法常常让人觉得厌烦，那种不受欢迎的感觉当时让他们觉得糟透了，那么这一刻人们目光中的怀疑和警觉简直让他们怀念起被人挥手赶走的感觉了。
　　“只要一个金币，我就能帮你清理掉一个困扰你的伤痛。你说这个话换成是你，会不会觉得像个山寨魔法师在到处骗钱？”萝拉无可奈何地对嘉南德耸耸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只要他们一开口，对方就会用极度不信任的眼光将他们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回打量三次，表情里一副“看着挺不错的两个孩子，做什么要来干这种骗人的行当”的意味。
　　“这样肯定不行，哪怕他们肯付钱，还是不信任，我根本连一团灰色的雾都看不见，别说整个完整的梦境了。”
　　萝拉侧着头看着嘉南德：“即便我们是骗子，他们顶多损失一个金币，你还记得吧，有个善良的婆婆以为我们是因为没有饭吃才……还想给我们一人一个金币来着。所以，钱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的重点好像放错了。强调只要一个金币就能缓解痛苦，这样切入不对！”
　　嘉南德闭上眼睛，回忆着有几次他尝试“侵入”的梦境，那些明暗不同的思维雾团，那些面对他们反应不一的人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规律呢？用怎样的方式来和人们沟通，才能让大家放下心防，将自己痛苦的回忆和担忧全然交由他和萝拉来解救？
　　“萝拉，当你不快乐的时候，你会做些什么？”
　　“如果那时你和卡诺在我身边的话，也许我会抱着你们哭一场，说说话，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是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呆着，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想有人来烦我。”
　　萝拉拉着嘉南德的手，他们相视一笑，彼此都能明白，一个朋友在身边的时候，对于伤痛的心是有着怎样温暖的抚慰。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闯了进来，或许——
　　“以疗愈朋友的方式来对待他们，不必谈钱，我们应该这么来和客户说……”

　　塞缪家的庄园，施了温暖魔法的四季水晶小屋里，多罗正在接受梦精灵的治疗魔法。一个橙色的、带着阳光的香气的梦境缓缓地下降，飘落到多罗头顶突然停了下来，仿佛他的头上有一道屏障拦住梦境落进他的脑海。
　　“塞缪大人，我的头好疼！”
　　第七次失败之后，梦精灵终于放弃了。
　　“看来无爱生死的魔咒还没有完全解除。这个黑巫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塞缪的治疗梦境降落的时刻，和黑巫术的对峙给多罗带来的剧烈疼痛能量启动了他紧握在手中的召唤水晶。当小小的水晶球里闪现萝拉的样子的时候，塞缪微微地笑了一下。

　　“嘉南德，等一下，多罗好像呼唤我！”萝拉觉得自己身上的召唤水晶发出了温热的能量。
　　她把它拿出来的时候，透明的水晶球冰凉安静。她把水晶球放回贴身的口袋，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太想念多罗了。嘉南德把她的失落看在眼里，伸出小手想要拍拍萝拉的肩膀来安慰一下，却发现自己身高不够，踮起脚尖、嘟着嘴的样子，让萝拉开心地笑了出来：“傻孩子！”
　　嘉南德伸到一半的手转个弯来摸着自己的头，呵呵地傻笑了两下。
　　“萝拉，我们去亚比诺斯城吧，在上一次的黑魔法地震里，很多人都被噩梦侵蚀了半颗心，每晚都会陷入无比痛苦的沉睡中无法醒来。”
　　萝拉想象中的亚比诺斯城和实际看到的竟然仿若两座城，没有大片的乌云压抑着，空气也不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这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城市，集市一样的热闹，村庄一样的平静，居民们脸上也带着或是满足的笑意，或是匆忙的焦虑，或是冷淡的平静。
　　“他们，真的都……”萝拉想不出这些人，那样简单地生活着，和其他地方的居民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竟然被一个恶毒的魔法折磨着，表面上看起来的安宁下掩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嘉南德虽然也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听导师爷爷讲过亚比诺斯城的故事。一个嫁到格拉布城的美丽姑娘，一到夜晚入眠，就陷入深不见底的梦魇，全身不停地发抖，额头上出的汗浸湿整个枕头，嘴里不停地喃喃着“救我，救我”，却怎样也叫不醒，一直到太阳升起，阳光刺破黑暗的时候，她才能醒来。
　　“真是可怕啊！”萝拉用手抚着心脏的位置，“我们一定要救大家。”
　　他们在离集市最近的亚比之心酒店住下，嘉南德说那里应该能搜索到很多梦境，他想试试看陌生人的梦境会不会比较容易看到。之前失败的经验告诉他们，如果一个人对他有了防备，那么他即便感应到对方在做梦，也只能看见雾团。而不认识的人，在做梦的时候，大约是不会想过有人会窥视他们的梦境的吧。
　　当整个亚比之心酒店逐渐安静下来，“侵入”陌生人梦境的魔法尝试就要登场了。
　　萝拉好像比嘉南德还紧张，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一会儿凑近看他的眼睛转动的速度，一会又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合十双手虔诚地祈祷着能够至少清晰地探访一个梦境……忙得团团转的萝拉在绕完第五十个圈之后看到嘉南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
　　嘉南德眨了眨眼睛，看看萝拉，再低下头闭上眼，又睁开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萝拉脸上。后者等得快要崩溃了，不停地跺着脚。
　　“我——”萝拉把身体往前倾一点，仿佛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些，嘉南德像是刚睡醒一样，反应有些迟钝地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仿佛是自己从他嘴里飘出来似的，“……没有梦境。”

　　萝拉突然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垮了下来，她坐在嘉南德身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嘉南德晃了一晃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把一些不想要的感受从自己脑中甩出去那样。萝拉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悲伤。这个孩子一定很失望。
　　当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嘉南德看见萝拉一副无比绝望的申请，觉得奇怪：“你怎么了啊，萝拉？”
　　“看不见梦境就看不见吧，我们再想想办法。”萝拉虽然内心有如将好几百个水晶球的重量一瞬间压下来那样沉重，但依然很努力地安慰着嘉南德。只不过，后者看起来不像是很领情的样子。
　　“你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啊？”小男孩伸出手来在她脸上狠狠地扭了两下，看见萝拉疼得皱了皱眉，很满意地确定了自己是清醒的状态，然后笑嘻嘻地说。“原来宇宙大人的魔法好神奇啊。”
　　萝拉呆呆地望着嘉南德，虽然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可是这句话却怎样也不能理解。嘉南德这才想起刚才的那些经历萝拉可没办法体会，于是解释给她听：“我一个梦境也看不到，只是一团一团不同颜色的雾气。刚开始我也很失望，可是当我继续睁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一点的时候，我发现，虽然不能窥探到梦的内容，但是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谁在梦里非常地想要让自己可以摆脱过去的痛苦，正在努力地希望更好的未来，而谁又抱着过去的伤痛不放，似乎只有那种疼痛的感觉，才提醒他还存在着，还有知觉。”
　　“那么，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这样，我们就能找到那些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帮他们清理掉伤痛。”嘉南德眼睛里闪着光芒。
　　萝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她突然想到：“为什么刚才你要摇头，我以为你是在说，不行了。”
　　“太多的模糊梦团在脑袋里，好重啊，我要把它们甩出去。”
　　萝拉终于完完全全地放心了，她走向自己的床铺，准备安安心心睡上一觉，嘉南德叫住她：“萝拉，为什么竟然有人会不愿意放下伤痛，用那么痛苦的感觉提醒自己的存在呢？”
　　这毕竟还是个孩子啊，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就是有人会这么执着地将自己困在过去，哪怕痛到撕心裂肺，也要用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证明自己还拥有着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如果放掉那仅有的一丝痛，和过去的世界唯一的联系都没有了。他们是如此害怕接受一个新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是幸福的开始。对未知的恐惧竟然让他们宁肯承受痛苦也不愿面对快乐。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先是问了嘉南德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卡诺和我们说过的，当你销售成功了，你其实做了什么吗？”
　　“嗯。当销售成功，意味着要么你帮对方解决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么你给对方带来了非常愉悦的感觉。”
　　“是的，所以其实销售是不会带来伤害的。如果没有成交，只是对方拒绝——”
　　“——拒绝让自己的生活发生改变，哪怕是变得更好！”嘉南德接上这句话，这是小女巫在他们感到绝望的时候曾经说过的。
　　“而那些不愿意放掉痛苦的梦境的人，其实和拒绝销售的人一样。”萝拉作了一个类比，嘉南德似乎有些明白了，点点头，于是她接着说下去，“他们现在的生活不见得好，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因为即便是痛苦，他们也知道如何挺过去。可是突然间，如果让他们跳出现有的生活，用另一种方式感受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会让他们感到慌张的。”
　　嘉南德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
　　“你觉得是不是宇宙大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给大家一个愿望，人们都会虔诚地感谢她并兴高采烈地许下一个心愿呢？”
　　嘉南德想了一想，摇摇头：“大概很多人会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疯子或者骗子。”
　　“是的，很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能安静地与神灵对话的心，他们不敢相信生活其实可以变得更好。”

　　第一个愿意把梦境交给他们的人还算是个孩子，名叫拉尔贝。
　　萝拉一看到他就很喜欢，因为这个孩子有双蓝色的眼睛，和卡诺的感觉好像。她还记得认识拉尔贝的过程，用嘉南德的话说，实在像是邪恶的黑巫师装作善良的样子拐带不懂事的小精灵。
　　他们根据嘉南德看到的模糊梦团，找到了好几个想要把痛苦的记忆清除的人。可是，总不能跑上去就说，我就是能帮你解决痛苦的人，一定会被当成骗子的。他们之前已经决定了，先和对方做朋友。而拉尔贝，就是他们第一个有“企图”而结识的朋友。
　　亚比诺斯最大的集市，和格拉布城的感觉很像，也是热闹非凡。可是吸引了他们目光的，却是集市角落处一家小小的花店。
　　一个头发微卷的男孩，每卖出一捧花就会帮人画一幅拿着花的素描送给客人，在太阳的照耀下他棕色的发色显得特别漂亮，可是当他认真的画完然后带着笑容将画递给别人的时候，嘉南德更觉得这个样子简直是帅呆了。
　　“你好，我想要一束天竺葵。”萝拉笑意盈盈地走向这个男孩子，嘉南德说他的梦境也很痛苦，但是想要找到方法从痛苦的回忆中解脱。有着这样灿烂如阳光般笑容，他心底到底藏着什么故事呢？
　　男孩扬起笑脸，对萝拉说：“好的，如果你不是特别赶时间的话，我还可以为你画一幅画像。这位女士，请牵着你的弟弟，你们一起捧着这束花，画下来一定非常漂亮。”
　　萝拉觉得宇宙的安排真是神奇，她原本还担心，那些想要解脱痛苦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们开始聊天，才能显得自然些。而此时，在暖暖的阳光下，闻着花香，并且有面容清秀的年轻画师为他们作画，这样的结识实在是太完美了。
　　“我和我弟弟是初次来到亚比诺斯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花店。”
　　年轻的店主画师微笑着让他们坐下，仔细地包扎了一束特别绚烂的天竺葵给萝拉：“人们在看到漂亮的花儿的时候，表情特别幸福，我用画记录下这一刻，日后在回忆的时候，可能根本已经不记得花是要送给谁，到底是什么日子，只见到自己很开心地笑着，就会知道，所有一切都会过去，但是决定留在记忆中的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只有自己。”（注）
　　一个半大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萝拉终于相信，他真的是有故事的。
　　“我叫萝拉，这是我的弟弟嘉南德。”
　　“欢迎你们来到亚比诺斯，我叫拉尔贝。”
　　这个男孩，或者确切地来说，我们应该称他为少年，前不久他才刚刚过完14岁的生日，很高兴多了两个有趣的朋友。嘉南德绘声绘色地告诉他一路上他们销售的时候遇到各种有趣的人，萝拉则教他画出魔法城里那些能做成魔法工具的奇形怪状的植物。拉尔贝家里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拿出自家种的香气扑鼻的太阳草茶沏给他们喝，笑容甜得像是用蓝晨玫酿成的花蜜。
　　“拉尔贝，你相不相信我会魔法？”嘉南德眨眨眼睛，望着拉尔贝，突然很认真地问道。
　　萝拉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点突兀了，不过好在这句问话被当成一个玩笑：“嘉南德你说会，我就相信喽。”拉尔贝像是看个小孩子在强调自己长大了一样，带点宠溺地、点点嘉南德的鼻子。
　　结果，嘉南德生气地叉起腰，用小女巫的招牌动作指着他，说：“那我告诉你，只要你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心里想着我嘉南德是你的好朋友，我会让你过得很开心，就会发现，我真的是会魔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