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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纵使相逢应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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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醉花阴
苏细辛从来没有想过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十二月的天空漆黑得有些可怖,细碎的星子撒在夜空之上显得尤为孤寂。已近深夜,苏细辛加完班刚刚从公司出来,寒风吹过的时候,她默默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点开手机,时间恰恰好是末班车经过的前五分钟。
她悄悄地坐下来,往手上哈气试图带来几分温暖,她还像少年时那样把腿前后摆动四处张望,不知道是因为心底不磨灭的少女情怀,还是感怀少年时期,又或者只是因为无所事事。
她是一个会经常默默一个人发起呆的人,此时虽然冷,但苏细辛还是义无反顾地发呆。直到她感到有人在翻她的包的时候。
苏细辛一直是个直觉很准的天蝎座。
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抬眼之处是依稀和记忆中相似的眉眼,她曾经迷恋过,思念过千万次的眉眼。可是当真的相遇了,苏细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愣愣和对方对视,有愣愣地看着对方拿着自己的钱包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错愕,有不解,有失望,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和期待,更有一些幸灾乐祸。
错愕他现在的处境,失望的是他现在做的事,喜悦的是他们能相遇,期待他能拿着钱包里的名片来找到自己,幸灾乐祸他没有了自己困厄的处境。
就好像他没有了自己就只能走到的现在这样落魄的处境。
2.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苏轼的《江城子》,吊念亡妻的名作。台上的班主任如是说。
当时台下的苏细辛只是撇了撇嘴,吊念亡妻,对亡妻的感情如果如此之深,回来又何必续弦,更不用是妻子的亲戚,妻子收养的孩子。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现实的压力。
苏细辛目光微微下移,是前面男生温柔和顺的发丝,和一撮翘起的头发,苏细辛努力地压下内心想要把那撮发丝抚平的想法,以及忽视前面男生和其他的女生传来传去的纸条。
危城。顾祎。
念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苏细辛的内心总是会浮起一种不可言说的苦涩的感觉。
一个是个她百般喜欢的男生,一个是自己的好闺蜜。
本该是毫无冲突的两个个体,可是她们却是情侣,真真正正的情侣,会在一起拥抱,亲吻。
即使苏细辛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顾祎真的生的十分的出色,即使说不上校花,却也是可以说得上是学校的门面担当之一。就像人们通常认为的一样,长的漂亮的女生成绩都不好。顾祎成绩虽说不上不好,却也是不是那种可以称之上好的程度,只能说是一般一般,不上不下,却也足够。
而危城,就是家长常说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颜值高,性格好。要说缺点的话,大概就是他长的委实不高。虽然危城其实比苏细辛她要高出七八公分,但是同一身高下女生要比男生高的情况下,危城这样的身高也只屈就在苏细辛她的前面了。
每个少女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少年,符合她们少女时期的所有关于白马王子的幻想。有些是他本身,更多的其实是她们为那个人加上的光环。
下课铃终响,从苏细辛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顾祎所做的一切,她看着顾祎把上课传的纸条慢慢地抹平,慢慢地把它放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用珍惜地的眼神看着它,宛如一个现金不换的珍宝。她看着她欢快地向自己跑来,笑嘻嘻地牵起自己的手,兴高采烈地拉着自己同去卫生间。
却也不忘悄悄地拉一下前面那个男生的衣角,带着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小侥幸。
苏细辛内心只是一阵酸涩。
女孩子的友情有时候只是一起去上厕所,一起谈论喜欢的男生,一起追剧,却不可能包括喜欢上同一个人。
苏细辛被顾祎拉着跑走的时候,只来得及回头扫了一眼危城,只看到他嘴角尚未消除的一抹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的笑容。
3.钗头凤
苏细辛下意识地用吸管去戳奶茶里的冰块,却总也戳不中。坐在桌子对面的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苏细辛并没有用心地去听。本来顾祎也没想有人理她,她只想找个人哭诉一下危城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的不靠谱,多么的气人。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苏细辛眼里都只是一种炫耀,看,现在我和他的感情有多么的好。
苏细辛心不在焉地倾听着,却是不经意间将桌子上的番茄酱一拂而下。她仓皇之下去捡,只看见一双蓝色的板鞋停在面前,然后是一支稍显修长的手检起了番茄酱。她缓缓地抬起头,却欲盖弥彰艰难地把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
危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把番茄酱放在桌子上之后,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沉沉地看着看着顾祎。苏细辛只顾着从眼角偷偷地看他,没有注意到面前涨红了脸的顾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回身就走。顾祎却是急急地追上去,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角。他的手一抬好像下一刻就要把顾祎的手拉下去,其实却是温暖地握上去。
苏细辛呆呆的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身影。
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顾祎不再是那种倦倦的神色,与之相反的是一种故作平静的表情,可是那种欣喜的神色却是藏不住的。苏细辛默默地等待,等着顾祎下课的时候冲过来,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果不其然,顾祎一下课就跑了过来,立刻把她拉了出去,几乎是一句不停地说完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最后却是抬起手让苏细辛看她手上的链子,神色满满的幸福与快乐。苏细辛却看出了得意。她的头脑涨涨地发痛,整个世界旋转着伸缩,把她紧紧地缠绕,挣扎不得。
顾祎明明是开心着的,说完话才发现苏细辛的不对劲。她惴惴不安,以为是昨天把苏细辛一个人留在店里而生自己的气。她用指尖扣住苏细辛的衣角弱弱地,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你别生气啊,都怪我不应该把你丢在店里的。”
真的是我见犹怜啊,苏细辛不无讽刺地想。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面上却是温和地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刚刚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
4.解连环
顾祎已经在苏细辛面前炫耀过无数次的手链,其实只是很普通的款式,也不值什么钱,却因为那少年的情思显得尤为珍贵。苏细辛还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这串手链,此刻苏细辛把它攥在手里,链子上打磨的圆润光滑的边缘,现在竟然有点刺手甚至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重重地刺痛苏细辛的心。
可她也是下意识地把它攥的更紧。
以她和顾祎地关系想要拿到这串手链甚至还费了一点力气,足见顾祎对它的重视。但以苏细辛对顾祎的了解,还是知道顾祎习惯把东西放在哪里的。当苏细辛坐在回家的公交上的时候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它,甚至把它系在自己的手上。戴在顾祎手上还稍显宽大的手链在苏细辛的手上却刚刚好,甚至还有几分难言的紧。银色的链子显得纤细而脆弱,苏细辛捏着链子慢慢地转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银色的挂件上。上面用纤细地笔触写着,顾祎,危城。
那一瞬间,满腔的愤恨几乎主宰了她。
但是下一刻她又微微地笑了起来。
直到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她虽然一副闭口不言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上翘。她只是说,她不知道啊,他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班主任再问下去,她也是三缄其口,却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班主任无法最后还是把她放走了,却叮嘱她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故作懵懂地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却是满是惶恐地对顾祎说,班主任好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又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说出去。
看着顾祎惊慌的神色,苏细辛一时间只觉得快意,一种报复的快感。
不管苏细辛如何评价危城和顾祎的关系,他们的恋人的关系还是在班主任的多方调查之下昭然若揭。接下来就是多方会谈,说服他们分手。
结果也却是如长辈所想要的那种,顾祎和危城分手了,即使是顾祎单方面的坚决。她开始不再跟危城讲话,甚至是有意的躲着他。就连下课顾祎都不来找苏细辛了。毕竟苏细辛坐在危城的后面。苏细辛也曾经撞见过他们在楼梯间地争吵,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危城单方面地挽留,顾祎也只是哭,最后才抽抽噎噎地说出一句,就这样吧。
从此危城可以说是一蹶不振,上课睡觉,那根可爱的呆毛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蓬蓬乱的头发。苏细辛曾多次提醒他,却都是被他不耐烦地挥开。
而跟顾祎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敢提及这件事情,顾祎也总是用那种隐晦的目光看着她,一种洞若观火的明智的忧伤。苏细辛忽然觉得她好像知道一切。一种莫名的心虚升腾在苏细辛的内心。
可是顾祎依旧还是和过去一样,和苏细辛一起吃饭,出去玩,只是她们之间忽然有了什么不可逾越的隔阂,虽然亲密却又冷若冰霜。
苏细辛却是固执地活在梦里,她和顾祎还是以前那样同进同出的好姐妹,危城也不再试顾祎的男朋友,自己喜欢他甚至追求他都无关紧要。直到顾祎的转学,她才发现其实已经不是从前了,那种伪装的平和已经伪装不下去了。
顾祎并没有跟苏细辛说自己转学的事情,顾祎一直都是个乖乖女,生平最不乖的事情大概就是和危城发生了所谓了的早恋事件。也因为她是乖乖女,所以她选择和危城分手,因为她是乖乖女,所以她选择听从父亲的安排转学。听班上的传言,一开始顾祎的父亲并不想在高三让顾祎转学只是危城不死心经常在路上堵顾祎,所以才痛下决心。
班上的同学问苏细辛知道顾祎转学去了哪里吗,苏细辛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其实就连顾祎要转学她甚至也是在顾祎转学走了之后才知道,当时发现顾祎没有来上学她也很惊讶只是没有声张罢了。班主任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大概是觉得高考以外一切都不重要吧。
苏细辛再打电话给顾祎的时候,顾祎也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就借口有事挂了电话。而后来苏细辛也失去了再联系顾祎的心情。
没有了顾祎好像苏细辛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很快的又加入了一个小团体,一起吃饭,八卦,吐槽。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危城了,他从此一蹶不振,位子很快就从苏细辛的前面换到了最后一排,从曾经的优等生一路落到倒数。
高三的成绩变化都是很快的,几乎是一夜之间,危城就成了三不管的学生。
再后来,就高考了。苏细辛上了一所不那么有名却是不错的大学,模模糊糊听闻危城勉强考了三本。而关于顾祎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最后天各一方。
只是最后毕业典礼的时候,危城并没有来。班主任倒是把苏细辛拉到一旁,默默地拿出一根链子,正是当初危城送给顾祎的那一条,班主任深深地叹气,当初知道他们感情这样好,就不会要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了,但是害了危城。不过那孩子也是个犟的。
苏细辛想,班主任把链子给她,大概是觉得她和顾祎应该还是联系着的,想让她把链子还给顾祎。
可是当初把链子给她的人不就是自己么。
苏细辛嘲讽地笑笑。
5.木兰花令
苏细辛下班回到出租屋之后,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手中却攥着那根链子。
她甚至模模糊糊地想到那个钱包里有她的名片,他会认出自己吗,他会找到自己吗,他知道过去的事情都是自己干的吗,他还和顾祎联系吗,他会原谅自己吗?
她等着等着,等着他的电话。
窗外是不夜城。
可天还是一寸一寸地暗下来了。
她等的人从来就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