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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朝月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内,不知过了多久瞬间丢失的一切感官才一点一点渐渐回来,可越是回神就越是觉得一切仿佛就如同一场噩梦一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眼前突然出现的那一幕,毫无征兆的那一幕,朝月的泪正有如决堤的河口一般,不断倾泻而下。
      不知道一路是如何奔至麟德殿,朝月早已不记得去拭泪,肃宗见了朝月连忙上前问道:“驸马此刻如何?”
      朝月抬起朦胧的泪眼,眼前的肃宗正一脸憔悴,虚弱的有些气息不稳,朝月在前一息还想着要将之前所见的荒唐至极的一切统统言明,让父皇为自己重重处置这个妄为欺君的东华,可欺君二字一到嘴边,朝月却发觉自己竟无法张口讲出任何言语,只是越哭越发不可收拾,良久才抽泣道:“驸马……身重剧毒……生死不明。”
      肃宗听闻大惊,“竟如此严重?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朕眼下行刺帝婿!”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咳嗽,待稳了稳继续说道:“朕马上命太医前去。”
      朝月听闻急道:“万万不可!” 四字脱口而出才发觉有些不妥,顿了片刻又赶忙说道:“驸马被人行刺眼下仍处于危险之中,百草师弟向来医术奇高,也自会比太医更加用心。” 朝月不知自己都胡乱说了些什么,只知此刻万万不能让人接近东华,见肃宗点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朝月转念又启程匆匆赶回了驸马府,只是一颗心仍悬在半空,忍不住一遍一遍地默道:东华你一定要好生醒来,给本宫把一切说清楚!万万不可有什么意外就这样离去!
      但想不到的是,脑海中却偏偏又浮现出了那封信笺,书斋中的那封信笺。

      驸马府里里外外已被众将士围得密不透风,待得朝月行至房前欲上前推门时李光弼却拦在了面前,朝月不禁怒道:“大胆!本宫如今连自己家门也入不得了?”
      李光弼并无犹豫,正色回道:“微臣军令在身,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军医救治主帅!” 说罢仍站在门前挡住朝月。
      朝月怒色更起:“放肆!主帅乃本宫驸马,此刻正生死不明,本宫岂能坐视不管!”
      李光弼依然毫不退让,“主帅的确身为驸马,可眼下主帅遇刺任何人皆有嫌疑,况且此乃军中事务,还请公主殿下门外稍候。”
      朝月本已愤乱不堪,此刻更是冷面怒容,正要不顾李光弼的阻拦强冲进去,忽然房门由内被人打开了。
      百草以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容望向李光弼,“李将军暂且就允公主入内,其余人等仍是不可踏入半步。”
      李光弼即刻回道:“军医放心!” 说罢闪身让朝月入内,并无多言,更无赔礼。
      入自己房门竟然还要别人应允,朝月此生从未得见,但眼下无暇顾及任何其他,只是瞪着李光弼走入了房内。
      待朝月入得房内百草将门掩好,转身径自行至床前一边望着东华,手中一边研磨着草药,待得将草药捣碎又解开东华的衣衫将草药敷至箭伤之上,随后又仔仔细细为东华整理好衣衫,整个过程一言未发,也是一眼未看向朝月。
      又望了东华片刻,百草转头看看朝月终于开口说道:“如今师兄还安然躺在此处,想必公主还念及一丝情意,只是公主可知师兄无数次都可以远走高飞,我也曾无数次劝过师兄,可师兄都选择了留在公主身旁。我说师兄对公主一片赤诚乃是日月可鉴,这些信都是师兄写给公主的,只是从未真正送出过。” 百草说完将一个木匣打开放在朝月眼前。
      朝月并未伸手,顺着木匣望去只见满满一盒都是一封封信。望了那木匣片刻,朝月不禁摇头道:“你二人如此欺瞒本宫实在是太过荒唐,此刻本宫并未告知父皇也只是想等东华说明一切!百草师弟你只管医好东华,其余不必多说。”
      话音刚落,朝月望着眼前的东华又再抬眼望了望百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就在方才百草还在为东华整理衣衫,朝月犹疑地摇着头说起,“东华既为女子,那你二人……”
      百草无奈地抬起头看了看朝月,缓缓跪在地上一丝苦笑道:“公主不必多虑,百草——也实为女子。” 说罢将发簪取下,一头乌发垂将下来。
      朝月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百草,哪怕在问出口的那一息之间也有猜测,可值得猜测的可能毕竟不少,百草平日看起来是瘦小柔弱,但也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此人竟是一女子,这所谓的师兄弟二人竟然全都在欺瞒自己,且一直欺瞒至今!
      朝月缓缓摇着头又看了看仍在昏迷的东华,再看看眼前的百草,而后又重重摇了摇头,显然是仍就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百草抬起手上的发簪将头发重新束起,随后又缓缓说道:“百草自幼跟随师父行医采药,为了便利皆是男子装扮,这些年早已习惯,师父师伯派我二人一同下山便是为了彼此相互照应,我自见师兄第一面起便称其为师兄,也自然是早习惯了,师兄身怀济世之心不愿躲在山中逍遥度日,只是天意弄人竟路遇公主乔装出宫,得知公主身份之后师兄也曾苦苦挣扎,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折磨自己,继续留在公主身旁。”

      随着百草的言语,朝月不禁想起了往日的一幕幕,想起了东华夜夜躲在书斋,想起了那捉摸不定的忽远忽近,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摇起头来,“荒唐!实在是荒唐!可这又何止是在折磨她自己?她既身为女子,又怎可与我……”朝月只觉这一切都极为荒唐又极不可信,转头看了看东华又问百草,“驸马……”,即刻又停下改口道:“东华眼下如何?是否已是性命无碍?”
      百草叹了口气回道:“此刻我已用师父炼制的解毒之药暂时压制了师兄体内的剧毒,但师兄所中之毒甚是罕见,看样子是传说之中的孔雀胆。”
      朝月听闻不禁惊得立时站起,“孔雀胆?听闻孔雀胆乃是剧毒之物!但并未听闻中原有得此物。”
      百草垂目低声继续说道:“不错,这孔雀胆实为一种体含剧毒的斑芜清燥虫,中毒之人最终会因心脏衰竭而至呼吸衰竭而亡。”
      朝月听到此处已不敢再听下去,忙插话问道:“那百草你眼下可有解毒之法?”
      百草也无暇解释更多,轻叹一声面露难色道:“师父曾教与我解毒之法,只是此刻我还须得几味药才能调制成解药,可眼下师兄……,师兄已然身中剧毒,可身份一旦被人识破也自是性命堪忧,眼下也实在是别无他法,百草只得将师兄交与公主。” 百草说罢对着朝月郑重一拜,俯首扣在地上。
      跪在眼前的人身形仍是一样的瘦削,朝月几步上前俯身扶起了百草,“那解毒之法便交与你,东华便交给本宫,百草你放心,在本宫未得东华亲口说明一切之前,自是不会容任何人妄动半分。”
      百草面上稍稍一松,谢过公主便匆匆出门,临行前不忘再次关照李光弼严密把守,李光弼行事周密,派了数人跟随百草一同前去。

      坐在床前,朝月望着此刻呼吸微弱的东华,想起百草方才所言这毒的狠辣之处不禁隐隐地害怕起来,既怕眼前之人就这样长眠不起再也不得而见,又怕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听不到这人的任何答案。朝月就这样望着眼前一张苍白的面容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间一眼瞥见了百草方才说起的木匣,那木匣就安然的躺在那里,并没有被周遭的纷乱影响到一丝一毫,安然寂静。
      朝月怔怔地望着木匣,良久视线才聚到了里面的一封封信,粗略看去似有几十封,这些难道都是东华出征在外时写的?可为何送回来的家书却仅有一封?
      带着升起的疑问,朝月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拿起了靠在最里面的一封,慢慢打开了折成三折的信笺。朝月一封一封地看着,有些又忍不住一遍遍重复地看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天色已由明变暗又由暗渐渐转明。
      朝月将一封封信安放好,望着那一封封信又望着眼前不省人事之人,竟不知要如何将眼前之人与信中满腹牵挂的东华联系起来,信中的东华是自己在客栈之中遇到的那白衣翩翩潇洒之人,而此刻眼前这个面无血色之人仿佛并不是自己的东华,朝月甚至希望此刻门外会再走入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重新走进来一个自己熟知的东华,可眼下这熟知二字也不免显得有些可笑。

      望着眼前的人就这样已经躺了一天一夜并无任何好转,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朝月不免心急如焚。待得快到晌午,终于听得百草归来,只见百草急急忙忙进门上前将调制好的药喂与东华服下。
      百草并未开口解释任何一句,朝月不禁问道:“这可是已经配得的解药?这药难道不用煎服?” 百草摇了摇头道:“眼下已来不及煎药,再等下去只怕师兄凶多吉少,希望师兄服了药后能够醒来,只要师兄能够醒来便无性命之忧了。” 百草说道后面声音极轻,显然是连夜奔波。
      朝月见百草虽无十足把握但也已然有了希望,心内终于松弛半分。
      百草望了望双眼通红的朝月,不禁心生感激,“公主彻夜未眠,此刻还是去歇息下吧。” 朝月未动,不多时,百草再伸手去探东华的脉象,“果然有效,此刻师兄的脉象已渐渐转强,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便可醒来。”
      朝月本想就一直待到东华醒来,可转念一想到时东华转醒自己又当如何是好,思量再三还是去了前厅稍适歇息。

      不知不觉间朝月睡着了,待得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立即差了香儿去问询后得知东华已经醒来,不由得心中一宽,想去看看又觉这种情形下不知见了如何是好,可转念一想为何自己要在此处踌躇,自己从未做错半分,倒是那东华苦苦欺瞒,想着想着不禁又是愤恨难平,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李光弼见了朝月公主自是不再阻拦,朝月便怒视着他径直推门进去。
      百草见朝月进来,转头看看东华正欲转身出去,却只听朝月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准走!你二人此刻就将一切都说个明明白白!”
      百草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只能无奈地看着东华,东华低着头,片刻后又抬起头来说道:“公主眼下已知晓一切,只是东华实不愿公主是在这种情形下得知,而不是由我自己亲口告知。” 话落满眼无奈。
      东华的话虽无奈却太过简单,朝月不禁怒道:“你早就可以告知本宫一切!可你东华竟敢如此戏弄本宫!让本宫成为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东华却神色坦然道:“事已至此东华只想表明心意,自始自终东华从未有过一刻戏弄之意,不论是自客栈相遇还是在这府中皆是出自一片真心,至于天下人如何想,我东华无法理会,只要公主知道我的心意便已经足够。”
      东华说完撑起身缓缓走向墙边取了凌空剑,将宝剑拔出剑鞘剑柄递与朝月,一双眼仍坦然望着朝月说道:“ 如今公主已知晓事情原委,想必当中很多细节我也无需解释,公主自可亲手了结了这一切,天下人不会得知实情,也自然不会有人看公主的笑话,公主自可昭告天下东华身重剧毒,不治身亡。公主此后仍是我朝之月,这大唐的长公主。”
      朝月自东华手中接过剑,看着此刻东华竟一副坦然自若像是从未做错任何事的模样,不禁更是怒火中烧:“东华你实是欺人太甚!” 提起剑指向东华颈前,可望着东华那毅然的眼神脑中浮现出的竟又是书斋中的那封信,随后又是昨夜一整夜读的那几十封信,只觉字字都浮现在脑海中萦绕不断,朝月顿时心乱如麻,眼泪登时扑簌扑簌落下,一颗心竟不知是委屈还是愤恨,一把将手中的剑咣啷一声扔在地上,转身掩面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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