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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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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燃烧,马尸满地。夜风幽幽携裹着酒香,四野寂静无声。
白七轻轻叹息,纵身踏着虚空一掠而下。
身后有微微的响动,白七转头,见是梅姑他们走了出来。
此时,火已经差不多熄灭大半,他们看见满地马尸,毫不掩饰脸上的惊愕。石猛惊声道:“白公子,他们……”
“离开了。”白七摇摇头。
石猛不说话了。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杀手组织的规矩,他们通常是合力一击,若是一击不中便会撤退,静待下次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李叔则对刚刚的笛声很是好奇:“白公子,刚刚的笛声是什么曲子?”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内力却颇深,方才隔着那么远听到那笛声,连他都觉得头皮发麻、太阳隐痛,不知道如果在近处听该会是怎样的威力。可奇怪的是那曲子对世离和梅姑竟然完全没有影响,显然不是音波功一类的使用内力无差别攻击,因此玄机只可能在这曲子本身了。
白七微微一笑:“这曲子名叫——《天阶血》。”
李叔阅历惊人,竟然听过这个名字,再联想到刚刚听到笛曲之后的症状:“这……这是菩提七杀?”
白七不承认也不否认,柔和一笑。
旁边的石猛好奇想追问,却被李叔拦下。李叔径自观察着白七,眼神审慎。
《菩提七杀》是几十年前魔君江无路的遗作,据说这曲子是江无路在南少林居住期间完成的,灵感来自佛家的六道轮回,分为天道、畜生道、阿修罗、饿鬼道、地狱道、人道六支变奏曲。传闻中菩提七杀可摄人心魂,令人神智混沌、舍生忘死,在江无路死后,江湖上曾大肆搜寻曲谱,引发了无数仇杀血案,因此这曲谱也被视为不祥之曲,最后也不知被谁得了去……这么多年未曾现世的菩提七杀,眼前的少年竟然会这邪魔之曲……也不知对江湖是福是祸……
一旁的梅姑沉默蹙眉,似乎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七见她神情怔忪,轻声道:“梅姑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梅姑霍然抬头,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太过清澈,坚定得犹如冬日的松柏、不枯的青竹。她犹豫片刻:“好,你跟我来。”
梅姑将她单独带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拖出一个小小的木箱来。
白七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梅姑将箱子放到膝盖上,开始慢慢说起,二十四年前噩梦般的一天。
二十四年前,正月初四。
刚过完年,处处都是满满的年味,孟秋官的家里亦是一片暖洋洋的喜气。
这天孟秋官早早就出门去了老二韩当那里,韩若梅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出生刚四日的儿子孟年。孟年是大年三十晚上出生的,正是一年的最后一刻,这特殊的生日让一家人都兴奋不已,更加认定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宝物。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幸福的时候,灾难来得猝不及防。
院子的门砰地被撞开,浑身是血的孟秋官跌了进来。看见一身伤的孟秋官,韩若梅几乎快要晕过去,尖叫道:“秋官!”
孟秋官挣扎着将怀里的一个布包交给她:“收好,走密道……去找老三……我拖住他们,你带着儿子……快走!”
韩若梅虽然心痛如绞,却依旧照着他的话做了,回屋抱起儿子从密道去找苏启求援。苏启听说后将韩若梅安顿好便立刻带了人去救孟秋官。韩若梅心急如焚等了一整天,最后等到的结果却是苏启带着一身血迹回来,目光沉黯:“若梅,大哥的手下全都死了,听说他受了重伤,现在不知去向……”
那是苏启在她成婚后第一次没有叫她大嫂,而是像少年时一般叫着她的名字。
……
“后来,苏启打听到秋官被少林救了。但好几次苏启去找他,他却一直不肯离开少林,也没有任何解释。”梅姑打开膝头的箱子,拿出一件小小的绣着虎头的肚兜来,“那时,年儿两岁,他生了一场重病,命在旦夕。我便求苏启去少林将秋官带回来。”
……
“怎么样,秋官呢?”满身风雪的苏启推开门,韩若梅抱着儿子迎了上来,眼底是深切的期盼。
苏启微微闭眼,摇了摇头。
韩若梅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手抖得几乎快要抱不住怀里的孟年:“他……都不肯回来看一眼年儿?”
苏启点了点头,接过孟年放在床上,长久地沉默。
韩若梅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勉力扯出一个微笑:“是不是他的伤还没有好……”
苏启抿唇,踌躇了很久才开口:“大哥——出家了。”
韩若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皈依了。剃了发,法号释钦法。”苏启一字一顿道。
“怎么会……”韩若梅的泪水簌簌掉落,“我不信,我要去找他!不管怎样,他总该,他总该看回来看看年儿……”
苏启拦住韩若梅,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字迹熟悉,是孟秋官的笔迹。
韩若梅噙着泪读信:“……青丝已断情关亦勘……纷纷红尘再无吾身……将汝母子,托付苏启……江湖青灯,各自珍重……”
苏启见她哭得几乎将嘴唇咬破,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若梅……”
“苏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韩若梅看着那些冰冷的句子,字字诛心,忍不住揪住苏启的衣襟崩溃大哭,“为什么!为什么!”
……
“年儿是个命苦的,到死也没能等到他的亲爹回来看他。反而是苏启,那段日子一直陪着我,对年儿也比亲生儿子不差多少。”梅姑说着,擦了擦眼角,将小肚兜又放回箱子,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龙眼大小的一枚汉白玉碎块,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这是其中的一块。
“这是……”
梅姑苦笑着:“我保存着这个东西二十多年,却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七静静地等待着梅姑说完。
“这就是出事那天,孟秋官交给我的东西。”梅姑的笑容忽然变成有些扭曲,“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那些年我被苏启保护的很好,却也断断续续有过几次遇袭,可想而知,他被人追杀,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东西。要不是因为他拿了这件东西,我们的家也不会毁,年儿也可能不会死,就算死,也不至于连他亲爹都不愿意见他最后一面……”
梅姑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她沉默了一会,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中间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我生活得很幸福,没有追杀,我嫁给了苏启,生了一个儿子,为了纪念年儿,取名叫做苏念。后来念儿学了一身本领,出去闯荡,娶妻生子,但他们夫妻二人却死在了一场火拼之中,他的朋友将念儿的儿子,也就是世离,带回来交给了我们。”
“可是老天好像总不愿让我安生,三年前,又开始有人盯上了这东西,好几次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当时世离太小,为了引开别人的视线,我和苏启假装大吵了一架之后,苏启便去了少林寺,走之前我故意将包袱丢出门外,其中就有一只空的锦盒。”
“果然在苏启走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祖孙二人。我们就搬到这铁马岭上,由我哥哥的旧部保护,一直住到现今。”梅姑面带忧色,“只是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些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白七沉吟片刻:“梅姑前辈,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少林寺,届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包括钦法大师的死,他当年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还有苏启……”
“苏启怎么了?”梅姑紧张地问。
白七摇摇头:“总之,梅姑前辈先随我去少林吧,铁马岭已经不够安全,你暂时也需要一个地方安顿世离。”
梅姑犹豫道:“我去和李叔他们商量一下。”
“好。”
梅姑将东西收好,走了出去。白七抚着竹笛,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推测的那样,那么梅姑将面对的,是一个多么悲伤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