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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摇篮曲 01.04 2 ...

  •   二

      23
      “你是想见见她吗?”电话那头,思馨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嗯,如果可以的话。”何羽坚定的说。
      “我建议你们还是不……”
      “我!要!见!”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巨锤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溅出笨重的火花。
      其实,人生的每个岔路口旁,都有一个引路人,他们会告诉你应该走哪个方向,然后给你备好干粮,当你出发了,他就会离开,片刻都不留。
      而何羽遇到了这个引路人,他递给何羽一块黄灿灿的金块,价值连城,却沉重无比。
      “温月在上海,我们这两年已经没有联系了,她和很多人都已经失联了。”这是思馨留给何羽唯一的线索,但是这条线索就像乱麻一样,连个头都找不到。
      “我先去找你吧。”何羽的语气很严肃。
      也许这段回忆是何羽人生中很不起眼的一段,就像一桌佳肴里的一小盘咸菜,没人去动一筷子。
      晚上,酒吧里客人很多,何羽对汐淇说,他要去找思馨。
      汐淇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流出一丝挽留,她没说出口,她长长的睫毛微动,在黯淡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柔软,光滑的面部肌肤反色出一圈光晕。
      “是为了照片上那个人吗?”汐淇低下头,继续玩着手机,俄罗斯方块不小心落下了一个大空子,再也补不回来的那种。
      何羽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原来汐淇都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何羽坐上了去R省的火车。
      4个小时,千山万水。
      思馨去车站接的何羽,方哲因为工作没有过来。
      两人在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咖啡厅里没有华丽的装潢,和何羽的酒吧比起来显得有些空旷。
      “她……”思馨坐下来,先开口了,“你们还是不要见了。”
      何羽一言不发,回忆像一条长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吐出带有剧毒的信子。
      “你是把她的事全忘掉了吗?”思馨问何羽。
      何羽点点头,不否认。
      “忘了好,就别再记起来了。”但是这个话题要比何羽失忆严重的多,他失忆的事就这样被事情的严重性覆盖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以前是好闺蜜。”思馨说的有些牵强。
      “现在呢?”
      “……”
      咖啡馆的音响里飘出一首带有岁月味道的歌,和后台飘来的橱窗货架上的烹调香薰,混杂着香料的淡淡茶香和咖啡的炼奶香醇,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何羽的头脑很清醒,他记得每一个他说过的字,还有他听到的每一个字。
      甚至带语气色彩的标点。
      突然,思馨的电话响了,手机在玻璃桌面上震动,发出尖锐的响声。
      屏幕里写着一个“A”,是方哲的,他下班了。
      原来每个人存当下最重要的人的电话备注,就是“A”,不管它们多么随意简单,却始终骄傲的排在第一的位置。
      思馨回答了几句“嗯啊”,扣了电话,“方哲一会过来……”
      她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电话又响了,屏幕上一串长长的号码。
      思馨接起来,听到电话说的第一句话,她愣住了。
      她一句话都没说,电话只通了短短的几秒钟,就传来几声刺耳的“嘟嘟”声。
      “温月打来的,她现在就在H市。”
      24
      有的人在某种空间里留下了一道不被发现的痕迹,孤独,漫长,一直延续到尽头,和黎明的范霞微光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缕清晨的日出阳光,洒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为人知却无处不在。
      何羽在R省待了没有一个小时,就匆匆地坐上了回去的列车。
      过道旁边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他闭着眼,下巴上长满了坚硬的胡茬,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他意识到了停车,睁开眼睛,连忙收起腿给何羽让了一条道。
      他的声音很亲切,就像陈年老酒一样,带着浓重浑厚的年代起息,“小伙子这是去上学吗?”
      何羽转头看看大叔,他心里苦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在哪上学啊?”大叔继续问道。
      “我在H市,已经毕业了。”何羽有点后悔刚刚点头了。
      “哦,你这是工作了啊。”
      大叔没有问何羽做什么,他保持了最起码的距离感,和一个陌生人应该做到的尊重。而有多少时候,我们连个陌生人也做得不称职,总是刨根问底地问个不停。
      ——有女朋友了吗?女朋友哪里的?多高啊?有恋爱经验吗?
      ——你妈妈是医生啊,那你爸爸呢?月薪多少啊?开什么车啊?
      按理来说,能从某度上搜索不出来的所有问题,都不是一个陌生人能涉及的话题。
      今天的H市,看到了久违的太阳,但是气温依旧很低,白茫茫的天空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机,就像一张空白没有绣花的白色被单,盖着一个没有呼吸的城市。
      他刚刚下火车就收到了一个短信。
      我在你酒吧的门口。
      那个陌生的号码,但是何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半天前,突然打进思馨手机的号码,末尾三个“0”有些扎眼。
      他没有在车站口多停留一秒钟,打车来到了学校旁边,酒吧就在一个转角后面,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久违的太阳也不能多待一会儿了,它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到地球另一边去散播温暖和光明了。
      何羽的心跳开始逐渐加速,他感觉身上的血液在沸腾着,脑海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顶着他的太阳穴,一下两下,仿佛要炸开一样。
      酒吧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迎着冬日的风飘扬在紧致的空气里,她看向何羽这里,然后慢慢走向他,没有一点做作的动作,平常的很。
      何羽待在原地,那个照片里的女孩子动了起来。
      “你好,我是温月。”温月走到何羽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她露出官方的微笑,仿佛和何羽第一次见面。
      酒吧的门紧紧闭着,像一个很不友好的人,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包括何羽在内。
      道路上偶尔驶过几辆细瘦的自行车,他们响着清脆的铃声转过街道口,在坚硬的道路上留下一道漆黑的车辙。
      你知道吗,每一场错失已久的重逢,都像一场梦,梦的入口挂着彩色的气球,从里面飘出甜的发腻的糖果味,梦境就像一个带给人欢乐我的游乐场,随着高大的摩天轮到达世界的最顶端,下面一片郁郁葱葱。
      那你知道吗?
      你面带微笑的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发现你一无所有。
      25
      “我把所有事都忘了,”何羽和温月面对面坐着,酒吧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一人,他们像两个对弈的棋手,纷纷摆弄着自己的棋子,温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把一颗乌黑发亮的棋子放在方方正正的格子棋盘上,整个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关于你的,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何羽面对温月,有些愧疚。
      温月把脱下的外套搭在椅子后背,,她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扇动了一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身上的曲线凹凸有致。
      “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呢!”,她端起面前的热水,捧在手里,透过升腾的热气,就像一个迷人的精灵,温月的声音很轻,像浮在空中,波澜不惊,仿佛一片初春的柳叶落在平静的江面上,泛起微微的涟漪。
      “以前的我?”
      “那时候的你很任性,像个小孩子。”温月的语气里透露着成熟,她不同于汐淇。
      如果说汐淇是小鸟依人,那么温月看起来一定是出淤泥的一朵莲花。
      看起来干干净净。
      “我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何羽抱着头,不停地责怪自己。他像一只被锁链拴住四肢和脖颈的野兽,低声的咆哮着。
      “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温月伸手,搭在何羽的手上,指尖穿过何羽手指的缝隙,刚好吻合。
      酒吧里静悄悄的,温暖的空气环绕在他们身边,从橱柜里飘出香甜的烘焙味道。
      酒吧被整块棕色的玻璃包裹起来,看起来也别有安全感,玻璃中映射着城市中的高楼大厦,还有车来车往,就像流淌在城市的新鲜血液,带着让人精神的氧气和一个个惊喜的消息,奔波在一条条笔直平滑的宽大马路上。
      今天H市的阳光依旧很好,在酒吧的玻璃上映出一个光亮的斑点,就像一个闪亮的空洞,从空洞深处蔓延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直到把里面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
      而谁都没有注意站,在酒吧外的汐淇,透过这个城市的倒影,她从这个像巨幕电影一样的玻璃门窗看到了让人可笑的一幕。
      这可真让人可笑,像看一集集百无聊赖的肥皂剧,狗血的剧情,但是男女主角依旧在水深火热中十指相扣,他们嘴角挂着一丝不苟的微笑,仿佛在嘲笑世人,他们不懂爱情。
      仿佛在笑一个个和他们脱离关系的配角,在炫耀着他们突然得到的幸福。
      而他们的未来一定也被上帝规划好了,就像一本知道结尾的小说一样,不管过程怎样,都会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着。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转身离开了酒吧,转过拐角,就再也看不到了。
      身后走过一对对情侣,女方拉着男方的手,撒娇的说:“亲爱的,陪我去看电影好吗,今天有新电影上映呢。”
      “好啊,陪你去看电影有什么奖励呀?”男的温柔的看着女方。
      于是,他们就在大街上表演了一段深情的吻戏。
      汐淇看了特别反胃,她差点被突然地咳嗽呛得半死,她快步的走回学校,没有回宿舍,而是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湖旁边,脚下的草枯黄,不知道来年还会不会发芽。
      她不知道坐在湖边多久,膝盖湿了一片,冷冰冰的。
      ……
      何羽给汐淇发了一个短信,意思是让她晚上不用过来了,他有事,今晚就把不开门。
      而汐淇的手机卡正在路边绿化带的垃圾桶里,和水果皮、用过的卫生纸一起归类——不可回收垃圾。
      也许不是今晚,而是以后,她都不用去那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地方,每天晚上都有人在酒吧门口嬉戏着,就像一个让人从不无聊的庇护所。
      而它被那个转角挡的严严实实,只听见那里有人快乐的尖叫着,吹着口哨,唱着歌。路口的红绿灯和谐的亮着,就像从不停歇的命运钟摆,有的被允许通过,有的必须停留。
      一艘巨轮从H市的海港缓缓驶出,船舱里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穿透的甲板上落了几只海鸟,他们四处张望着,数算着同伴的数量,有一天,它们会发现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了。
      但是,汐淇你知道吗?
      天真的你以为,上帝就这样给了你一条不公平的路,你被荆棘扎的浑身伤口,在湖边冰冷的哭泣,而你都没有发现,脚下的花草已经变成了嫩绿色,只要你起来,它们就会绽放出小花。
      而那些看似离你而去的人,就在不远处,他们似乎找不到你了。
      26
      “你高中的时候,还陷害过方哲,知道吗?”
      珠宝店里,何羽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戒指,温月在他旁边,面带微笑,像一个降临的天使,带着温暖的光环,戒指被服务员精心地包好,放进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
      “我做了什么?”何羽收好戒指。
      “上课的时候,何羽在睡觉,老师点到他了,让他去黑板做题,当时你坐在他旁边,你把他叫起来,和他说,老师让你去擦黑板。”温月脸上挂着自然地笑容,像刚刚从水龙头里接的清水。
      “然后呢?”
      “他真的上去把黑板擦了,老师的表情真的让人很难忘。”
      珠宝店的女服务员听到了,也丢下标志的严肃,捂着嘴笑了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H市的大学一个个放了假,学生们拖着行李箱,面带笑容离开了学校,行李箱的滚轮和地面擦碰,发出隆隆的响声,像沉闷的雷。
      何羽知道,他也该打理打理酒吧里的东西,然后回家过个年了。
      她翻了翻手机,看到通讯录顶端简简单单躺着一个字母“A”,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了一下拨打键。
      汐淇已经很久不来酒吧了,而何羽并没有注意到,那是自从温月出现了以后。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交换,而它并不像等价交换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世人眼里,它复杂的很,而且并不是收益和风险成正比。
      当电话里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时候,何羽还是一头雾水,而从聊天软件上发消息,红色的拒收感叹号让何羽的眼睛有些疼,他刷新了一下,汐淇那个名字消失在了列表里,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北方的干冷和路上的尘土向人们打了个招呼,路上的发动机引擎传发出狰狞的咆哮声,天空中偶尔略过几只麻雀,寒冷的气温使它们躲在屋檐底下,把头缩进温暖的翅膀底下。
      路边的商店把各种颜色的酒和年货摆在外面,砌成了两面矮墙,他们用高高的嗓门叫卖着,旁边的音响放着喜庆的歌曲。
      电话亭仿佛已经年久失修了,门轴已经生锈不能转动,按键上的号码早已经被岁月剥蚀的看不出字迹,外表的油漆已经脱落,它站在路边孤零零的,看着这个车水马龙的小城,依然微笑着,跟每个路过它面前的人说,
      新年快乐。
      新年将近的时候,农村里就会响起鞭炮声,像孩子们的笑声一样,清脆入耳,天真无邪。
      何羽的姐姐回来了,她有些受不了上海湿冷的天气。
      “姐,你比照片上漂亮。”那句话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似乎没有过多接触过,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何羽给何莹递了一个苹果,何莹礼貌的点了点头,说“谢谢。”
      何莹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何羽,脸上有些呆滞,“小时候比我矮一头,整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让我给他买动画里的玩具。”
      何羽和思馨他们都是一个中学同学,他们老家都在一个城市,这里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永远是这种让人感到亲切的风情,它像一个长满皱纹,头发花白的母亲,一针一线的缝补着衣服,傍晚,端上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饭菜。
      这座小城逐渐被大红色的窗花和对联装饰起来的时候,几声爆竹和年夜的钟声同时响了。
      冲向天际的烟火和人们的欢笑声同时绽放在半空,零零散散地洒下彩色的光,像流星一样绚烂。
      温月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她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粉色的,床单,墙壁,地毯,睡衣。
      她给何羽打了一个电话,说:“新年快乐,何羽。”
      整个灰色的天空被烟火照的像白天一样,天幕之下,欢声笑语。
      汐淇也笑着,在家里忙上忙下的,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把心锁了起来,她把自己关进了一个牢笼,随着身边人的笑声,慢慢融进何羽的回忆。
      时间把何羽借走之后,就不打算还回去了。
      27
      拜完年之后,何羽很累,在这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里,他很尴尬。
      回家之后,他想好好睡一觉。
      而他刚躺在床上,电话响了,他抱怨着看了一眼屏幕,是思馨。
      “何羽,你在哪?”思馨的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里啊,刚拜完年,还没和你说新年快……”
      “你来我们学校门口吧,我有话跟你说。”思馨打断何羽的话。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说吗?”何羽的声音很慵懒,他的语气就像在说,我想睡觉。
      “我和方哲分手了。”
      ……
      “你知道吗,”思馨把一杯奶茶递给何羽,“方哲喜欢温月,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鞭炮声偶尔响起,大街小巷上都有人们的笑声,不论是真诚的还是虚伪的,这一天一定是人们一年中最善良的一天。还有一点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在这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燃烧的味道的小城上空,阳光竟然特别明媚。
      何羽说:“他因为温月和你分手了吗?”
      思馨摇摇头,“自从温月和你又在一起了,他几乎每句话都带温月的名字,我受不了了。”
      也许,人生中就是有一个你永远比不上的人,她比你有才华,比你漂亮,喜欢她的人比喜欢你的人多,最让人难受的就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好闺蜜。
      何羽沉默了,他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思馨,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思馨在一串鞭炮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开口了。
      “温月,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和别的男生一起睡过。”
      何羽:“……”
      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耳朵里突然想塞了一个听诊器,而听诊器的听头就放在爆炸源附近。
      轰的一声,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脑袋里嗡嗡的响。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神,印象里那个刚刚出现不就的温月,像入秋的荷花一样,逐渐败落在肮脏的泥塘里,再也不会开放出干净的花。
      “你知道吗,这件事,是我从和她上床的男生那里听说的,温月没有和我说。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瞒着我做了太多事,我承认,我比不上她。”思馨有些哽咽,她的眼眶发红,被冷风一吹,干涩的有些疼痛,但是藏在鼻腔里的眼泪却迟迟不肯流下来。
      何羽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
      “她不干净。”思馨一字一顿的把这四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像在读一个宣判书一样,在温月身上下了一个简单而又无情的定义。
      那个曾经的好闺蜜,就这样像丰碑一样,立在着冰冷的年头,以后的日子里形同陌路。
      何羽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相信了刚刚的话,哪怕思馨说的是真的。他宁愿相信一个和自己刚刚认识不就不太熟的“朋友”的话,在温月身上贴上了一个“婊子”的标签。
      路边的门头房紧紧地拉着防盗门,像淘气的孩子一样朝着何羽做着鬼脸,他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钻进被子里,像死人一样,谁都叫不起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思馨在他的酒吧里打着奶油,抹在脸上,像个小丑一样笑着,她一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杯热咖啡,烫到了脚趾头,于是她坐在地板上哇哇大哭。
      梦里温月在冲着咖啡,她熟练地将一包奶精放进热腾腾的咖啡杯中,然后细心地搅拌着,她嘴角带着微笑,仿佛一朵百合,散发着迷人的香味,纤细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闪亮的戒指,在昏暗的酒吧里闪着幽幽的光。
      梦里汐淇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像麦浪一样的头发披散着,她什么都没做,低头自言自语着。
      梦里方哲站在酒吧外面,透过棕色的玻璃看着酒吧里的一切,始终没有进来。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何羽醒了,他看了看表,表盘上写着几个端正的数字3:07。
      他算了一下,他睡了整整34个小时。
      他喉咙里像着火一样,不敢用力咳嗽,他摸索着,想找一杯救命的水。
      突然,灯亮了,何羽有些睁不开眼,站在面前的是何莹,她端着一杯清澈的水。
      何羽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喉咙里舒服多了。
      何羽没有解释什么,透过窗,除了经久不息的鞭炮声,还有来自不远处的嘲笑声。
      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有的已经悬挂不住,凝结成水珠顺着玻璃流下来,房里的闹钟滴答滴答的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直到天边泛起微红的光。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温月的电话。
      电话里面“嘟嘟”响了两声,传来温月慵懒的声音,她似乎还没睡醒,鼻音很重,“喂,怎么了何羽?”
      “我想见你,我们谈谈。”何羽沙哑着声音,就像风掠过地面,吹起的腐烂树叶,在空中被撕成碎片,又狠狠地扔在地上,像炉里的废渣。
      冬日的太阳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山坡,挂在半空,照的地上雪白发亮,有个遥远的传说,相传阳光照在地上,仿佛敷了一层白雪一般,人间就会有一场灾难,而传说如此,谁知道,明天和灾难哪个先来到呢?
      28
      温月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很远处都能闻到奶香味,何羽说她太瘦了,每天喝一杯牛奶,不仅补钙,还能长体重。
      饮品店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专注于自己手里的电子产品。温月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她眼神里充满焦躁,不知道要听到什么样的消息。
      直到门口出现那个熟悉的轮廓,何羽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看起来特别阳光,但是他脸上写满了凝重。
      直到他坐到温月对面,他都没有看温月一眼。
      “怎么了?”温月
      感到周围的空气紧张起来。
      “我们分手吧。”何羽说。
      “……”
      “你和别的男生上过床,不是吗?”
      “……”
      “思馨说的,你可以问她。”
      “……”
      何羽说完,站起身离开了饮品店,头也没有回。
      墙壁的音响传出几句上了年纪的歌词,“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温月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埋在脚底的一颗地雷,在她抬脚的一瞬间,毫无征兆的爆炸了,然后她整个人血肉模糊。
      她想离开这里,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再也没有联系到何羽,她尝试给思馨打电话,也是无人接通。
      最后,她绝望的拨打了方哲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电话那边传来憔悴的声音,“我也联系不到,思馨和何羽都消失了。”
      一些互相追逐过得爱情,始于脸红,终于眼红。
      那些好听的爱情箴言,说喜欢你的人,总会来找你的,这些话像一首首流行歌曲一样,过了时代,就再也没有人去唱。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何羽的酒吧里还是那些员工,只不过少了汐淇。
      他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汐淇,手机里那个依旧存在的号码,只不过备注从字母“A”变成了“汐淇”,而替代原来那个“A”的温月就在何羽走出饮料店的时候,就被永远删除在手机内存里。
      何羽在H市大学里,钟楼的表盘指着十二点的位置,钟声无力的敲响了十二下,他想,是不是在学校能看到汐淇,而他尝试了好多天,都没有奏效。
      可就在飘着小雪的某一天,何羽转了一圈校园,一无所获的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看到那个白色的羽绒服娇小身躯躲在一把灰色的伞底下,他很确定,那个娇小的身躯就是汐淇,棕栗色的长发,美的无可挑剔。
      那个为她打伞的高大男孩看着她,俯身在汐淇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回头看了看,好像发现了站在原地的何羽,何羽连忙转过身离开了。
      等何羽回头看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这片茫茫的雪天里了。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H市活生生的埋掉一样。
      何羽瘫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边仿佛有一万只小鬼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看何羽,嘴角露出一丝贪婪的嘲笑。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向墙角扔去,零点几秒之后,玻璃杯伴随着一声脆响,分裂成了一堆尖锐的碎片。
      而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两下,他摸出手机,是思馨的一条短信。
      “告诉方哲,我会想他的。”
      何羽的头突然充血,他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拨打思馨的电话。
      电话已经关机,就像黑夜里突然切断电源,世界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他连忙把手机的免打扰关掉,拔打了方哲的手机。
      “何羽,你……”电话很快接通了。
      但是,话立马被打断了,“去找思馨,快点,再不找她就出事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4个小时后,他回到了小城。
      这里还是老样子,不过已经没有了过年的喜庆,大街上一片荒凉。
      就在他刚要拨通方哲的电话的时候,手机又传来一条短信。
      “来市医院,三楼。”
      久违的消毒水味和白衣天使,像从回忆里跑出的鬼魂一样,他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等他上了三楼,看到走廊尽头的灯光下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字:手术室。
      下面写着:手术中。
      而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是温月和思馨。
      何羽跑过去,问:“怎么了?”
      思馨抬起头,她肿着眼皮,眼泪像开了闸的河坝一样涌出来:“我本来是想吓唬吓唬方哲,没想到……”思馨哽咽着,说不出话。
      “方哲找她的时候,跑过红灯接口,被一辆车撞了,医生说救活的几率很小。”温月开口了,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冷冰冰的,像太平间里的温度。
      “他爸妈呢,知道吗?”何羽问。
      “还有些手续要办。”
      何羽还是没有看温月。
      三人在手术室外等着,温月没有开口和何羽说话。
      思馨也没有和温月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哲的父母过来了,他们脸上的肉有些颤抖,急促的喘着气。而他们显然不知道方哲是为了找思馨出的车祸。
      要不然思馨一定不是现在这样,还能站在这里。
      手术室的大门看起来很高大,上面泛着冰冷的青白色的反射光,谁都不知道,一会儿里面会跑出什么,是一具漂浮的灵魂还是一个沉睡的人。
      然而这个像天堂的门口很久没有打开,缝隙里透出忽明忽暗的身影,让每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天后。
      病房里。
      “思馨,如果方哲死了,你就去殉情,知道吗?”何羽调侃道。
      “肯定的!”思馨热泪盈眶的说。
      床上的方哲,腿上和头上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一样,他嘴角露出一丝笑,说:“幸好我躲得及时,撞着头撞着腿都不要紧,就是别把那什么撞坏了……”
      “流氓!”思馨拍了一下床上的方哲,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晚上,何羽临走的时候,温月跟了出来,她刚要开口,何羽打住了。
      他说:“我把这份曾经对我既不公平,也不真挚的爱收回来,感谢曾经的自己,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说完,他的身影和脚步声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尽头。
      整个走廊中除了灯在颤抖着发光,别的都安静的像一幅油画,温月的眼睛里有些绝望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走进病房,思馨坐在床上,和方哲聊着天。
      思馨说:“我再也不说傻话了。”
      温月走进苍白的病房,她没有坐下,她的嘴唇微动,冰冷的说:“我真不想祝福你们。”
      病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时间定格在了某一处。
      思馨转过头,笑容还僵在脸上,像带了一个面具。
      她说出了隐藏在他们之间的一个大秘密,然而,这个秘密就像他们命运分崩离析的导火索,一旦点燃,就飞速的朝着那捆阴森森的炸药奔去。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只不过是把事实告诉了何羽。”
      “谢谢你呢。”温月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爱他,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思馨站起来,走到温月面前,她也用力笑了笑,“你还是从这里消失吧,所有人都不欢迎你。”
      所有人都不欢迎这个像精灵一样的女子。
      医院仿佛是一个慷慨的收纳所,最开始它收纳了何羽,现在,它又把方哲召唤到这里,而他们在这里相逢,谈话,无论高兴或者悲伤。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29
      何羽躺在家里,家里只有他一人,电视上放着让人头疼的新闻。
      “吉林省突降大雪,居民无法正常上班,一些居民纷纷拿起铲雪工具帮助消防队铲雪;接下来的两天,从西北方向的寒流‘桃花’将进入我国中部,请做好御寒准备……”
      何莹回了上海,临走的时候她让何羽去上海玩。
      “下面插播一条消息,四年前在某省小城发生了一起特大爆炸案,经调查,是因为天然气管道因为高温引起破裂,导致天然气不纯,据目击者称,当时有一位女厨师舍己救人,为几名大学生挡住了着火的木架……”
      何羽屏住呼吸,看着电视屏幕,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瞪得很大。
      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仿佛千万根木棍敲打着他,他感觉要死掉了,在地上打着滚,他出了一身的汗,开始呼吸困难,最后喘不动气,眼前慢慢变得模糊,再模糊,最后的最后,黑暗了下来。
      就像天黑了,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氧气,他绝望的看着靠近窗户的一点光明。
      而他的潜意识里逐渐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就像放置了很久的相机底片,在滴滴答答的时间沙漏里开始缓缓播放。
      ……
      “何羽,你妈妈做饭真好吃。”方哲说。
      “我妈是厨师,做饭当然好吃”何羽有些自豪。
      “那我以后要经常来你家吃饭”
      ……
      “何羽,我觉得你对我特别冷淡。”温月的眼睛里充满失望。
      “我这人就这样,不太热情。”何羽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
      ……
      “温月,你是不是和别人……上床了?”何羽在电话里问温月。
      “……”
      “是不是啊,你告诉我!”
      “是又怎样,你对我不好,有人对我好。”
      ……
      两年后,旧城的门口落满了灰尘和树叶,里面的桌椅已经很久没有人坐过了,它似乎真的成了一座旧城。
      何羽在城西酒店的会议大厅,地位最高的位置坐着。
      “下面我们开一下董事会会议,前不久安排下去的会员活动已经开始运转了,但是收益不大,我希望把销售方式变得多样化,多和周边的商场进行合作,抽取最大的利润,另外,一些宾客在建议卡上写着服务员的态度问题,去跟他们开会,只要在酒店里,就要面带微笑,除了看到我不用打招呼,其他的人,不管看到谁都要问好,礼仪是一个酒店的脸面,这点一定做好,还有,在食材选取上一定要细心,我们宁可薄利多销,也不能应付消费者。客房那边没什么问题……下面,各个部门汇报一下这个月的工作情况吧。”
      会议结束后,何羽走出会议室,闪亮的皮鞋根和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坐电梯从31楼下去,一辆黑金色的保时捷停在酒店门口,他打开车门,车里散发着清新的香水味。
      车子缓缓发动,驶向遥远的远方。
      那个在花棚里休闲地躺在摇椅里的是夕淇,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稀奇得很,任何时候,她似乎在别人眼里都是不懂事的,但是她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的,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是宝藏。
      还是深渊?
      这个花棚还有她身后的咖啡馆,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一直以来久违的缘分,就像大雨一样,如期而至,她手里拿着一本周国平的《把心安顿好》,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微动,均匀的呼吸声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出众的睡莲,她是一个安静的精灵,周围的一切生机盎然,蓬生着她自己的自然准则,她身边趴着一只金毛狗,柔顺的毛和壮硕的身躯,她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花棚之外,人来人往。
      突然,身后的门慢慢推开,汐淇慢慢睁开眼,何羽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看起来特别精神。
      “走吧,我们回家。”何羽温柔的说。
      “嗯”,说完,汐淇站起身,摸了摸金毛狗的头,“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乖哦。”
      走出花棚,穿过咖啡厅,几个服务员微笑着跟何羽和汐淇打了声招呼。
      “回家啊,老板,哦,老板的男朋友也在啊。”穿着暗红色的整齐服装,脸上涂抹着真诚的笑。
      汐淇白了那个人一眼。
      那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依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说:“汐淇的未婚夫也在啊”
      “这还差不多。”汐淇也笑了,他的笑容像天边的晚霞一样迷人。
      汐淇和何羽走出咖啡厅,何羽摸了摸汐淇的头,顺势搂住了汐淇的肩头,他说:“这个服务员很有心嘛,给他涨工资才对。”
      汐淇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知道她已经拥有了一切。
      整个世界,千山万水,时间和爱情,都像一个个来自上帝的礼物,精心的包装好,送到他的面前。
      上了车,何羽突然说:“今晚回老家吃吧,今天中秋。”
      30
      天上下起了小雨,软绵绵的,雨刷慢慢的摇摆着,像两个在雨里摇摆的恋人。
      回到家,一阵饭菜香迎面扑来。
      “爸,阿姨,我们回来了。”何羽刚进家门。
      何羽的爸爸带着围裙,从房间里端着菜,看到何羽和汐淇,笑的鱼尾纹特别明显,他说:“回来了啊,哎呦,小淇也来了,快快快,进来别站着。”
      “叔叔,我和您一起忙吧。”汐淇说。
      “不用不用,你去客厅吃点水果吧。”
      ……
      两年前,何羽在医院里刚醒过来,病房里空空的,他头痛欲裂。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汐淇。
      汐淇的第一句话是:“你还记得我吗?”
      何羽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两声,说:“那天,在学校里给你打伞的男孩……”
      “那是我指导员,他告诉有人在看我,我回头看,没想到是你,你以为呢?”汐淇笑了,那笑像糖果一样甜。
      出院后,何羽找到何母,说:“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妈,谢谢你这些年以来的照顾,我都记起来了,我妈妈是一位厨师,她做饭很好吃,那年他为了救几个大学生,被埋在了火海里,我就是那几个大学生中的其中一个。”
      何羽想了想,继续说:“我以后还是叫你阿姨吧。”
      ……
      中秋过后,何羽回了一次H市,因为刘姐生小孩了,是个男孩。
      这次医院召唤的是刘姐。
      刘姐见了何羽,也看到了汐淇,她脸上带着刚生完孩子的虚弱,她高兴的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汐淇:“这不是原先在旧城做兼职的那个小女孩。”她的语气就想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样。
      何羽和汐淇笑着,并没有回答她。
      何羽向汐淇招了招手,汐淇哦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刘姐,说:“刘姐恭喜你喜添贵子呢,这时我和何羽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好好好,对了,旧城酒吧……”
      “这个您不用担心。”何羽说,“这个过几天我就会叫人把旧城重新弄起来。”
      “听说你都是大酒店老板了,真厉害啊。”
      何羽挠挠头,害羞的笑了。
      他看了看一边的婴儿,一副惊讶的样子,“挖槽,比我小时候帅啊。”

      尾声
      后来,何羽见过温月,她的笑容依旧那么迷人,思馨和他说过,温月的家庭有很大的政治气味,也许以后就会进行政治婚姻或者政商婚姻,他见到温月的时候,温月已经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了,那天阳光很好,递给温月一张请帖。
      “我要结婚了,希望你去。”何羽说,“别忘了,你也要记得通知我参加你的婚礼。”
      其实,当思馨把曾经单反相机不小心弄丢的事告诉温月,然后却得到了一声冷笑,说:“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丢进海里了吧。”他就不想再和温月有任何联系了。他觉得温月像个道行很高的妖精,随时会把自己推向深渊。
      但是,最后他妥协了,他觉得和人生中的过客没必要发展至此,所以他还是微笑着,和温月打了个招呼。
      汐淇在车里,透过单面玻璃窗看着这一切,她感觉很幸福。
      何羽回到车里,汐淇说:“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什么原因走了,你会觉得孤单吗?”
      何羽笑笑,他的笑容里似乎藏了一个酝酿很久的吻,他说:“你想什么呢,我才不会放你走。”
      “那你会忘了我吗?”汐淇继续问道。
      “放心吧,再大的灾难,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更不会离开你的。”何羽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汐淇。
      汐淇脸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旧城的,有时间去看看。”
      ……
      汐淇坐在后座,一边玩手机一边说“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吧,九分喜欢,一分尊严”
      何羽没说话,他心里已经是一片芬芳的花海,他从后视镜里着看着闭眼慢慢睡着的汐淇,缓缓说道:你是不懂看你一眼就会笑的人,是有多喜欢你。
      我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树秋天的黄昏冬天的阳光,还有自始至终的你。
      阶段性非选择失忆症,这种病的病发周期为六年左右,现在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何羽什么都记起来了,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轿车飞驰而去,留下一阵久久不息的烟尘。
      岁月涂着金黄色的盛夏,他们就像一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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